一江春水向东流·春梦江南

第20章


    他们夺了人家的江山,却还假惺惺的说是‘禅让’。哈哈,他们将我公公尊为高尚思玄弘古让皇帝呢,还上册自称受禅老臣诰。
    我呸,好不要脸!
    ”
      “他何曾想过,当他们达成愿望,坐上帝王宝座的时候,我是不是有性命之忧?
    他又何曾想过,这些年我在南吴杨家,是在什么样的景况下煎熬?
    他们将我的公公逼死了,还不算了局,还要将我的丈夫杀死,他难道就不替我想一想,今后我要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
      公主说着话,面上的恨意愈浓,她说着话,将发上簪的凤钗拿了下来,从嘉离得虽远,却看到凤钗的尖端已磨得锐利,还有一层幽蓝的光影荡漾其间。
    公主将凤钗拿在手上摆弄,忽然吃吃的笑起来:“我要杀了他,我要用爹爹亲赐的这枝凤钗刺入他的咽喉,你看,这上面我是染了剧毒的,只要刺破一点儿皮肉,只要一点点,他就会死的。
    然后,我再刺自己一下儿,我就可以和我的丈夫在一起了。
    ”
      从嘉在一旁听得两股战栗不止,暗想,怪不得芹姑姑每日都是梳着高髻,原来不是为了好看,而是为了插上凤钗后,不会刺到自己。
      耿先生吸了口气,说道:“你可还记得我对你说过,恩仇之事,宜解不宜结,更不该由此产生恶念。
    冤冤相报何时了,你若是以德报怨,放过了他,来生定结福缘。
    ”
      公主嘿嘿冷笑道:“我不要来生,只要今世,我这一生的坎坷困苦,便要用这枝钗来了结。
    ”
      耿先生轻叹道:“冤孽,冤孽。
    ”
    她说着话,一双手在公主面前晃了两晃,忽然转过头来,对从嘉的藏身之地说道:“六殿下,请出来吧。
    ”
      从嘉颇为尴尬,低着头快步走出,先对公主深深一礼。
    耿先生嗤的一笑,说道:“你对她说什么,她也听不见的。
    ”
      从嘉“啊”
    的一声,细看去,见公主双眸闭拢,身体僵直,便如同站着睡着了一般。
    他刚想伸手碰触,已被耿先生用手一挡,说道:“不要乱动。
    她适才被我用道术掌控,非得昏睡几个时辰,才能忘记以前所说所做之事”
      从嘉觉得奇怪,问道:“你的意思是,方才芹姑姑所说的话,她自己也不知道?
    ”
    耿先生点了点头,说道:“你今日听到见到的,都不可对你父皇说,你能做到么?
    ”
      从嘉抬头说道:“芹姑姑要,要杀死父皇,这怎么得了,若是不说,万一,万一……”
    耿先生听他说到这里,已经打断他说道:“我不让你说,自然有我的道理。
    你也尽管放心,你父皇的安危,我可以担保。
    ”
    她说着话,手指轻轻滑过肚腹,说道:“我肚中的孩儿快要出世了,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出什么麻烦。
    ”
      第二章 临江仙(周蔷) 第九节 路遇  这日清晨,弘冀循例入宫问侯,进门时,却见李璟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撑着头,看情形已是半醉,眼前虽然摊开一卷书册,却根本没看,只是眼帘低垂,仿佛假寐。
      弘冀走过去,轻唤道:“父皇。
    ”
    李璟“唔”
    了一声,头并未抬起,口中含糊的问了句:“是弘冀,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
      弘冀看他头发略显蓬乱,面上形容憔悴,心中顿时了然,他一边回答着:“卯正二刻了。
    ”
    一边将自己的外衣解下,披在父亲肩头。
      李璟身子一暖,心头也热热的,他颇有些感动,握了握弘冀的手,目光也柔和起来。
    弘冀说道:“父皇一夜未睡吧?
    酒后易受风寒,还是先躺一会儿为好。
    ”
      李璟用手重重抚过自己的面颊,说道:“哪里睡得着?
    自从公主归省后,我总是觉得心里不塌实,好象要出什么大事一般。
    ”
    他示意弘冀坐下,再说道:“我一直觉得,芹儿的眼神中,像是藏着什么秘密,让人猜想不透,却又让人心底生寒。
    ”
      他面对弘冀,问道:“以你看来,公主归省到底是为了什么?
    ”
      弘冀琢磨着答道:“公主一直不肯回金陵,想必是担心她离开以后,我们会对杨氏一族不利,如今回来,亦是为了此事。
    ”
      李璟频频点头,说道:“不错,公主曾多次说过,要我释放南吴杨氏全族。
    唉,她怎么懂得,那些人是到死也不能放的。
    ”
      他话才说完,顿觉失口,想找些话来遮掩,又觉得此时说什么都显得欲盖弥彰。
    一时之间,也只得沉默不语,却听见弘冀已接口道:“父皇说得不错,那些人非但不能释放,找到合适的机会,还应该全部诛杀!
    先帝是南吴的老臣子,又得南吴皇帝禅让,这种事弑杀旧主的事情,自然做不得。
    父皇却无此顾忌,何不一举永除后患?
    ”
      他看着李璟的惊愕神情,笑了笑说道:“我们是嫡亲父子,难道也不能说说心里话?
    ”
      李璟对他凝视半晌,终于叹息说道:“弘冀啊,想不到只有你最明白我的心意!
    ”
      两人对坐商谈,直到值守的宫监前来请李璟上朝,弘冀才起身离去。
    走出殿门,他抬起头,迎着火红的太阳,一抹淡淡的喜色便飘上眉间。
      很显然,李璟今日的这番话,不曾对太弟景遂说过,更不曾对从嘉说过,细细品味时,那些话语中的赞叹与期许,已足够抵消多年来,这对父子之间的芥蒂与不满,或许,从今而后,他的地位也将如太阳般渐渐高升,直到无人替代。
      他站在院子里,心中默默的欢喜了一会儿,面上却仍然平静如水,他自然明白,宫中眼线密布,显得太过高兴,必然遭人猜想算计。
      与以往相比,他更加沉默,几年来身在润州,也让他更加看清了目下的局面。
    且不说朝中群臣之间一直内斗不止,吴越与后周两大强敌也让南唐腹背受敌。
    这种时候,只要积攒了足够了军功,必然会在众皇子中脱颖而出,成为群心推崇的储君。
      他越想越觉得欣喜,便吩咐从人备马,准备到郊外驰骋一番!
      车驾出宫门不远,便与一乘轿子迎面相逢。
    道路本来就窄,两队仪仗相持而立,谁都没有让路的意思,弘冀心情正好,便对车夫挥了挥手,道:“让他们先过去吧。
    ”
      车夫答应一声,跑去传讯,不多时,又忙不叠的跑回来,悄声说道:“轿子里的人真是找死,非要王爷亲自去道歉,不然他们就不让路。
    ”
      弘冀眉头一皱,问道:“他们是什么来路?
    ”
      车夫懵懵懂懂也弄不清楚,弘冀想了想,便走下车驾,来到轿帘前,轻轻咳嗽了一声,对站在轿子旁的侍女说道:“请你家主人出来说话。
    ”
      轿中有低低的笑声,过了一会儿,才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你又是谁?
    ”
      弘冀听那声音又娇又柔,想必是哪家的千金小姐,不懂规矩。
    他也不欲生事,当下负手而立,气度从容,报上自己的封号:“燕王。
    ”
      轿帘忽地掀开,一个盈盈微笑的女子走了出来,说道:“弘冀哥哥,我就知道是你。
    ”
      那少女身上是一件浅藕色的曳地罗裳,面上点了花子,妆容精致,梳盘成飞云髻的秀发上满插珠翠,长长的披帛在风中微微舞动。
    她见弘冀有些呆怔,“哧”
    的一笑,走近几步,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笑问道:“不认得了?
    ”
      她身上有一股熟悉的香气萦绕而来,弘冀努力的抑制住心中喜悦,试探着问道:“你,你是周蔷?
    ”
      对面的女子对他眨了眨眼,问道:“大哥哥,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现下怎么这般生分?
    ”
      弘冀大喜过望,一把将周蔷拦腰抱住,凌空转了个圈子,周蔷急忙在他肩上拍了几下,说道:“喂,这么多人看着呢。
    ”
      弘冀闻言,忙将周蔷放了下来,却依然挽着她的手臂,说道:“你的面貌变得太多了,若不是记得你身上的味道,我简直不敢认。
    ”
      他看见周蔷面上微微一红,更加忍不住笑意,只好问道:“你这是要进宫去么?
    ”
      周蔷点了点头,说道:“父亲命我向皇后请安。
    还让我将几样家常点心送去给皇后品尝。
    ”
    她说着话,返身到轿子中取出一个金漆彩盒,说道:“大哥哥,先给你吃。
    ”
      弘冀谦让道:“这是周大人送给母后的,我可不敢吃,再说,我一会儿还要去郊外驰马,吃了点心,肚子中不舒服。
    ”
      周蔷眼睛一亮,说道:“驰马好玩吗?
    你带我去!
    带我去!
    ”
      弘冀笑道:“你不是要进宫去么?
    ”
      周蔷叹气道:“我才不想进宫呢,是父亲逼着我去的。
    ”
    她说着话,面上忽然飞起两片红霞,过了一会儿,幽幽说道:“反正我不想进宫去,不想看见他。
    ”
      她拉着弘冀的袖子摇晃,面上带着求恳之色,弘冀哪能拒绝,也只好点了点头。
      登上车辕的时候,却又犯了难,她的裙裾太长太紧,根本跨不上来,弘冀一笑,将她横抱在手,举步上车,又对周蔷的侍女嘱咐了几句,这才吩咐启程。
      第二章 临江仙(周蔷) 第十节 青駹  车驾出了城门,一路向南,来到牛首山下。
    金陵素有“春牛首,秋栖霞”
    之说,即言城南的牛首山多是茂林修竹,春日满目苍翠,胜景殊佳,而城东的栖霞山遍植枫树,秋来霜叶摇红,甚得意趣。
    此时正是早春,牛首山畔新雪初融,偶有新芽嫩叶点缀其间,乍暖还寒的微风,虽带着些微的萧索,充盈着的清新田野气息,也让人觉得精神舒爽。
      弘冀闭上双眸,深深的吸了口气,再张开眼睛时,便侧向身旁的周蔷,含笑问道:“你是自己走下去,还是要我抱你下去?
    ”
      周蔷面上微微一红,嗔道:“弘冀哥哥也会欺负人!
    ”
    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自己的雍容宫装,广袖轻垂,长裙曳地,怎么看也不似郊游的装束。
      她轻轻咬着下唇,哼了一声,正琢磨着如何下车,弘冀已等得不耐,他单手一撑,从车驾上一跃而下,双足还在半空,已伸臂向周蔷腰间揽去,在她的惊呼声还未飘出时,两人已稳稳的站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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