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条狗

第一百四十一章 起点与终点


    斑白说道农家乐时,小七忐忑不安起来。
    “等等。农家乐?你说的是刚才那个农家乐?”小七迫切的打断斑白的话,因为内心回家的坚持,才让它历经千辛万苦回到这里,它不能接受那个家已不是曾经的家。
    “是啊。就是你以前的家,我刚才去村里了,回来正巧看见你。”
    “那,那,现在的家还是不是我的家?我的主人还在不在,还有小主人呢?是不是都在农家乐中,是不是?告诉我。快,快说。”
    小七满脸惴惴不安焦虑追问,因为它对主人的了解还停留在昨日,只知道他是一个老实巴交的果农。绝对没有雄心和实力去经营一家农家乐的。
    斑白见小七紧张期盼的神情,忍不住微微一叹,它能体会小七内心的着急。
    斑白虽然不知道小七历经过什么,但从小七饱经风霜的外表上,不难看出,小七的回归必然磨难重重。
    同为狗的它们,自然能体会一个主人对于一条狗的意义。毕竟同病相怜才能息息相通。
    “农家乐还是你原主人家的,可是他们一家早已搬去城市中,现在的管理者叫吴经理,是我现任的主人。”
    斑白道出的事实,犹如晴天霹雳,瞬间震傻了小七,满脑子的不可置信。
    费尽心思,不惜代价,回到原点,以为能够赎罪,并找到答案,接受多年前就应该接受的命运。然而摆在眼前的事实,却像极一个笑话,原来从未有谁,会永远停留在原地,等待着谁。
    小七的双眼充满了不甘,自言自语,如同问斑白又如同问自己:“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你骗我,他们怎么会走呢?怎么会离开呢?这里才是家啊!对,对,这里是家啊,他们一定会回来的,会回来的。”
    斑白望着小七失神落魄的样子,无奈的叹息一声:“哎。真的,听村中的人说,你的主人家命好,家里有当官的亲戚,贷款弄了农家乐,没有2年就发了财,然后先是去西川县城,开了分店,买了房子。”
    “没多久那个当官好像调去了东乡,你们主人一家也跟着去了东乡,从此没有在回过村中,我的主人就是吴经理,每个季度就去东乡汇报财务工作,每次回来还嚷嚷路太远,工资太少,什么不想干了这类的话。”
    “不,不,不是真的,不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东乡,东乡,哈哈!怎么可能。”
    小七发出的笑声似哭似悲,内心的痛犹如针扎,斑白不知道小七的情绪为何突然变得更加神经质。
    只有小七自己明白,那个叫东乡的地方,在那个城市里,自己曾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故事,哪里有过忠诚和背叛,有过爱与被爱,有过相遇和离别,可最重要的是那个地方一直被自己视为过客。
    虽然小七不愿承认,但它的心一直告诉它,西川是家,是主人在的地方!东乡只是无奈的留宿点。
    就因为这种亲疏有别的态度,让它始终以一种防备和漠视的态度,旁观着东乡发生的一切,仿佛一个看客,在内心告诫自己,这里不是自己的家,我只是暂住在这里!
    现在那个被漠视的地方,又变成了自己苦苦追寻答案的地方,这种反差就像陷入黑暗的深渊,望不见一丝光亮。
    起点变成了终点,终点又变成了起点!哪里才是起点,又或是哪里才是终点?是人代表一个地方,还是地方代表了人,这个问题或许简易,深思却又复杂。
    但对于此时的小七来说,它完全奔溃了,整个身躯犹如被抽取了精华,低沉的散发出死气,此刻它迷惘了,归来的无悔明志,现在空空如也。
    该去那里?该回那里?那里又才是归宿的地方。
    宽阔的天空是鸟类的家,广袤的大地是野兽的窝,可对于一条被遗忘的狗来讲,天空和大地都已失去了颜色,没有什么比找不到路更无望,没有什么比希望破灭更残忍。
    无力的颓废感席卷了小七全身,被张厨师打伤的部位,不在感到疼痛,反而变得麻木。残留的躯壳,犹如夕阳的余晖,抬起的头颅,是不愿泪水再次留下,它不愿在哭泣,因为一路走来,它哭的太多了。
    刺眼的阳光,没有让雪花覆盖的大地产生温暖,轻闭的双眼,终究不知不觉,流下了一滴血红色的泪珠,滴落地面,染红了一抹白。
    不懂珍惜的曾经,烟消云散,执着的坚守是否毫无意义?
    在此过程中的抛弃、寻找,拥有和舍弃,又是否成了另一种亏欠。
    斑白安静的望着,久久不语的小七,缓缓的睁开了悲痛的双眼。
    斑白见小七睁开眼睛,如久违的朋友般带着呵护的笑意,轻轻的说:“既然回来了就别走了,这里以前也是你家,现在还是你的家,虽然主人换了,但你不用担心,我会为你找个藏身的地方,食物你放心,晚上农家乐的生意还不错,绝对管够的。”
    小七摇头回绝了斑白的好意,眼睛深情的望了一眼东川的方向:“不了,我有地方可以去,谢谢你的好意?”
    它清楚冬天能有立锥之地,对于一条流浪狗来说是无比珍贵的,可小七不打算接受这种好意,它不在需要这个地方的施舍,因为它遗弃了这个地方,又怎么能得的这个地方的回赠。
    小七问斑白:“你不恨我吗?”。
    此刻它的内心,变得更加茫然,当初的选择,现在得不到的解脱,再也没有留下的理由。
    那熟悉的族老,大黄,斑斑等,早已如那年冬季的雪花融化在天地间,尽管还有新的雪花会再次来临,可那年的雪花就是那年的。
    斑白呵呵一笑,回答小七:“恨?或许以前有吧,你也知道,那个时候被你打败,我在族群中的地位急剧下降,好多天我都是躲在家里不敢出去,就是怕被嘲笑,可最后还得面对那些讥讽。”
    “那个时候我幻想着有一天能够报复你,然后折磨你,可某一天,村里突然传出你和黄鼠、斑斑消失了。”
    “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可开心了好几天,不,应该说我们族群都欢庆了好几天,因为黄鼠的强大,让我们感受到了威胁,但好景不长,就在我们攻下你们祠堂后面属于你们的窝点时。”
    斑白很平淡的叙述着往事,犹如唠家常般继续说:“黄鼠回来了,它回来后宣布了两件事一是驱逐你,二是反攻我们,就这样双方打的不可开交,不过,那时我还是很开心,因为你被驱逐了。”
    小七静静的听着,心情出出奇的平静。
    它知道斑白现在诉说的往事,对于改变村中狗族格局的大事来说,不过都是小事。
    果然没讲多久,斑白平静的语气变得有些沉痛:“哎,后来村里盖起了蔬菜加工厂,我们所谓的两个族群,在人类眼中,都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品种,居民有钱了,喜欢攀比名犬。”
    “我们变成了多余的,一条条曾经敌对、或者相熟的狗被卖掉,吃掉,送走,惊醒过来的我们,不得已停止了争斗,双方达成默契,共同抵御“名犬”的危机,但我们的行动失败了,因为真正决定我们命运的是人类,无力的反抗,让我们沉默了。”
    斑白说到这里,语气里透出哀伤。
    但斑白哀思片刻,又带着一丝钦佩望着天空,诉说:“既然只能沉默,那我们也要选择在沉默中带着尊严离开,这是黄鼠说的。”
    “所以每当双方有族人消失后,总要聚集在祠堂后面的窝点,为它的离去祈福,我也不记得是那天,从那次,又是谁率先带头,吟唱那首古老的赞歌后。总之,自此以后,不论是那个族群,那条狗离去,大家都习惯吟唱这首歌,因为它再也不代表你们那个族群的荣光,还是我们村子里所有狗,共同的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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