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予欢颜

    程颜听到杨君的话，愣住了，手在半空中停着。
    “杨总，我这钢笔真的挺普通的。”程颜缓缓地将钢笔放在了圆桌上。心想这也不是合作的内容啊。
    杨君听闻摇了摇头：“不不不，程小姐，你们这没有研究的人呢，自然是不知道的，你这个钢笔笔头是非常珍贵的。”
    听完杨军的话，程颜才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啊，杨总，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印象了。我大学老师之前说过，我这个笔头好像很不一样，反正我也没敢换，就一直这么用了。”
    杨君一副很心疼的表情：“哎呀，我呀，认识好多收藏钢笔，古董的这些人们。平时还会坐在一起聊一聊，你这个钢笔笔头呀，市面上现在已经没有了，上次碰到了一个写硬笔书法的老人家，想高价回收一下，可是人家呀，是个识货的。也爱收藏这些个玩意儿，不论我出多少钱，人家愣是不卖。”
    杨君从桌子上拿起来这支钢笔，端详着笔头，又看了看程颜：“你这姑娘可还真是宝藏。”又对周奕承说：“周董呀，您招这位设计总监可真是为您这桦连集团做了个最对的决定。”
    周奕承扶了一下眼镜框，也笑了笑：“是，是。”
    话题不知怎么的就不再聊公司上的事儿了。杨君小心的把钢笔帽给钢笔扣上。然后问程颜：“程小姐，这样吧，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你这个笔头我想要收购。你就看看给多少钱合适吧。”
    程颜没有想过事情发展的走向是这样，但她还是很惊喜的，多亏了这个笔头。她还得好好感谢感谢。
    “您看您，杨总，您这就说笑了。”程颜摆了摆手，“我这不是行内人，我也不明白，要不是您今天给我做了断定，我还真不知道，我这钢笔头啊，有您说的那么珍贵呢。既然您喜欢想收藏，那我就把这当做礼物送给您了。”
    杨君听到了程颜的话，抬了抬眉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程颜看着杨君这惊讶的表情，笑着又重复了一遍：“杨总，我是说真的，我对这个不了解，与其留在我这儿，倒不如送给您。您不是喜欢收藏嘛，就当作礼物送给您了。今天也是圣诞节，就祝您节日快乐吧！”
    “程小姐，这东西可不是开玩笑的，今天你就是碰上个识货的人，你随便开个价，人家都肯定给你拿下，钱摆到你眼前，你都不要？”
    程颜低着头笑了笑，头发随着头弯下的弧度掉落了几缕。周奕承见状，帮她将头发撩到了脖子后面。程颜微微躲了躲，动作不大。
    “杨总，钱这个东西毕竟是身外之物，但是合作这个东西嘛，怎么说也是长久之计。您要说我真的一个条件都没有，那还真不是。只不过呢，我就是希望您能看在咱们这么有缘的份上，也看在桦连周董的面子上，就给咱们之间的合作一个机会，我们呢定当不会让您失望。有收效之后，您再决定要不要长期。”
    杨君的眼神似乎更加欣赏了：“程小姐，真没想到呀！”
    杨君同意了签署合作的合同。
    看着杨君签完字，周奕承跟他握手之后。程颜心里这一块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终于还是搞定了。
    看着杨君离开了圆桌，走向了别的企业的老总之后，周奕承转头定定的看着程颜。
    程颜缩了缩肩膀，不自然的把眼神移向了别处：“怎么了？周董。”
    “程颜。”周奕承又缓缓的叫了她的名字。
    “你真的……让人惊喜。”他说这句话没有带讽刺，没有带批判。也没有再夸奖，就是很温柔很温柔的说出了这句话。温柔的程颜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竟然会弹钢琴？但是为什么要来这演奏？周奕承想问的太多了。程颜还没有解释这些，不过，她已经看出了周奕承眼中的疑惑。她抿着嘴笑了笑：“今天……到这，就是为了帮公司，上次在办公室无意间听到了你打电话说，害怕合作不了……”
    周奕承直视着程颜的眼睛：“你是想帮公司，还是想帮我？”
    听到周奕承这么问，程颜没做声。
    两个人四目相对，周奕承的眼神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程颜看不懂，周奕承却对她说：“谢谢你，你真的帮了我很多。”
    程颜有点不好意思，搓了搓胳膊：“也没什么，都是公司的员工嘛，想为公司尽一份力很正常的。”
    其实在周奕承没有完全信心拿下杨君的时候，他也是有一点担心的。如果拿不下这个合作，短期内也没有合作的话，他们年终的业绩肯定会落很多。
    而程颜这个姑娘不仅给他惊喜，还让他觉得她很坚强。好像很有自己的想法。又像一束光一样，总是能一次又一次的照亮周奕承。
    周奕承说罢，拿起手中的酒杯：“那就，象征性的感谢一下你，跟你碰一杯吧。”
    程颜也放心的笑了笑，端起了手中的酒杯，耸了一下肩膀，轻轻地碰了一下。高脚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很好听。
    而远处，坐在真皮沙发上的白禹川和钱念霏看到了这一幕。
    钱念霏就要站起来往程颜那边走：“我去，这周奕承又要搞什么花招啊？”
    白禹川没站起身，只是胳膊一拉，就把钱念霏拉回了沙发上。钱念霏失去重心，一下子跌坐在沙发上，真皮沙发微微的凹陷，她靠在白禹川的胸脯上。恢复和平衡之后，钱念霏猛坐起来打了一下白禹川的大腿：“你干什么啊？老娘还是妙龄少女呢。乘人之危啊你。”
    白禹川笑归笑，但还是跟她解释了：“奥……你刚刚没看实时情况呀？你家程颜呢已经搞定了园林实业的老总了，周奕承感谢她呢。再说啦，你也不要老把周奕承想的那么坏，我跟他这么多年兄弟了，你通过我也能看的出来他的人品吧！”
    这不说还没关系，一说把钱念霏的话匣子给打开了：“哎，是啊，我还没说你呢？你跟他在一起这么久了，他那个样你肯定也不是什么好样。所以呀，你还是离我远一点吧！”
    钱念霏站起来，拖着红裙子拽了一下肩膀上的皮草，踩着高跟鞋走了。留下白禹川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程颜和周奕承碰完杯之后，周围的空气似乎也都温暖了许多，两个人心里也都是各怀心事。冥冥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呦，这不是我大哥吗？”朝他们走过来的是一个个子跟周奕承差不多高的男人。两个人还有些相像，只不过他没有周奕承看起来那么成熟，老练。那个人更多的是，一种伪装出来的假正经。
    通过面相不难猜到，应该是周奕承的弟弟。虽然周奕承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他有一个弟弟。
    周奕承转过去挡住了周鸣要往这边来的路：“周鸣，你来干什么？”
    那个叫周鸣的男生听到周奕承这么说似乎很不爽：“怎么了？我难道不是周家的一份子吗？你公司的年会，我不可以来看看？”在两个人讲话的过程中，程颜观察了一下这个叫周鸣的男人，周奕承的……亲弟弟。
    一条九分西装裤配着一双咖啡色的亮面皮革皮鞋。头发虽然梳的一丝不苟，但是还是挡不住小孩子气的那一面。耳朵上扎了好多个耳洞，从耳垂一直蔓延到耳骨上方，程颜数了数，大概有五个。
    视线移动到西服里白衬衫的脖颈后，遮不住的地方，还能看到一点纹身的样子。大概是满背，程颜面无表情却若有所思。
    “看你们这样子，应该是谈成合作了吧？那我还得……恭喜你们啊？”周鸣踱步走到了周奕承和程颜的两个人中间。
    “你好，我叫程颜。初次见面……”程颜见状，不得不打声招呼。于是她微微颔首， 单手放在抹胸的领口处。可周鸣却像是听不到程颜说了什么似的，只顾自己说的。
    “哎呀！我就说我大哥那天是给谁送裙子呢？这么好看的裙子，穿在程小姐……哦，不！穿在大嫂身上，还真是非同一般！”周鸣手中摇晃着酒杯。手指上的戒指闪着光，手背和手指上的纹身在程颜现在看来也是刺眼无比。
    只是她只在意到了那一句话，他大哥买的衣服。难道这衣服不是陈珂宇送的？也是，肯定自己当时是高兴糊涂了。也许那条项链刚好送来的时候陈珂宇发来了消息。程颜误以为……都是他送的。就是说啊，这么贵的裙子，陈珂宇一个学生怎么可能买得起？他也没有经济来源。程颜心底里暗骂自己傻。
    周奕承脸上表情变了，程颜知道，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周鸣，你不要来砸场子，在家里乱说话，没人管你。在外面乱说话，爸妈管不着你，我替他们管。”
    周鸣听到周奕承的话，似乎一点都不害怕，还嘲讽地笑着：“哎呦，我叫你一声大哥，你还真把你自己当大哥了。连谱都摆起来了。我告诉你，周奕承。在家里，爸妈偏向你就算了，在外面！咱们各是各的，各过各的。你犯不着管我也管不着我。你要有那闲心，多管管你这一阵又一阵的丰富感情生活吧！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哈。”
    “周鸣！”周奕承压制着自己的声音，程颜能看到他的拳头紧握，太阳穴已经有微微凸起的青筋。
    “周奕承……”程颜微微拽了拽周奕承的衣袖。听到程颜的声音，周奕承似乎心情也平静了一些。
    “我劝你最好不要惹事。不管怎么样，我是你名义上的大哥，我会管着你，但是日子是你自己的，怎么过？取决于你自己。”
    周鸣却没有听周奕承的话，而是观察着程颜拽周奕承的动作，而后又觉得可笑：“大哥，你这换口味了呀？我记得你之前喜欢的可不是这种类型，这大嫂怎么唯唯诺诺的？”周鸣头往前探了探，“你俩在一起，不无趣啊？哈哈哈哈……”随后传来了周鸣的笑声。是那么的尖锐，那么的刺耳。
    程颜咽了一口口水，她只感觉自己呼吸急促，说了一声失陪，便跑出了大厅。就连往这边走的钱念霏看到了，都没叫得住程颜。
    “周鸣，我告诉你，今天这个日子你最好别给我找事。不然有你好看的！”周奕承倒了倒周鸣的肩膀，朝程颜跑的方向追了出去。
    由于自己的外套还在休息室里，程颜就穿着一件抹胸礼服，跑上了露天台。这一层很大，上面还摆着几张桌子，点着蜡烛。撒着玫瑰花瓣，很是浪漫。
    这雪越下越大，似乎没有要停的趋势。程颜两个肩膀冻得通红。她抖着身体，抱着胳膊正在四处张望，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不经过大厅就下楼的出口。没过一会儿，周奕承就跑了过来，他喘着气。看着程颜的背影，周奕承叹了一口气，走到程颜的后身后，抱住了她。
    程颜被这身后突然的一抱给吓到了，她惊呼了一声，想要挣扎开。可是这天实在太冷了，这背后的温暖又太过于有吸引力，程颜缓缓地转过身，周奕承看着程颜的小脸冻的发白，鼻头上也染上了一丝红晕，可能是刚刚红酒的原因，程颜看他的眼神也有一丝混浊。
    雪花飘着落在程颜的肩膀上，锁骨上冰冰凉凉的，有点痒。
    周奕承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程颜的肩膀上，程颜呼出来的哈气都好像要在空中结冰一般。
    周奕承满脸歉意：“对不起啊，我弟不懂事，他平时说话就那样。你别放在心上。”
    或许是气氛，或许是环境的加持。两个人就这样站在露天台上，周围没有一个人。程颜低着头，摇了摇头，轻轻的说没事。
    周奕承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寒风吹动着她的头发，雪花缓缓飘落。而程颜在他眼中的样子，美的不可方物。周奕承像着了魔一般，捧着程颜的脸，缓缓地低下了头，在程颜的嘴唇上碰了一下。没有缠绵没有撕咬，就是轻轻地碰了一下。
    程颜瞬间瞪大了眼睛，那一点点醉意似乎也醒了。程颜推开了他，带着不可置信，恐惧大喊了一声：“周奕承！”
    这是程颜，第一次在周奕承面前直呼他的大名。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程颜肩膀上的外套滑落在地上。周奕承想要走过去捡，可程颜却不停的后退。
    “你别过来！”在程颜眼中，吻这个东西是表达爱意才可以有的，虽然她没有感受过。但是她无法理解周奕承为什么要吻她。是出于什么？出于感谢吗？出于道歉吗？还是出于……程颜自嘲，总不可能是出于喜欢吧？
    喜欢？那周奕承又怎么会肯定程颜一定喜欢他呢？接吻不应该是两情相悦，互相愿意吗？程颜只觉得可怕，本身从小到大自卑的心理，就让她一直觉得自己与旁人不同。此时此刻，她更加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她将衣服从地上捡起来，塞进周奕承的怀里，跑了出去。哪怕不擅长穿高跟鞋，哪怕崴脚，哪怕寒冷。可是没有一个能抵得过她现在对于周奕承的害怕。
    是初吻，但她害怕的并不是初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