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予欢颜

    “颜颜，你说你好久没回家吃饭了，好不容易回一趟家吃饭，也不提前跟我们说一声，我好买点菜，咱做顿好的呀。”叶倩文收拾着茶几上的杂物。一直以来，她对程颜就是小心翼翼客客气气像对待客人一样，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这种方式。可能是觉得亏欠，也就不好意思表现太过于亲密。
    安顿好程鹏伟的后事之后，程颜很快就来找了叶倩文。
    “奥……最近，公司不太忙了，就回来看看你们。”程颜坐在沙发上，两只手放在大腿上，低着头。
    叶倩文拿着抹布擦拭着茶几：“你这回来去看看珂宇吧，他这段时间因为你工作忙，都没回来，一直念叨着要请教你问题呢。”
    程颜点了点头，没说话。
    叶倩文见程颜情绪不对，缓缓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怎么啦？颜颜？跟小周闹矛盾了？”
    程颜刚跟周奕承在一起的时候，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叶倩文，虽然她不知道叶倩文是怎么跟周奕承那么熟的，但是她想了想，自己确实应该告诉她。毕竟好说歹说只有叶倩文这么一个血浓于水的亲人了。不过她要叶倩文替她保密了，所以叶倩文在家里乃至陈珂宇的面前都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叶倩文也问过程颜是不是真的喜欢周奕承，因为周奕承的狠劲她见识过，并且这种大公司的商人，应该会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当初以为周奕承愿意录用程颜单纯是因为程颜专业知识扎实，可是就当叶倩文死也没想到，周奕承愿意录用程颜最初的原因。
    可程颜回答叶倩文之后，也让叶倩文明白，自己这个女儿很有自己的想法，也真的很喜欢周奕承这个人。不过也好，人这一辈子也很难遇到几个自己真心掏心掏肺喜欢的男人。自己这一辈的路走的曲曲折折，喜欢的男人都欺骗她不要她。而她对于唯一一个喜欢过她的程鹏伟，还辜负了他的好心好意。还牵连到自己的女儿。
    程颜抬头看了看叶倩文，她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开衫，头发在后脑勺随便挽着，黑色的头发里还夹杂着几缕白色的发丝，脸上已经有些许细纹，法令纹也加深了。眼球里面有很多红血丝，嘴唇也因为各种原因有些开裂，整个人看着也瘦弱了很多，程颜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观察过叶倩文了，感觉这几个月突然之间她就像老了十几岁一样，心甘情愿变成了一个操劳家事的女人。程颜曾经怀疑过叶倩文是不是瞒着自己得了什么病？可是问叶倩文的时候，她只是说。
    “瞎操什么心呀，妈妈没病，身体好着呢，我还这么年轻。”
    可又每当程颜提起那次血红色的床单的时候，叶倩文也只会打着哈哈说。
    “那就是来月经了，我去看医生了，医生说我这个年龄阶段有这种状况也是很正常的，你不用担心了，你看后来，后来你什么时候再看到我有那种发生过？年龄也大了，慢慢的也就不来了，你不用操心了。啊？”
    可每当这的时候，程颜也就不好再问什么了。
    叶倩文又不傻，就算后面再有类似的情况，她也不至于再会让程颜发现了，毕竟程颜的侦查能力确实很强，她要想搞清楚的事情，她肯定会搞清楚。
    叶倩文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不要让程颜怀疑自己，不想亏欠她那么多，因为当初为了给自己看病，依靠程颜以前向周奕承借了太多的钱了，把自己的女儿当做一个商品卖掉，然后再一点点剥取利润的时候，叶倩文的心里也是一次又一次的愧疚，她没有一次不想好好弥补程颜。可是病魔折磨的她头发不停的掉，下体疼得睡不着觉，精神也越来越不好，可新的家庭成员的生活，和看不到以后的，不知道是好是坏的日子，让她想要坚持下来。太痛恨自己年轻时做的那些傻事和不正当的工作。她现在已经不想再拖累任何人了。现在程颜跟周奕承也在一起了，能减少她心中对程颜的一丝愧疚，也便觉得程颜受到了伤害并不是那么的大了。只要自己女儿幸福，她也许就死而无憾了。
    “妈，我有事要跟你说。”程颜避开了叶倩文询问的视线，往沙发边上挪了挪，示意叶倩文坐过去。
    叶倩文放下了手中的抹布，在围裙上擦了两下手，走到沙发旁边，坐在了程颜跟前，侧着头看着程颜。
    “怎么了？颜颜，你跟小周有啥事你就跟妈妈说，看妈能不能帮上忙？是不是……钱的问题啊？”
    程颜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不是我跟他的事。”叶倩文看着程颜，在等着她说下文。
    “程鹏伟。”程颜缓缓吐出三个字。
    叶倩文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干什么？你提他干什么？他是不是又来找你了？找你要钱了？我上次已经给过他钱了，他怎么还是这么纠缠不休的？”
    “妈，你真的那么恨他么？”程颜面无表情的问。
    叶倩文眨着眼睛，没说话。
    “他死了。”
    叶倩文愣住了，张着的嘴久久不敢合上，仿佛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程颜闭了闭眼睛：“程鹏伟，他死了。”
    “不可能啊……颜颜……怎么可能啊？他，福大命大啊他，祸害遗千年，你知不知道啊？活的好好的怎么会死啊？”叶倩文虽然嘴上这么说，可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却出卖了一切。
    后来的后来程颜回想起叶倩文这个表情，她甚至都觉得叶倩文其实到后来也是觉得亏欠程鹏伟的吧，也是对他有一点爱的吧，哪怕没有爱，一点同理怜悯之心，应该也是有的吧？
    程颜抓住了叶倩文的手：“妈，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他？”程颜声音轻轻的好像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事。
    叶倩文闪躲着眼神：“我……有什么好对不起他的呀？我，我巴不得他死呢，他死了最好！就没有人来捣乱，我们的生活了……”叶倩文说着，一滴泪掉落了下来。
    “他……怎么走的？”两个人就这么坐在沙发上，过了好久，叶倩文才问出这么一句话。
    “在医院走的，走的时候很轻松，没受苦。”短短几个字，像是概括了一切，又像是什么也没说明白。叶倩文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似乎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间错过了这么多。
    这一个下午，天气格外的好，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照射在客厅里的阳光满地跑，像是在捕捉什么好玩有趣的事物一般。程颜和叶倩文坐在沙发上，程颜讲，叶倩文听。这段时间的故事太多太长了，等讲完，叶倩文听完早就面色僵硬，不知该说什么好。
    “颜颜……妈妈，没想到你还受了这么多的苦。”叶倩文有些心疼，没有想到程鹏伟的债务这么庞大，以及后来程颜差点被强奸，又到后来，程鹏伟住院到离开，好像这一段日子一晃眼就过去了，一下子就被程颜说完了。
    “妈，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想问你一个问题。”程颜想明白，想知道叶倩文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爱过他吗？”程颜缓缓问出这句话。
    叶倩文听到这句话，先是笑了一下，没讲话，眼睛看向客厅的墙面，仿佛在想很早以前的事情，又仿佛在看很远的地方。
    “其实我也不知道，妈妈可能这一辈子就已经是这样了，太贱了，过不好自己的生活，总想推卸责任到其他人身上，你爸是个好人，他是个老实人，他是因为我才变成那样的。都这个时候了，说什么爱与不爱呢？其实……有一点你说的没错，我确实觉得对不起他，想补偿他，可是我没想到命运会给他开一个这样的玩笑，也没想到他欠了那么多钱还要把命都搭进去。其实我不是没有想过啊！”叶倩文长叹一口气：“我也想过，就这样跟你爸过一辈子吧，当时有一个那么漂亮，那么可爱的你，我们本应该是很幸福的一家三口啊，是不是？”
    程颜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可是妈妈年轻的时候太爱玩了，一点都没有责任心，到后来……唉，不说了，我也会遭报应的。”
    程颜连忙：“呸呸呸……”“你别乱说……虽然我恨你们，可是你们也是我家人，他已经走了，我只剩你了，我知道我当初跟你说的那些，你不会再碰了，也不会再去玩了，我相信你，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过好接下来的生活。你是我妈，我不会不管你的。”
    叶倩文低着头，轻轻地笑了笑：“会的会的……”会好好过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已经这么大岁数了，想再犯贱也没有机会了，已经遭受到了报应。这辈子就这样吧！叶倩文看着程颜，心里这么想的，脸上也是欣慰的笑了笑。
    “哎呀，他们楼下的那个象棋下的真是烂，我在旁边看了半天，也不让我下，硬说我一下就下赢，他们明显的输不起嘛！”门被打开了，陈建飞一只手里转着核桃，另一只手拎着一只小马扎走了进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程颜看到了陈建飞，立马起身去门厅：“陈叔叔，你回来啦？”
    陈建飞看到程颜也很惊喜：“颜颜！哎呦，颜颜好久没回来过了，听你妈说你们公司前段时间特别忙，我们都不敢打电话打扰你。这次回来好好尝尝你妈妈的手艺，看看你妈做饭菜进步了没有啊？”
    程颜乖巧的走过去，把陈建飞手里的小马扎接过，笑着回答好。
    叶倩文也连忙抹了几把眼睛，从沙发上站起来，穿过门厅去厨房准备饭菜。
    “哎呀，颜颜呀，你陈叔叔自从从铁路局退休之后，就特别喜欢下象棋，下围棋，下个五子棋，我跟他说，他现在还不是特别老，怎么就爱喜欢跟下面那群老大爷一块儿玩儿呢？真是越来越活的像个老头了。”叶倩文手中拿着筷子打着碗里的鸡蛋说道。
    程颜看着厨房里忙碌的叶倩文，也笑着说道：“哎呀妈，陈叔有自己的乐趣，固然是好事嘛，你就让他去，也不要天天都闷在家里，到时候闷得心慌，出去结交结交新朋友，也不至于太无聊了，是不是？”
    叶倩文切着葱花，笑着没说话。
    陈建飞换了拖鞋，走进了客厅，招呼着程颜：“颜颜，快来快来，最近啊，这个手机我整的不是很明白，这个走路步数怎么还能换钱呢？”
    程颜看了眼厨房，笑着跟了过去：“那行，陈叔，你坐下，我给你教……”
    程颜拿着手机给陈建飞笔画了两下，陈建飞也便明白了。
    “哎呀，颜颜，你看你说的这就是通俗易懂，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不像珂宇，他也不给我教，天天忙着整他那什么电脑，我现在说他呀，也不管用了。马上就高考了，看看他能考出个什么学校，他今年要是考不上好大学那就别上学了！”
    陈珂宇不愿意给陈建飞教这些，程颜也是理解的，毕竟现在很多App都靠这种噱头来哄骗一些下载量，点击量，转发量之类的，其实走路不也挣不了多少钱，可是有些中老年人，他就是喜欢捣鼓捣鼓这些，毕竟自己生活也无聊无趣，总觉得能挣一分是一分，嘴里还总念叨着什么，“挣个几块钱交电话费嘛，以后少用一点儿子的女儿吧！”
    那陈珂宇肯定也是不想让陈建飞捣鼓这些没用的玩意儿，挣不了几个钱，一天天还整天扒在手机旁边看的眼睛都快看坏了。可是他自己却不敢这么说，因为他这么说，他知道陈建飞肯定会反过来说他一整天到晚学习的时间没多少，可是玩电脑的时间确实一点都不嫌多。与其这样，倒不如不给自己找事。
    程颜笑着把手机递给了陈建飞：“陈叔，珂宇小年轻嘛，你也明白，他研究的编程都可难了，他也没时间看这些。有我教您不就行了嘛？再说吧，这个珂宇……都快高考了，让他多复习复习高考内容，咱们就少打扰他一点吧。”
    陈建飞很喜欢程颜，脑子好情商高也会来事。虽然程颜比陈珂宇大五岁，可是程颜一点都不显得大，平时乖巧说话又好听的，像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女孩。
    其实以前的程颜并不是这样的，可能是生活环境各种因素吧，有时候不得不承认，环境还是一个很神奇很魔幻的东西，它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是是是，颜颜啊，说什么陈叔都爱听，哎，我家那小子今天下午下了自习回来吃饭，到时候你再给他做做思想工作，我们现在大人说话呀，他是一点都听不进去了，他只听你的。”
    程颜看着陈建飞手中盘着的核桃表面光滑发亮，很漂亮。
    “好啊，刚好好久没见到他了，这次回来好好考考他。”程颜笑着对陈建飞说，可思绪却不知道飞到哪个国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