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予欢颜

    周奕承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默默换了鞋，看了看程颜的房间还亮着微弱的灯光。他走过去敲了敲门，没有人应声。他沉默了一会 走进了浴室。20分钟以后，他裹着浴巾走了出来。
    “程颜？”周奕承又试探性地敲了敲程颜房间的门，却发现从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灯光被关掉了。
    很显然，程颜还没有睡。
    周奕承回到自己房间，坐在床上，头发还在滴水，一滴一滴的在被单上留下水印。
    他沉思了一会儿，看向了自己书柜抽屉的方向。
    最终，他还是拿出了卧室的备用钥匙，打开了程颜的门。
    卧室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周奕承很喜欢这股味道，又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程颜蜷缩在床上，房间空调的温度开的很低，而她的毯子却没有盖在身上。
    周奕承小心翼翼的走到程颜的床边，手轻轻抚上了程颜的肩膀，程颜被周奕承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尽管知道他进来了，可却依旧紧闭着双眼。
    “你今天不舒服吗？”
    程颜微微皱了皱眉头，轻轻的呼着气。
    周奕承见程颜不说话，将程颜床头的灯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床头柜上平摊着的一张辞职报告。
    周奕承微微眯着眼睛，缓缓伸手将那份辞职报告够了过来。
    尊敬的周总您好………………
    所以望您批准。
    此致
    敬礼
    落款：程颜
    “程颜，我知道你没睡。”周奕承在床头灯的照射下，脸色显得格外疲惫。不知道他今天经历了什么。
    程颜缓缓的扭动了一下身子，坐了起来，看到周奕承手上拿着的那份辞职报告，又有些于心不忍，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过于无理取闹。
    可是想到这两天在公司中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程颜便觉得自己不再是属于这里的人。
    或许 一开始就不是属于桦连的人，一开始也就不是属于周奕承的人。
    程颜立马打消了这个可怕的想法。
    从段瑛进入设计部开始，钱念霏就请大大小小的假，就连程颜一直在推进的那一个园林的项目，也被段瑛半路截胡，理所当然的接管了。虽然周奕承没有给程颜另外安排别的工作，但也没有辞退她。只是这无形中就好像在告诉程颜自己该走了。
    “那个……我没别的意思。”程颜含蓄的说。
    周奕承低下了头：“程颜，我知道段瑛回来多多少少对你造成点影响，但我和她之间已经结束了。而且她回来的决定也不是我一个人就能掌握的。你能懂吗？”
    程颜点了点头，想必如果周奕承能阻止段瑛回来的话，他应该早就阻止了吧。
    “我理解你，奕承。但是我真的有点累了。段瑛那么有经验，况且她也经手了那么多的案子，你对她应该比对我在工作上更放心，所以我辞职不是为了赌气，就是觉得公司已经用不上我了，这才是我第一份工作，我还可以尝试尝试别的啊……”
    周奕承紧紧握着那份辞呈，看着程颜的眼睛：“你能别……”
    程颜立马转移了视线，把周奕承从床上推了起来：“好了好了，你快去吹头发吧，你头发上的水都滴了我一床了。”
    程颜说完，拽过了一旁的毛毯，拉下了床头灯，躺了下去。
    “记得帮我批辞职报告啊！”程颜的胸口起伏着，用自己最冷静的声音说。
    周奕承在黑暗中站着，默默点了点头。
    其实程颜以为周奕承要说的是“你能别这样吗？”
    可是她不知道，周奕承想说的是“你能别走吗？”
    程颜离开了桦连之后，觉得一身轻松，没有急着找工作，她天天都去叶倩文和陈建飞的家里看他们。这天，陈建飞早上吃了早饭就出去打麻将了，叶倩文打电话叫他回来吃饭，他也说不饿。于是家里就只有程颜和叶倩文两个人。
    “哎，颜颜，你怎么没跟小周一起来呀？”叶倩文每次做饭的时候都会问。
    程颜头靠在门框边上，微微笑了一下：“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奕承工作比较忙嘛，不经常回来吃饭也是常有的事儿。这样吧，你一会儿多做一点，我给他带过去。”
    叶倩文却有些怪程颜的说道：“颜颜，妈妈啰嗦你一句啊，小周对你那么好，可不要轻易吵架啊。妈妈知道你懂事儿，但是妈妈活了这么久，年轻的时候玩了那么多年，最后也没落着一个好。好不容易遇到你陈叔叔才便罢。但是妈妈呢？在感情方面就懂一个道理，那就是男人，你一定得找方法把他留在身边，让他离不开你。”
    叶倩文这一句话，把程颜的思绪带向了很远，颇有点一语点醒梦中人的感觉。她觉得她现在的状态好像有点失恋的意思，对于周奕承，更像是想把他拱手让给别人的感觉，不闻不问不管也不看。
    她当初对周奕承的热情都去哪了呢？都转变成了对段瑛的惧怕了吗？就怕这个强劲的对手？
    一段好端端的感情，硬是被自己想成了宫斗剧，程颜都想扇自己两耳光。
    “好，我知道了妈。”程颜扯起嘴角。
    “对了，颜颜，这马上要国庆了，你要不然一会儿给珂宇打个电话问问他国庆回来不？”叶倩文打开了油烟机，准备炝锅。
    程颜把毛衣开衫紧了紧，将厨房的门关上，两个人都浸在这油烟之中。
    “额……我就不问了吧？要不然……你们问问？”程颜捂着嘴巴。
    叶倩文侧过身，朝着垃圾桶咳了两下：“你是她姐姐，你关心关心他不是应该的嘛！我问多不好啊，那小孩自从认识就跟你最亲近。”
    程颜抿抿嘴嘴：“现在也不是很亲近了”
    菜锅里呲啦呲啦的声音扰的叶倩文没听清程颜的话：“你说什么？”
    程颜抬了一下眉：“啊，没事儿，我说……等下我给他发消息。”
    吃过饭程颜站在门厅，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编辑给陈珂宇的信息却怎么样也发不出去。
    “珂宇，你国庆回来吗？”
    “珂宇，马上放国庆的假了，叔叔和我妈都很想你，你……能抢到票吗？”
    想了半天，程颜还是删除了所有的内容。
    “颜颜，妈妈给你把饭菜装好了，你一会儿给小周送过去啊！”
    叶倩文将饭盒外面套上了保温袋，给程颜拎到了玄关。
    程颜立马熄灭了手机屏幕，装在了裤兜里。
    “哦，行，我知道了，妈，你先放那吧，我等会下去就给他送过去。”
    叶倩文在围裙上抹了两下手，随即问道：“哎，对了，颜颜，你这两天老往我们这跑，你们公司不忙啊？我看小周又那么忙，你也不帮帮他？”
    程颜换鞋的手僵了一下，干笑了一声：“哦，我当然忙呀，那不是这两天想着有时间抽空回来看看你们么，这珂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叶倩文点了点头：“唉那我让你问问他能不能回来，你问了吗？”
    程颜系好了板鞋的鞋带，站起来跺了跺脚：“我……我问了！”程颜从架子上取下来了自己的挎包“珂宇说，他抢不到票，应该不回来了。”
    叶倩文想了想，长舒了一口气：“那也行，那你快去忙吧，别让小周一个人忙坏了，你帮他分担分担。”
    程颜应了声就立马下楼了。
    直到走远了叶倩文的那个单元程颜才长舒了一口气…… 她真的太不擅长撒谎了，不管是辞职还是骗叶倩文陈珂宇不回来的事。
    到公司是12点半，程颜已经有几天没来过公司了，大厅里的样子依旧是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她。有几个下层的职员，见到她，依旧问了声：“程总监好。”便走了。
    她还没来得及解释，就看见前台的段伊桐在跟她打招呼。
    “颜姐！”段伊桐笑眯眯的跑过来“你来上班啊！”
    程颜微微蹙了蹙眉，大家都以为她还没离职，难道周奕承没有跟大家说？
    “哦，我，我来……”程颜想转移话题。
    “奥，找周总是吧，周总刚才出去了。”段伊桐指了指门外，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立马住了嘴。
    “刚出去了吗？那他去哪了？你知道吗？”程颜问出这句话，她便后悔了，公司的人都知道，她跟周奕承的感情非常好，也有不少人都在传周奕承的脾气性格是因为程颜才改变的。可如今，她问了段伊桐，这样的话不是间接性承认了她跟周奕承都没在联系吗？
    不过段伊桐好像没当回事儿：“听他们说好像是去人民医院了。”
    程颜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啊！”
    程颜出了公司门，便掏出了手机，拨通了周奕承的电话。
    刚拨通，便被一个来电给打断了。
    “程颜，你现在在哪？你快点来人民医院。”
    程颜边拦出租边问：“怎么了？念霏，出什么事了？”
    “我这会也说不清楚，总之就是你快来吧，我一会儿把具体位置发给你”
    程颜挂了电话，坐进了出租车里。
    周奕承的电话始终不接， 程颜恨不得让出租车快一点再快一点。
    程颜进了医院大厅，便直奔钱念霏发来的位置。
    程颜看到钱念霏便急忙跑过去:“怎么了？怎么了？周奕承怎么了？”程颜声音控制不住的抖动，她紧紧握着钱念霏的手。
    钱念霏安抚着程颜说:“没事没事，不是周奕承，你放心啊，是段瑛。”
    段瑛？
    大脑还来不及思考，她们眼前紧闭着的病房里，就传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喊声。这叫喊声持续了一会儿，才慢慢小了下去。
    没过一会儿，门被打开了。医生，护士都出来了，对门外的钱念霏说：“病人现在对里面的那位男士说话情绪平复不下来，要不然你进去安抚安抚？”
    程颜的视线慢慢看了进去，周奕承坐在病床的旁边，地上的暖瓶，水壶，水果刀以及乱七八糟的东西被扔的到处都是。
    钱念霏拉着程颜的手走了进去。
    周奕承看到程颜的那一刻，立马站了起来，可段瑛的手却紧紧拉着周奕承的一只手。
    “程颜……”周奕承缓缓的叫了一声。
    此时病床上的段瑛温顺的可怕，让人根本想象不到，刚才从病房里传出来的叫喊声，是她发出来的。
    段瑛拽着周奕承的手，缓缓的坐了起来，虽然神情有些涣散，但是丝毫不影响她精致的脸庞。
    “段小姐，我不知道你突然间……”程颜话还没说完就被段瑛打断了“我很好，程小姐，想必你一定是有些误会，我只是在公司下楼梯的时候，出现幻觉了，然后不小心踩空了，从楼梯上摔了下来。不用担心我。”
    程颜微微笑了一下，缓缓的点了点头，视线落在了周奕承和段瑛牵着的手上面。
    周奕承条件反射的松开了手，却又被段瑛紧紧的拉着：“程小姐，我跟奕承是很多年的好朋友了，我们以前关系非常好，这次要不是他及时送我来医院，我都不知道会怎么样了。哦，对了，还有念霏。”
    钱念霏默默的白了段瑛一眼：“我没有在帮你，我是回公司送文件，看见周董抱着你从楼上下来，你还不停的抽着，我以为你怎么了呢？以为是犯病了，才赶紧跑来看一眼，而且要不是周奕承是我们家程颜的男朋友，我也不会跟着来。”
    段瑛也不觉得尴尬，听了这段话，咳了一声，松开了周奕承的手，看到程颜拎着的盒饭：“哦，程小姐，这个点了，还没有吃饭？”
    程颜舔了舔嘴唇：“这……是我帮奕承带的。”程颜实话实说，说完还看了眼周奕承。发现周奕承一直在看她，她便转移了视线。
    段瑛挑了挑眉：“是吗？那你怎么也没提前跟奕承说一声？我都跟他吃过午饭了。”
    程颜轻轻的点了点头，张开了嘴：“那……你们在吧，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钱念霏想拦住程颜，可程颜先一步走了出去。
    “快追啊，你还愣着干什么？”钱念霏冲周奕承喊道。
    周奕承拎起椅背上的外套，急忙冲了出去，段瑛却拉住了周奕承的胳膊。
    “不行，你不能走！你要在这陪着我！”段瑛的眼神变得非常的空洞无神。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钱念霏看到这样：“你可真能演。”随即在地上碎了一口，便追了出去。
    周奕承转过身安抚段瑛，段瑛见钱念霏走了之后，便回归了正常的样子。
    “段瑛，你到底什么意思？”周奕承冷着脸问。
    段瑛倒也丝毫不避讳：“周奕承，是你说你要补偿我的，不论什么办法。”
    周奕承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是，我是说过这个话，但是你也看到了，我和程颜。我真的为当时不小心推了你，感到非常抱歉，可是我可以帮你请最好的治疗，帮你恢复。”
    听到这句话的段瑛，立马呈现出痛苦的样子：“你不可以这样奕承，你明明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些，我们才分开多久，你就去找她了？你怎么能说不爱就不爱了呢？奕承，你知道的，我这个病现在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我不能没有你，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能安心。我经常出现幻觉，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
    周奕承心急的望着门外，可是的此情此景，却让他没有办法走开。
    程颜立马飞奔下去，跑出了医院，一直跑，一直跑，慢慢的看不到身后的人影，她才停了下来。
    所以她跟周奕承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呢？周奕承喜欢她吗？爱她吗？他们两个真的是最合适的人选吗？
    程颜看着前面十字路口人行道与马路中间隔着的栅栏。有不少人想要为了方便过马路翻越这个栅栏，可是却在马路中间被车撞死，但是如果不翻越栏杆，却要走很长很长的路，才能走到对面。
    什么叫隔阂呢？
    这就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