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予欢颜

    两家人坐在房间内，谁都没有说话。
    “证已经领了？”周方利的心情也逐渐平稳了下来，抬眸看向站在对面的周奕承。
    程颜担心的看了看周奕承。
    “嗯。”
    周方利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周鸣说道：“好。我们周家两个孩子从小到大你最听话，规定的事情绝对不会违抗。既然这件事情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不会干涉。但是之后影响到你的一切后果，你自己负责。”说罢，他拄着拐杖站起身。文慧茗立马搀扶着他的胳膊。
    “爸……”周奕承叫了一声。
    周方利没有回头：“我去楼下场地上找位置坐。”
    周奕承紧锁的眉头逐渐舒展开，点了点头：“好。”
    文慧茗从包里掏出一只盒子，塞进了程颜手里。顺便给周奕承使了使眼色。扶着周方利坐上了轮椅，推着他出了休息室。
    程颜接过盒子，轻轻攥在手里，她看向周奕承。而周奕承缓缓对她点了点头。
    是一个红色的软皮盒，巴掌大小里面装着的是一只翡翠手镯和一条红宝石项链。
    程颜瞪大了眼睛。
    那只镯子段瑛见过，之前放在周方利书房书柜的一个玻璃展示盒里。周家人格外爱惜，在段瑛印象里就没有看到周奕承拿出来过。应该是传家宝之类的东西。
    看着镯子散发出来的光泽，是那么刺眼，段瑛急促的呼吸着，眼前也越来越模糊，她想要走出房间，她下意识的抓了一下旁边的周鸣。
    “你怎么了？”周鸣低头问段瑛。
    段瑛摇摇头，轻声说了句“没事。”
    “新郎新娘准备了，后场了！”礼仪小姐过来敲门。叶倩文和陈建飞拉着程颜慢慢走了出去，周奕承跟在后面帮忙拉着婚纱裙摆。
    段瑛看着周奕承细心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暗之色。
    等待人都走光之后，段瑛把门锁好独自坐在沙发上，从包里掏出了一瓶药。
    回到席位上时，司仪已经在有请伴娘献歌了。段瑛看着别的桌上的白酒，心中萌生出一个想法。
    “唉，大家平时喝酒吗？”段瑛笑着喊出来。
    整个场子歌声环绕，大家也都喊着交流。
    “你要喝吗？”其中一个女人问段瑛。
    段瑛装作不好意思的说：“哈哈哈，我平时没啥爱好，就是爱喝两杯。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你知道吗？今天那个新郎官，是我朋友。特别特别好的朋友！”
    “怪不得。你脸都高兴红了啊。”女人笑着说“你问问服务生吧，好像这次的白酒度数挺高的。你悠着点喝。”那女人指了指站在离她们不远处的一个服务生。
    段瑛点了点头然后冲着服务生招手。
    唱完歌，读完信，说完誓词……
    段瑛觉得头痛欲裂，心里火烧火燎。看着台上婚礼司仪的脸，已经飘出好几个影子。
    “接下来请新娘新郎交换对戒并且深情拥吻！”
    段瑛听到这句话，她站了起来，看着周奕承和程颜为对方带上了戒指。
    拥吻？拥吻！！
    “啊！！！！”段瑛疯了一般的叫着，踢翻了椅子，把餐桌上的桌布扯了下来，一下子倒在了地上。浑身抽搐，嘴里还吐出了白沫。
    场子里一下乱了起来，段瑛周围围了一圈人，乌压压的一片，吓得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台上的周奕承和程颜也立马下了台，周奕承拨开人群冲了进去。
    “周……奕……承……周奕……承……”段瑛翻着白眼，含糊不清。周奕承立马跪在地上抓着段瑛的手把她抱了起来。
    程颜见状，着急的对钱念霏说：“念霏……”
    “放心，这里交给我，我给你处理，你先去吧。”钱念霏把袋子塞给程颜，里面是她自己的衣服，她怕伴娘服她穿不惯，就把便服放在了身边。没想到是派上了这个用场。
    程颜追在周奕承身后，突然段瑛兜里面掉出来了一个瓶子，滚落在地上。程颜太过于着急没有注意。
    一个女人走了过来，捡了起来，药瓶上有“盐酸米安色林片”的字样。她看了一圈后装进了兜里。
    医院的消毒水味很重，程颜脸上还画着精致的新娘妆，身上却换回了宽松的外套和裤子。
    段伊桐赶来的时候，气喘吁吁的。包里叮铃咣啷的响个不停。
    “颜姐，我姐……她还好吗？”段伊桐看向坐在长椅上的程颜。
    程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手术中。”她视线从段伊桐脸上落在了她的包上，那是满满一包的药。
    段伊桐瞄了一眼站在病房门口的周奕承，对程颜说道：“实在对不起啊，颜姐，我姐她今天出门太急了，没带药。这突然犯病给你们添麻烦了，不知道你们今天这么好的日子，实在对不起。”
    看着那一包药，程颜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点了好几下头才说：“没关系，你姐本来身体就不好……相比之下，肯定是人命更重要。婚礼什么的……没有就没有了，耽误了也不要紧。”
    一直没转过身的周奕承听到这句话，身子显得微微有些僵硬，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有了变化。
    手术结束后，医生出来跟段伊桐说着什么，很是气愤。似乎在说不遵守医嘱，严重则要人命之类的话。段伊桐把包里的药翻出来给医生看，几个人的声音越来越小。程颜已经听不到了。她靠在长椅上，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谁会希望自己人生大事梦寐以求的婚礼被搞砸呢？虽然嘴上说着没事，可是只有程颜知道她心里很在意。
    看着手机上传来叶倩文的消息。
    “颜颜，事情处理完就回家吧。我和你陈叔叔在家里等你。”
    钱念霏发消息说：“真不知道周奕承到底什么意思？程颜，你真的应该冲进去把段瑛从病床上拽起来问她是不是装的！。”
    程颜的表情微微动了一下，她站起身来。
    “我先回去了，你留在这照顾她吧。”程颜扶上了周奕承的肩膀。
    周奕承转过身想说点什么，程颜却转头走了。
    段伊桐不可置信的看着程颜的背影，仿佛不能理解程颜说的话一般。
    周奕承站在手术室门口，看着无名指的戒指，闭了闭眼睛。
    走下了急诊楼，程颜才微微感觉到发麻的双腿，她靠在墙面上，挨着墙边走了两步，靠着墙蹲了下来。她摩挲着手上那枚钻戒，转动了一圈还是摘了下来，攥进了手里。
    她本来以为周奕承是喜欢自己的，现在看来好像错了。
    程颜喘了几口气，逼自己站起来。
    回到家后，叶倩文有些心疼的摸着程颜的脸：“没关系，没关系颜颜。”
    程颜摇了摇头，眼泪却掉了下来。
    “他没有跟来。”程颜无声的说着。
    叶倩文的手停顿了下来，轻轻地唉了一声。
    程颜笑了一下，拿开了叶倩文的手，紧紧握了一下，走进了房间。路过客厅陈建飞坐在沙发上，手中的核桃已握了许久，也没碰出声。面前的茶，早已凉透。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程颜坐在了地板上。
    这一刻才是真正的解脱，太累了太困了，昨夜就睡了一个小时。她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她靠着床，仰着头，虽然困可是这个时候根本睡不着。程颜一有心事就是这样，自我折磨。
    很多时候，她不想让周奕承为难，或者说是勉强。可是看着周奕承对自己的那般模样，让程颜没有一刻不觉得周奕承是真心的。
    很快，天就黑了。叶倩文和陈建飞都默契的没有来敲程颜的门。
    程颜就这样一直坐着，一直坐着。屋里的灯也没开，直到放在地板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条消息映入眼帘。突然的强光让程颜很不适应，她眯着眼睛将手机亮度调到最低，打开了聊天界面。
    “颜颜，今天好想你啊！你呢？”是陈珂宇。
    程颜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拿近了一点，看了看。
    这……
    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吗？程颜立马把腿盘了起来，打了陈珂宇的电话。
    “看到了吧？我女朋友给我打电话了，所以我是真的有女朋友了！没有骗你。”陈珂宇在操场举起手机放在女生的面前。随即冲女生微微笑了一下，走开的同时也接起了电话。
    “喂，颜颜。”陈珂宇温柔的叫着对面。
    “陈珂宇？！”程颜严肃的叫了一声陈珂宇的大名。
    “你在搞什么鬼？”
    陈珂宇走远了一点，看着操场上的女生并没有跟过来，语气才恢复了正常。
    “对不起啊，颜姐，刚刚拿你挡了枪。”陈珂宇无奈的说。
    毕竟这么久没有了联系，突然这样的一句消息，确实让程颜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她长舒了一口气：“又有女孩子跟你表白了吧？你拿我当挡箭牌就当挡箭牌，提前跟我说一声好不好？害得我白担心。”
    陈珂宇在这边抿嘴笑了笑，尽管他知道程颜对自己是姐姐对弟弟的担心，可是还是不由得很高兴。
    “这不是没来得及嘛，情况紧急。”
    程颜顿了顿：“珂宇……其实你也可以尝试尝试接受人家的，还是有很多好女孩的。”
    陈珂宇没有说话，电话里只传来轻微的呼吸声。
    程颜尴尬的手指在地板上敲了两下：“珂宇，姐想告诉你一件事。”
    “嗯。”陈珂宇的声音很好听，让程颜不忍心说。
    她闭着眼睛，犹豫了一下：“我……我结婚了。”
    陈珂宇听到这四个字后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将手机外缘握的越来越紧，瞳孔也一下变小了。他压制着声音，努力让程颜不听出来变化：“好啊，恭喜你啊姐。什么时候举办婚礼呀？我可能没法回去了，等我放假的时候回去一定好好看你和你的……”陈珂宇顿了一下：“嗯……老公。”
    程颜看着地面：“我们……不打算办婚礼了。你别操心了，姐就是告诉你一声，你在学校好好上课，等你放假回来请你吃饭。”
    陈珂宇点点头镇定地说：“好啊，当然好啊！”
    “那，姐，我先挂了，我还想起来我们还有节晚自习，就先不跟你说了。”陈珂宇也没等到程颜的回应，就先压了电话。
    看着手机跳回电话界面，他将手机屏熄灭了，滑进了兜里。转头却发现，刚刚在操场的女生早已跟了过来，站在他的身后。
    “沈泠……”陈珂宇缓缓叫出对面女生的名字：“你，都听到了？”
    那女生抱着双臂环在胸前，一副早已料到的表情：“这就是你拒绝我的理由？你不要告诉我，你所谓的女朋友，其实是你姐？”
    “不是亲姐。”陈珂宇简单明了。
    “同父异母？还是同母异父？”沈泠追问。
    陈珂宇摇了摇头：“没有血缘关系。”
    沈泠挑了一下眉，不在意的看向了一边：“我真的喜欢了你挺久，从刚入校到现在。”
    陈珂宇抬起头：“我……”
    “我知道，你不用说。”沈泠打断了陈珂宇。
    “谁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我追求了，但是没有得到我想要结果。但是并不一定是一件坏事。我也不会就此放弃。我相信你也是，如果你是真的喜欢，我也希望你去追求，而不是做出一副……”沈泠掏出兜中的镜子怼在陈珂宇脸前：“哭丧的样子。”
    陈珂宇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刚想伸手拍拍沈泠的肩膀，却不料女生“啪”的一下合上了镜子，转头走了。
    “我先走了，回宿舍打游戏去了，你的事情你好好想想吧！有什么不懂得相关问题可以来问我！”女生挥了挥手臂，没人看到一颗晶莹划过少女的脸庞。
    陈珂宇的手悬在半空中，慢慢滑下来，伸进了兜里。
    他慢慢走着回了宿舍，打开了衣柜。拿出了几件衣服。
    程颜挂了电话，心里也稍微好受了点。她听见门口传来了周奕承的声音。她立马跪着爬到卧室门前，贴着门听外面。
    “叶阿姨，真的很抱歉……”周奕承站在叶倩文面前，想给她解释。
    想着周奕承之前帮过自己的种种。叶倩文看着周奕承诚恳的模样便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有些难为情的给周奕承使了使眼色。
    是客厅里的陈建飞。
    周奕承明白了叶倩文的用意，走进了客厅。
    “小周啊，我觉得很多公事你处理的都非常好，把握的也很到位，你是一个很有分寸的孩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你这个做法让你陈叔叔我真的很不理解。”
    周奕承眼神中满是歉意。
    “虽然程颜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但是我们一块生活也有段日子了，她是什么样的姑娘，也不用我跟你再多说了吧？你如果真的能照顾好她的话，叔叔不希望颜颜有一天会哭着回来，你懂叔叔意思吗？”
    周奕承立马接话：“我明白，陈叔叔。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处理的不得当。这件事，我一定会好好跟颜颜解释的。我保证以后也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了。您们放心吧。”
    叶倩文站在一边，没有说话，陈建飞则是点了点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后来也是叶倩文敲开了程颜的房门。
    一路上，程颜在车里都没说话。
    周奕承开着车，时不时的撇程颜几眼。也是欲言又止。
    在地下车库门口等周奕承停好车出来，程颜一个人走在前面，进公寓楼，乘电梯一直到开门。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直到程颜换了鞋，准备走进自己的房间后，周奕承终于忍不了，从后面抓住了程颜的手腕。
    “程颜。”
    程颜没有转头看他：“挺晚的了，你快休息吧。”
    周奕承想解释：“你听我……”
    “我说时间不早了，你去休息吧！”程颜几乎是吼出来的。
    她转头仰视周奕承：“我今天什么都不想说，让我休息休息吧，可以吗？”
    周奕承没说话，就这么默默的看着程颜。
    程颜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她扬着头，泪水从眼角划了下来，在脸上划出一个弧度。
    周奕承微微松开了程颜的手腕，捧上她的脸，吻了上去。
    程颜没有挣扎，而是越哭越凶，身体也控制不住的颤抖，她紧紧的掐着周奕承的手臂，身体也软了下去，周奕承搂着她的腰，把她圈在怀里。
    程颜被吻的喘不上气，她推开了周奕承靠在墙上。
    走廊的时钟响了两声。
    12点整。
    都说在新婚之夜零点之前跟自己爱的人拥吻，是代表婚后幸福的象征。程颜本来以为这个愿望不可能实现了。
    可是就算一切都照做，就真的能幸福了吗？这个，真的能够代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