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婵娟

第20章


“够狠。”不愧是生性狡猾之辈。“就听你的意思,玩死他们。”他相信红兰不会只打这个主意,多半是想趁着一团混乱之际,夺回仲裕之。
“他们一定死。”到时仲裕之定会回到她身边。“附耳过来。”
红兰要男子附耳,男子马上把耳朵靠过去,瞬间只见男子频频微笑点头。
“好主意,真有你的……”
隔天,蔺婵娟就接到仲裕之派人送来的一封信,说是传教士遭不明人士攻击,仲裕之约她到城里一间小屋,秘密商量此事。
虽说传教士在金陵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但在他们还没想办法把传教士送走以前,凡事仍然应小心为妙。因此蔺婵娟一看完信,便立刻赴约,往信中指定的地点前去。
而仲裕之这头呢?则是比蔺婵娟更为紧张。因为他接到的密报中写道:蔺婵娟遭受攻击,正被带到那间屋子,要他赶快去救她。
仲裕之二话不说,跳上马背,拉紧缰绳就跑。等到达目的地,恰巧瞥见蔺婵娟站在屋子的门口,焦急的望着他。
“建安公子他们怎么了?”她甫开口就问传教士。
“你不是——”他却是一脸茫然。
连续砰、砰两声。
他们的话还没能说完,后脑即遭受袭击,被人持棍棒把他们打昏过去。
这就是红兰的狠计!
※※※
黑暗起初包围着他们,不肯让他们离去。待苏醒的白光,形成温暖的光圈朝他们招手。他们才找到出口,一跃跳出黑暗。
蔺婵娟和仲裕之,几乎在同一个时间醒来,也在同一个时间摸不清头绪。
“怎么一片乌漆抹黑?”
显然他们都忘了前一刻发生的事,光顾着揉被打疼的头。
“妈的,打得这么用力。我又没有欠钱,干嘛打我……”仲裕之一面揉脑袋,一面起身,动作做到一半,才想起他为什么在这里。
几个时辰以前,他接到一封信,说蔺婵娟有危险,便火速赶往这间屋子,没想到是个陷阱。
“我们中计了。”蔺婵娟受撞击的程度显然比他小,恢复也比他快。
“看得出来。”他嘀咕。“该死,他们关咱们做什么?关不打紧,起码也该给根蜡烛!”
仲裕之像头受困的狮子,暴躁的胡乱摸素,连蔺蝉娟在哪个方向都搞不清楚。
“我在这儿。”她无预警的握住仲裕之的手,吓了他一大跳。
“你怕黑,对不对?”蔺婵娟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知道那必是害怕。
“别傻了,我怎么会怕黑?”他急躁的想抽回手。“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会怕这小小的黑暗,简直是笑话……”
“你不敢承认害怕才是笑话,亏你还想过用你小时候的故事打动我,却笨得不会利用这个机会。”蔺婵娟不让他把手抽回去,坚持用掌心代替烛光照亮他幽暗的心。
“我不是不懂得利用机会,我只是……”仲裕之有些困窘,又有些不知所措地面对黑暗中的蔺婵娟,并从她坚定的语气中,找到一丝光亮。
真神奇,四周围好像真的开始亮起来。他非但不再害怕,甚至能渐渐看见她的脸,她的嘴角正挂着微笑,笑得好美好美。
“这是你第一次看着我笑,我必须承认,我的心此刻有如小鹿乱撞,乱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极认真地回应她的微笑,却换来淡淡一句。
“贫嘴。”她放开他的手。“到这个时候你还不正经,可见你真的没救了。”
“冤枉啊,我说的这些话都是真心的,不是开玩笑。”仲裕之急忙澄清,不想一辈子被人当成笑话。
蔺婵娟只是斜瞄了他一眼,转身摸黑探路。
“看样子是有人故意不让我们出去,你看门窗都封死了,摆明了强留我们过夜。”找到门后她用力推,门板却纹风不动,因而得出此结论。
“留我们过夜有什么好处,设宴款待?”仲裕之决定反正他再怎么努力,她也不会当一回事,干脆开始不正经。
“差不多。”蔺婵娟面无表情的点头。“我打睹到了明天早上,一定会有许多人围着屋子等着看笑话,到时候盛况也和设宴相去不远。”
“等等!”他总算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你是说,有人故意把我们关在一起,好让我们身败名裂。”
“对。”她还是面无表情。
“混帐,谁想出这么恶毒的方法?”仲裕之气得频频诅咒。
“多半是放火烧房子的人。”蔺婵娟猜。“他大概气不过没人支持他,因而出此下策。毕竟我平时无主冤魂收多了,收着收着也收出一番信誉来,没人敢公然和那些亡魂作对。”
蔺婵娟的语气很淡,可仲裕之一听就知道是笑话,不由得笑出声来。
“是谁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开玩笑,就光会说我!”他笑出眼泪指责她。
“没办法,谁教我们没事儿干,只好苦中作乐。”她耸肩。
好个苦中作乐,她分明是在讽刺陷害他们的人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用这种小人步数,却把玩笑开在亡灵上头。
他摇摇头,感觉和她在一起,一分一秒都很开心,一分一秒都不想离开。
“长夜漫漫,你说咱们该做些什么才好?”他朝蔺婵娟眨眼。要玩大家都来玩,总不能光她一个人享乐。
“什么都不做。”她可没陪他玩的兴致。
“那不成。”仲裕之强烈反对。“离天亮还有好些时候,难奇+shu$网收集整理不成咱们就这么瞪着墙壁,一路到天明?”
不错的提议,但她相信他一定说不。
“你有什么建议?”她相信他一定又来死人不如活人迷人那套,然后又想对她毛手毛脚……
“咱们来聊天。”仲裕之出其不意的提议。
蔺婵娟摸黑看他的脸,虽看不清楚,但可以感受到他那股热劲儿。
“那我们还是瞠墙壁瞪到天亮好了。”她最讨厌废话。
“婵娟!”仲裕之又好气、又好笑的高声抗议,打赌全天下找不出另一个比她更不爱说话的女人。
她闭上眼睛,客串一下她家的纸人,僵住不动。
仲裕之没办法,只好又像上次一样自己找话题。这回,他挑中她的禁忌——她的结拜姊妹。
“我总觉得咱们这个画面挺熟的,好几年前桑绮罗好像也曾被打昏,跟一个男人关在一起。”他的原意是闲聊,没想到却因此触动纸人内心的痛。
“再说一句话,就等着挨巴掌,我绝不容许任何人侮辱我的姊妹。”蔺婵娟难得发怒。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在侮辱你的姊妹?我提这件事,不过是想向桑绮罗致敬而已,没有任何侮辱的意思。”他觉得她这种忠心耿耿的个性很有趣,也羡慕能够让她效忠的人。
被他这么一说,蔺婵娟反而显得自己很小器,一时答不上话。
“我还以为你是要讲她差点被弃市那件事,所以才会这么紧张。”沉默最后。她终于承认道。
“我是要提这件事,不过却不是你想的那样。”仲裕之很快接着解释,以免蔺婵娟误会。“我想说的是,她很勇敢。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在刑场上,把头仰得那么高,真个是令我印象深刻。”
多年前,发生了一件震惊全国的集体舞弊案。充满正义感的桑绮罗无意中得知了这件事,便以其兄的名义拟妥了一份状纸,上呈给应天府尹,揭发这桩弊案。
怎料,府尹竟是这桩弊案其中的一员,刻意隐瞒这件事不说,还设了一个陷阱,引诱桑绮罗跳下去。当时的府尹深知这个社会上最重视的就是名节,在找不到桑绮罗弱点之际,竟诬陷她与人通奸。他先叫一个妇人借求助为名,引诱桑绮罗到一间小屋,并派人打昏她。等她醒来,再安排一个男人躺在她身边,让妇人跳出来指称她和她的丈夫有染,硬是给她栽赃了个通奸的罪名。
结果一点也不教人意外,她被判了唾弃。所谓弃市,即是将犯人带到市场上,当众砍头,以表示对犯人的不屑与唾弃。一般通奸的妇女,大多判弃市或浸猪笼。到行刑的当天,更会有许多人围观,对着犯罪者丢烂掉的蔬果侮辱唾骂。通常遭受此刑的妇女都会把头垂低,屈身躲避不断飞来的秽物。
可桑绮罗却不。
她不躲、也不低头。相反地,她把头昂得老高,高到及天,高到所有人都觉得惭愧,因为她并没有做错任何事。
“绮罗姊原本就是一个既勇敢、又聪明的人,她认为对的事,一定坚持到底。”蔺婵娟这一生最钦佩的人即是桑绮罗,然而她身边的人却有不同见解。
“据我看,坚持的不只她一人,否则我们就不会重复这老戏码,掉进这下三滥的陷阱之中。”仲裕之反倒认为,她们姊妹四人个个都固执,都充满常人不能及的正义感。
她们是金陵四姝。
金陵因为有她们四个,而显得与众不同。然而遗憾的是,却没有多少人有这智慧了解。
“这事离现在已有一段时间了吧?”举起双手枕在脑后,仲裕之遥想当年。
“嗯,有六年了。”蔺婵娟记得清清楚楚。
“六年……好快啊!原来我们认识已经有六年了。”岁月果然不饶人。
“我们认识这么久了吗?”她总觉得还不到。“我记得头一回帮你承办丧事是在四年前,从你表舅公开始。”
“那是第一次,我还记得。”他莞尔。“但我说的‘久’,不是指那一次,而是更早以前。”
“更早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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