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的驯养记

  “弟子深知此事怕是有辱师门声誉，因此愿受师父任何惩罚。逐出师门也好。弟子无怨言。”说完，便直直的朝灭绝一跪。
  一语既出，四下哗然。
  和峨眉一向不对盘的昆仑等一些帮派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议论起来。灭绝的眼光左右一扫，眉头皱了起来，额头一贯深刻的“川”字厉纹更加尖锐起来。像一把锐利到会伤人伤己的刀。
  我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我将要伤害一个视我如亲女的长者。
  她的骄傲，她的体面，她的寄望。
  但在此时此刻，在这四周碎碎的耳语中，我只得挺直了脊梁，用坚定的眼神向灭绝表达着我的决意。
  “你……”灭绝的声音有些颤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可知道你是当着天下人的面在说一件最无耻至极的事？”说道最后，灭绝的音量更是尖锐的如一把利剪。
  “我知道，师父。”我微仰下巴，环视一周，朗声说道，“天下人熙熙攘攘，皆为名来利往，晓芙不为名不为利，又有何谓的‘无耻’？更何况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晓芙只愿凭借本心活着，那些小小蚊吶之音又何足挂怀？”
  此语一起，更是一语激起千层浪。
  但各门派之中却有一些人大声叫好，“纪姑娘当有我辈江湖儿女的豪迈之风！”等等诸语，但一眼望过去却也寻觅不着。
  “师父，”我慢慢跪走向前，仰头说到，“请容晓芙一直怎么称呼您老人家，晓芙自知不孝，不能再按师父的要求来陪伴师父。”
  灭绝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双唇紧抿，眼里的神色严厉。
  “晓芙也自知自己自私，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师父自小的溺爱和殷切寄望。” 我仰头看她，语气恳然。听闻此言，灭绝重重哼了一声。
  我知道她会懂我，但却一定不会原谅。
  但我别无选择。
  态度不明晰只会伤害更多的人，只会让事情更糟糕。
  “师父，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但请师父一定成全。”我缓缓的说着，但眼睛却看着一旁的杨逍。
  一直、一直的看着，一直看到他的嘴角慢慢露出一个极细小微笑，慢慢的眼露骄傲，眼神温柔缠绵，带着无法掩饰的热烈，一瞬也不眨的紧紧跟随。
  我拉回视线，仰头看向这个对我付出毫无缘由的关爱的师父，注意到她眼角新增的皱纹，师父……果然渐渐老了……心里一阵酸涩、却也同时涌上一股毫不妥协的硬气。
  我想，她会气我，可能是五六个月，也可能是五六年，但她终归会原谅我。一如自小调皮的任何一次。我还有挽回的机会，不是吗？
  灭绝定定的看着我，神情由劝诱、渐渐转为极怒极愤极为羞辱，突然暴怒的说道：“好，那就让我成全你的‘无怨言’！”
  话音未落，却突兀的一掌迎面拍来。当下让没有心理准备的我措手不及，脑里全是呆愣的浆糊。
  ……
  ……
  ……
  明心意
  灭绝定定的看着我，神情由劝诱、渐渐转为极怒极愤极为羞辱，突然暴怒的说道：“好，那就让我成全你的‘无怨言’！”
  话音未落，却突兀的一掌迎面拍来。当下让没有心理准备的我措手不及，脑里全是呆愣的浆糊，但长久以来养成的自救意识，却让我的身体却反射性的微侧三寸，起身、运气与左肩，做好先挨过一掌的准备。
  这一掌毫不意外的拍在了左肩，角度和力道完全在身体的计算内，正咬牙打算承下接下来的剧痛，哪知在灭绝落掌的同时，后肩同时触上一温热的掌心，一股强大的真气源源不断的输入，灭绝的一掌原本来势汹汹，但在那股真气的抵消引导之下，被化解得如泥牛入海。
  还未等我和灭绝反应过来，那股引导的力道在我体内诡异的一转，然后冲向左肩的落掌处，灭绝被反震得一颤、腾腾腾的退后三步。
  扭头一看，原来是杨逍，“哼。老尼，你当我不存在？”他眼露凌厉的杀意，黑袍无风自舞，就要出手。而一旁的峨眉弟子则纷纷拔剑上前。护在灭绝身前。
  “大哥！”我急到，连忙反手抓住了他的衣袖。杨逍皱眉，低头瞥了我一眼，杀意缓了一缓，但神情很是不悦，然后用我们三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知道啦。我已经很有分寸了。算给你师父留够了面子。”
  “杨逍，你狂妄太甚！”灭绝一个恼怒，便把手按在了倚天剑上。
  “师父！”我赶紧挡在杨逍身前，再次说道：“晓芙从小都没有母亲，师父十多年的教养之恩，师父对我的好……晓芙都记得，心里也永远有师父。但今日此事，料想将来的江湖传闻必定会让师父蒙羞，是晓芙对不起师父。从此……”
  我咬了咬牙，重重的吐出几个字：“从此就当峨眉没有了纪晓芙吧！”
  “从此没有峨眉纪晓芙？呵呵，是啊，你五岁拜入我门下，即言明……”灭绝顿了一下，似乎回忆起什么，“呵，好像真是知道早有今日。也罢！”灭绝苦笑一声，声音凄老了很多，“你不愿意，便不再是峨眉弟子，你若愿意……呵，我这个师父要不要你这个徒弟，还不能做主了……”
  听灭绝说得落寞伤怀，我不由得道，“师父……不管峨眉是否有纪晓芙，晓芙都永远知道有师父……请您……”然后有些哽声了。而一旁的丁敏君则冷笑着呸了一声。
  灭绝沉默半响，突然转头看向杨逍，厉声说道：“杨逍，我承认武功不如你，今日不能一血峨眉之耻。来日，必定要你好看！”说完招呼众人离开。
  树林中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明明灭灭的数支火把。然后起风了。
  人都散了。又恢复空山幽响的静谧。
  ……
  ……
  ……
  我慢慢站起来，在原地惆怅了好一会。
  杨逍伸手握住我冰冷的手，在他温热的掌心里微微的揉搓两下，无言的安慰着。
  我却烦意大起，用力甩开他的手，闷闷的沿着小道往树林外快步走着。
  他却也不恼了，挥手屏退徐达常遇春等人，便就这么不远不近的一直跟着。
  凉风习习，我漫无目的的沿着小溪的上游缓缓的走着，月光下溪流的熠熠反光，犹如缕缕银带。
  我兀自沉默着发呆，今晚这些事情后，和那些人的联系，算是被我自己一刀给斩断了，心里虽然没有悔意，却也很难在他面前装作什么都无所谓。
  “丫头，”他终究是忍不住了，上前两步在我耳边柔声的说道，“有什么不痛快，就跟大哥说，别自己憋在心里。”
  我甩开他搭在肩头的手，今日做出的这些个决定，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不能不说是被他给逼的。让我如何不恼？
  然后听到身后一声叹息，被一温暖的怀抱整个抱住，挣挣扎扎的被强力的扳过身来、按在他怀里，他说：“记得三年前，你我初相遇，我夺了你的笑吟剑，一路逗弄，你也是这么的生着我的气。”
  慢悠悠的说到这里，他顿了半响，好像在慢慢回味什么悠长的记忆，醇厚好听的嗓音有些自嘲的笑着说：“那时还没有确认你女子的身份，也还没有确认对你的心意，只是单纯的动了极大的兴趣，好像同以往的任何一次没有什么区别，但那知道……”
  话到这里，他又停住了，不再继续言语，只是双臂更用力的收紧，我有些气喘，他才醒悟似的略略松开，有些自嘲的说：“丫头，那时的你，骗我骗得好苦。而这几年虽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但总算能踏踏实实的在一起了。”
  “我们能在一起，这不是很好么？”他伏在耳边，低低的说。暖暖的呼吸吹在脖子上，我颤了一颤。他怜惜似的抱得更紧，头埋在我的脖弯处，深吸一口气，“这段时间，让大哥可是好想……”然后他滚烫的唇摩挲流连在我耳朵和锁骨之间，气息渐渐不稳。
  我动动嘴唇，正想说什么，突然听有急风劲草起伏，显然有人正往这边急驰而来，我赶紧分开他的紧贴，待人走进了，原来是丁敏君却去而复返。
  只听她说，“师傅要我带你一句话，若今后迷途知返，只需割下杨逍人头，峨眉还会再认回你这个弟子。你，可给我记好了。”
  我心里苦涩，颤声说：“那请师姐回禀师傅，晓芙一直谨记师承峨眉，什么时候师傅原谅晓芙，晓芙便仍是峨眉弟子。但至于师父要求的事情……晓芙……晓芙这辈子算是就这么‘执迷不悟’啦。”
  丁敏君闻言冷笑两声，转头离去。
  我又呆立了好一会儿，然后跃上大石，说：“啊。天快亮了。”
  林深雾重，朝阳破晓，红日一点一点的挣脱远处的暗黑的夜幕，慢慢的升了起来。
  我和他并立无言，两手相牵。鸟鸣带着轻雾，渲染出一派清晨舒适的景象。
  “大哥，从这里到龙窟大概要七日的行程，每天、每天都这样陪我看朝阳，可好？”
  “好。”他微笑，低头看我，眼眸深处的灿烂亮过初升的朝阳，“无论朝阳还是落日，大哥都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然后吻小心的落在头顶，我一笑，乖顺的偎在他怀里。仰脸接受清晨第一缕阳光的轻抚。
  从洛阳到秘宝所在地藏龙窟，需要七日。
  一生如此爱恋，七日亲密相随。
  难道还不足够？
  ……
  ……
  ……
  想不到第五日就到了藏龙窟。凭借着记忆，我找到了当年来过的小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