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阁

56 但送郎君去,新乔松柏居


“喜酒?”月儿一脸惊讶地盯着滕公子,“是将军和我姐姐么?”滕公子点点头。月儿看着他,道:“翊轩,既是喜酒,你怎么一点喜色都没有?”滕公子笑了笑,道:“月儿的酒被我吃了,怕月儿怪我。”“你代我也是一般,”月儿道,“只是将军爲甚麽这般匆忙,事先也不知会一声,有些草率了。”“二哥明日便要去幽州赴任了。”滕公子答道。“那爲甚麽不等到他回来呢?”月儿问道。滕公子脸色暗了暗,又笑道:“二哥许是着急罢,我二嫂都叫了那么些时候了。”月儿也笑了起来,忽又问道:“将军去了幽州,姐姐怎么办?”飞歌过两天就要搬到于释府上去了,秋儿是回不了秋月阁了,转念一想,秋儿现下已经是将军夫人,是住在聚云浦还是回将军府,都由她了,哪还用得着回秋月阁。只听滕公子道:“二嫂许是留在聚云浦罢。”又笑问:“月儿是想让她跟着二哥去幽州,还是想接她到山庄来?”“都行。”月儿答道,她心里打定了注意,过两天就去看秋儿,好好跟她理论理论她不请自己喝喜酒的事儿。
    秋儿闷闷地坐了好几个时辰,轩窗外夕阳已经洒满了池塘。“青瑛,青瑛。”秋儿唤道。青瑛从外面进来,道:“夫人有什么吩咐?”“将军呢?”秋儿问道。青瑛回道:“下午和李成峻出去了,想是去营中了。”营中?怕是去反贼窝了罢。秋儿心中除了气愤,更是忧虑。独自一人用了晚饭,更是难受,见青瑛来收拾,便吩咐道:“青瑛去给我拿一坛酒来。”“一坛?”青瑛煞是惊讶。秋儿很是不耐烦,道:“你没听错。”青瑛从未见她这样,也不敢违拗,只得去抱了一坛酒来。“再拿只碗来。”青瑛又依言去取了碗,秋儿看也没看她一眼,只道:“青瑛你下去罢。”青瑛不敢多问,只得退下了。秋儿把酒坛起了封,抱起酒坛满满的倒了一碗,酒水溅了起来,洒在桌上。秋儿放下酒坛,两眼直盯着那酒碗,坐在桌边等着。
    司马公子一进门,见到这样情景,有些讶异,道:“知秋,你这是要......”“平疆,你有事瞒着我。”秋儿把早上说的话硬生生地重复了一遍。司马公子在她对面坐下,道:“知秋,那些事都和你没什么关系,知道了对你也没有好处。”秋儿也不说话,拿起桌上的酒碗,把满碗的酒灌了下去,这可不比那葡萄酒,入喉就烧得跟刀割一般,秋儿不禁皱起了眉。司马公子看着她饮尽,笑道:“知秋怎么自己喝上了,这酒可是要交杯的。”秋儿仍不理他,又倒了一碗酒,依旧自顾自地问道:“平疆,到底是什么事?”司马公子道:“以后时机到了,再告诉知秋罢。”秋儿牵了牵嘴角,端起碗来,又要饮尽,司马公子上前拦住,脸上有些怒气,道:“知秋你想知道什么?”秋儿挣开他手,道:“我想知道你和王爷他们到底谋的什么事,我想知道你此去幽州到底有什么隐情,我想知道尹大人明明是因公殉职,为何尹公子报仇却要去刺杀太子?”司马公子等她说完,脸上更是阴沉沉的,问道:“知秋你为甚麽硬要知道?”秋儿望着他,眼里盈满了泪水:“因为我是你的妻子。”秋儿垂下眼睑,往外便走,平疆,与你有关的事,怎能与我无关呢?
    秋儿刚走出门,司马公子追上来拉住她,秋儿挣扎道:“平疆,我不会再问了,反正也和我没有关系。”司马公子箍住她胳膊,一把将她抱起来,秋儿仍是挣着,司马公子也不理她,径直把她抱到屋里,按在榻上,扯开她的衣衫,俯下身来,压住她身子。秋儿的手被他死死地抓住,动惮不得。秋儿紧闭着眼睛,只觉身上很痛,心里也很痛,全身颤抖着,不住地抽泣,泪水不断从眼角滑过,浸在鬓边的青丝里......又是火辣辣的疼,秋儿咬紧了牙,硬是不出声。须臾,秋儿身上一轻,睁开眼睛,见司马公子望着自己,脸上满是歉然和怜惜,低下头,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水。秋儿动了动手指,司马公子一声叹息,放开了她手。
    秋儿伸手抚上他的脸,凝视着他的眼睛,手指细细地触摸着,仿佛要拓下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节。秋儿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危险在渐渐逼近,这危险就隐藏在那些他至今不愿告诉自己的事里。秋儿一阵恐惧,搂住司马公子的脖子,缩进他怀里:“平疆,你不要走,不要去幽州,不要去。”司马公子抱着她,摩挲着她的脊背,柔声道:“知秋,没事的,我早日回来就是了。”说罢,含住她的唇。秋儿紧紧搂着他,指甲嵌进他的颈项,像依附着大树的藤蔓,死死交缠着,一声一声唤道:“平疆,平疆......”
    朝阳仍是无情地升起,秋儿满是泪痕的脸颊上又滑过两滴泪。秋儿赶紧拭了去,望着司马公子笑了笑,随着他坐起身来,既然已经无法改变,又何苦要哭哭啼啼的呢?跟生离死别似的,反倒不吉利。秋儿振作精神,给他穿上铠甲。司马公子见她系个结子使了老大的劲,拴得紧紧的,笑道:“知秋你想勒死我么?”秋儿蹙了眉,刚起来便说这样不吉利的话。秋儿瞟了他一眼,嗔道:“说什么呢?”司马公子笑了笑,他是带兵的出身,从没在乎过这些言语上的吉凶,但见秋儿在意,也不再说了。
    袁九把船儿系在渡头上,抱拳道:“将军保重。”司马公子点了点头,步入了长草,秋儿跟在他身后,放眼望去,那草已是一片枯黄。墨骓迎面踱了过来,看见秋儿,亲昵地在她肩头蹭了蹭。秋儿摸着它的脖颈,伏在马耳旁又是一阵嘱咐,她没有旁的人相托,只能指望着墨骓。司马公子笑了笑,走来环住她身子。秋儿被这温暖围绕着,说不出的安心。司马公子在她耳畔轻声说了句话,秋儿转过脸去看了看他,有些迷茫。司马公子又凑去几声耳语,秋儿微微一笑,道:“既是这般,你可不能贪在北边大碗喝酒了。”司马公子笑了起来,忽又正色道:“知秋,要是我......”知秋怕他又口没遮拦地说出些不吉利的话,赶紧打断道:“大将军请上马罢。前程锦绣,勿耽离情。”“遵命,夫人。”司马公子笑道,扳鞍上马,又俯下身来道:“知秋,我是想说,要是我们有了......”“快走快走。”秋儿催促道,已是满脸红晕。司马公子大笑着,拨转马头,绝尘而去。
    秋儿等到马蹄声听不见了,才转回船上。袁九便要去解缆,秋儿止住道:“我想在这边坐会儿。”袁九依言,退到船头坐了。秋儿道:“袁九,你唱支歌来听,好么?”袁九看了看秋儿,见她嘴角扬起了笑容,便也咧开嘴笑了笑,唱了起来。秋儿倚着船篷,静静地听着。
    飞歌四下里看了看,笑着摇了摇头,于释怕是要把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堆到她屋里,只是清楚她的喜好,虽然样样都是珍品,却是清新淡雅,不媚不俗。丫鬟端了茶,刚走到门口,便被小词拦了下来。飞歌见小词满脸兴奋,捡了金子似的,嗔道:“你这丫头,不就是换了个大些的屋子,至于你这么开心么?”小词把茶盘放下,边倒茶边道:“这可不止大一些呢。我刚才去转了转,差点儿找不着路回来。”飞歌正欲说些不可贪恋富贵的话,于释已迈进屋来。小词见状,赶紧退了出去。
    “阿源,你觉得这里如何,若是有不妥的地方,你让下人们改过来便是。若是不喜欢这院子,便换一个,都由着你挑。”飞歌闻言,笑道:“师哥已经把最好的地儿让我住了,还有好挑的么?我也乐得客随主便。”于释笑了笑,又正色道:“阿源,你可不是客。”飞歌看着他,心下感动,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笑道:“那便听师哥的,师妹我便自称阁主罢。”“阁主?”于释细想了想,笑道:“也好,就依阿源。”飞歌转过话问道:“师哥你刚回来?”于释点点头道:“和三弟送二弟去了。”飞歌奇道:“将军要往哪里去?”于释答道:“幽州,监国命他巡查北地。”“北边又不太平么?”于释道:“也许罢。可能还有些麻烦,看三弟今日的神情,二弟此去……”于释想起司马公子豁达的样子,摇了摇头,没再往下说。飞歌也没在意,她心里有些担心秋儿,又不好问于释,再说于释也不一定知道,只得哪天寻月儿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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