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阁

60 言者慢无忌,听者作凌欺


“翊哥哥,文韬万万不能娶蕊小姐。”尹公子这话一出口,堂里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半天没人开口。秋儿本来摸不着头脑,听了滕公子的话,稍微明白了些,自己好像也曾在阁子里听说过一点尹公子和蕊小姐的事,正觉得纳闷,明明是喜事,怎么月儿还那副神情,这会儿听尹公子断然拒婚,吃了一惊。月儿忧烦的是尹公子处境不佳,怕蕊小姐也受累,想商量出个主意,让蕊小姐嫁过去也安心,她想也没想过尹公子会这般回答。本来她答应蕊小姐来考校尹公子,现下见尹公子全然不是过去那个飞扬跋扈的公子哥,刚有些放心,一听尹公子的话,平白无故地又多了一个难题,真不知如何是好。滕公子听见尹公子的话,虽是有些吃惊,但过不多时便平静下来,问道:“文韬你是有什么难言处么?”尹公子答道:“家父刚过世,文韬守孝之期未满。再者,文韬已立下死誓定要为家父报仇,不能累及蕊小姐,望翊哥哥体谅。”月儿闻言,煞是不解,报仇?累及蕊儿?这都是哪儿的事?秋儿却暗暗叹气,尹公子始终未能走出那浓重的阴影。滕公子冷冷地道:“你是要悔婚么?”“翊哥哥,文韬实在是不能......”“文韬!”滕公子打断他,语气很重,月儿吓了一跳,再看他时,滕公子脸上又恢复了平静,道:“是尹娘娘想你早日与金蕊完婚。文韬,做事不要这般尚气,好好权衡权衡罢。”尹公子低下了头,没有答话,秋儿和月儿看在眼里,知道姐姐在尹公子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老太君的意思是让你先回府去,等你和金蕊完婚后,便在腾府里住。”滕公子道,言语里一点商量的意思都没有,好像只是来知会他一声。“翊哥哥!”尹公子抬眼见滕公子满脸寒霜,不敢再言。滕公子接着道:“不过,你也知道你现下的处境,让你回府去,谁也不会放心。依我看,你再在聚云浦待一段日子,等日子定下了,你前一天回去便是了。”滕公子说完,看着尹公子等他回答。尹公子犹豫了好一阵,不情愿地答道:“但凭翊哥哥安排。”滕公子转过头来,对秋儿道:“嫂嫂,文韬暂时便还住这儿罢。搅扰嫂嫂了。”你这是在让我拿主意么?秋儿心道,嘴上却道:“三弟说哪里话。文韬正教我骑马,他能多留几天,我也是求之不得。”秋儿见尹公子一脸惨淡,无奈地摇了摇头。
    滕公子记挂着要往王爷那里去,说完了话,便要告辞,月儿只得跟了他回去。秋儿也不多留他们,送到石级下,滕公子见尹公子离得远,对秋儿道:“嫂嫂还是少让文韬过湖去罢,文韬的处境不佳,须多留意。”秋儿应下了,看着他们上船离开,便转了回来。尹公子跟在秋儿身后,一声不吭。
    “文韬,”秋儿道,“报仇之于你真真如此要紧么?”尹公子捏着拳头,没有出声。秋儿知他是默认,叹了口气,道:“文韬,我的话也不是什么金玉良言,只是想告诉你,你这样下去,即使你报了仇,也会害到很多人。尹大人想也不愿看见......”“夫人,”尹公子道,“文韬明白。文韬先回房了。”秋儿见他不愿谈及此事,也就不再相逼,点了点头,让他去了。
    月儿随着滕公子进了城门,径直往王府驰去。一路上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直到了王府侧门首,才听滕公子笑道:“这是月儿的伤心地,本不该再带你来了。”月儿想起了上次进王府时的情景,过了这许多日子,那日里发生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她仍然记得真真切切。月儿笑了笑,道:“那翊轩带我来,是想让我再伤一次心么?”“永远不会了。”滕公子牵过她的手,走去叫开了门。
    仆人领着他俩来到后院,远远地便听见丝竹之声。月儿蹙了眉,心道:王爷也忒不正经了,整日价莺歌燕舞的,也不怕人参他。滕公子领着月儿穿过长桥,走到亭里。两个舞姬忙住了舞,丝竹声也停了。只见王爷靠在栏杆上,端了个金酒杯,道:“你们停下来作甚么?接着跳。”又对滕公子和月儿道:“三哥,三嫂,你们过来坐罢。三哥,这班人可比上回的跳得好。”滕公子和月儿靠着旁边的石栏坐了,滕公子也不说事,似是专心去看跳舞,月儿无奈,只得盯着那两个舞姬。王爷倒是看得沉醉,还拍掌击节,连连叫好,等到一曲舞罢,王爷仍是意犹未尽,道:“再舞一曲。”丝竹又起,两个舞姬又跳了起来。月儿见滕公子跟着王爷看舞,老不说正题,很是着急,却又不能替他说,只得耐着性子,继续看。
    过了好一会儿,滕公子才道:“一弟,为兄真是佩服你,顶着那么多参奏你的本章,你还是这般逍遥。”王爷直起身来,倒了一杯酒,递了给滕公子,道:“别人是想逍遥,我是被逼着逍遥。若是哪天没有奏章说我逍遥了,我逍遥的日子便要到头了。”滕公子笑道:“被这一班丽人围着,一弟你被逼也逼得值了。”王爷道:“三哥你得多谢她们,不然你八成就得吃闭门羹。”两人说笑了一阵,王爷道:“三哥,那位大侠可是高深莫测,现下还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三哥要想答谢,恐怕还不能。”滕公子伸出四根手指,道:“这么大的恩,定是要好好答谢的。”又转过话道:“一弟,我到你这儿来不是为了报恩这事。”“哦?”王爷奇道,“那是何事?”滕公子顿了顿,道:“尹娘娘,和我祖母要文韬和金蕊速速完婚,拖也拖不过这月了。”王爷一听“尹娘娘”脸色便暗了下来,半晌才道:“既是文婧的意思,还有什么可说的。三哥你去找李成峻要两队人,守着尹府,告诉文韬不要胡来。他现在人在哪里?”滕公子答道:“我让他暂住在聚云浦,到了婚期再回府去。二嫂找了事情与他做,面上看是消停了,只是他心里仍记着报仇的事,让人放不了心啊。”王爷听完,喃喃地念道:“二嫂,二嫂......”忽然想了起来,笑道:“三哥你还当起真了。”“喜酒都喝了,还不是二嫂么?”滕公子笑道,看了一眼月儿,心里埋怨王爷不该这么说。月儿听了王爷这话很是不高兴,又不好表露出来,便别过脸去。只听王爷道:“这是他说了便能算的么?他辞了翌阳的婚,难道想不请旨就娶别的女子么?”月儿心里有气,辞了公主的婚,便不能娶我姐姐了么?这事理月儿可都明白着,但听着王爷的话,总觉得带着轻蔑,又想起上一回进王府的事,更是不痛快。滕公子道:“一弟,你知道二哥的脾性,他一向我行我素,就算没有旨意,也是拦不住他的。”王爷道:“他这般行事,怎么不招人排挤?”见滕公子要出言辩解,又道:“罢了罢了,随他去,二嫂便二嫂罢。”
    月儿从王府出来,一路上没有说话,刚回到庄里便满是火气地道:“王爷他什么意思?将军和姐姐的事用得着皇上管么?他行事倒是小心,还不是整日地被人参?”滕公子见她发火,也不接话,只等她说完,才平静地道:“一弟的话是不大好听,却还是在理。他这次没留住二哥,心里也正不痛快,月儿就别生他气了。”月儿不答话,闷坐着,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想定在哪天?”滕公子道:“这月二十八。拖得久了,奶奶会怪罪。”月儿点了点头,问道:“今早尹公子悔婚,为甚麽不叫他跟老太君说去,正好也顺了你的意思。”滕公子知道月儿是拐了弯要问自己尹公子的事,便道:“奶奶不知道真情,文韬要是去说,奶奶还道是我编排着教他呢。”叹了一口气,道:“若是让他去报仇,还指不定出什么事。”“他要寻谁报仇去?”月儿问道,生怕他又说还不是时候告诉自己。滕公子却直言道:“文韬是怀疑尹大人的死另有缘故。”“另有缘故?”月儿知他开了头,就是打算告诉自己,便耐心地听他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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