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阁

62 语嘱千叮咛,夜话畔烛明


滕公子看着月儿,她脸上除了担心,还带了怒气。滕公子握住她手,道:“月儿,我没事。是一弟听说了尹昭容的事,太过难受,我便赶去劝了劝。”月儿平静下来,道:“是挺让人难过的,尹娘娘还没见着尹公子完婚呢。这以后整日里伴着青灯古佛,好不寂寞。”滕公子没有答话,月儿见他一脸黯然,心下奇怪,尹昭容会被送去庵里,不是早在意料之中么?翊轩心性沉静,这事应该早看开了,怎会......便问道:“翊轩,还有什么事么?”半晌,滕公子才答道:“监国生殉了尹昭容。”月儿顿时呆住了,她与尹昭容虽素昧平生,但自从那日听了她与王爷的事,便甚是可怜她,知道她要被送去出家,也常常叹惋。现下这命苦之人一下子归了黄泉,真真是天理不公,红颜薄命啊。“监国凭什么......”“先皇留了遗诏。”滕公子淡淡地道。遗诏怎能违逆呢?谁也救不了她。月儿不再说话,想想王爷定然心如刀绞、痛苦万分,就算灌下千杯烈酒也冲不淡。也难怪翊轩......月儿忽想起一人,急道:“翊轩,我们快去聚云浦。”滕公子拉住她道:“文韬还不知道,我也不想告诉他。”是啊,父亲和姐姐,两个人的仇,他怎么承受得了?月儿道:“翊轩,文韬不可能永远留在聚云浦,时间一长,他总会知道的。”“瞒得一时是一时罢。”滕公子无奈地道。月儿没有接话。只听滕公子道:“只期一弟他莫要胡来啊。”
    聚云浦消息闭塞,过了好些天,秋儿才从飞歌那里知道这事,心里一阵难过,前两天,尹公子还小心翼翼地跟她商量,请她向滕公子打听打听尹昭容的近况,秋儿应下了,这才约月儿到飞歌这里问询。月儿人还没到,便听飞歌说起尹昭容殉葬的事,这回到聚云浦,可怎么跟尹公子说?他要知道了,怕是立时便要去报仇,不知弄出怎样事来。好容易等来了月儿,月儿拉住秋儿,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让尹公子知道他姐姐的事,否则定会出事。秋儿记下了,犹豫了一会儿,问月儿道:“王爷怎样了?”月儿道:“伤心难过自不必说,翊轩去看,就见他一个人喝闷酒,也不睬人。”秋儿有此一问,是想着那日里司马公子说“若非万不得已,不可轻起廷变。”怕真的出什么大事,听见王爷只是借酒浇愁,反而放了心,道:“王爷和尹昭容也是缘浅啊。”三人哀叹了好一会儿,秋儿和月儿才告辞回去了。
    夜深了,飞歌仍是睡不着。她和着两个姑娘说了半日尹昭容的事,心里不好受,怎有人命这般苦?想来自己委屈了十多年,也总算是苦尽甘来,尹昭容却是含恨九泉,相去何止千万里?飞歌叹了一口气,坐起身来,拿了件披风裹着。窗外寂静无声,飞歌仿佛听到一片片雪落地的声音。飞歌从床上下来,走到门边,推开一条窄缝,寒风立时灌了进来。但见白羽纷飞,飘洒而落,真是下雪了。飞歌往侧面屋里瞧了瞧,师哥想是早就歇下了罢。这园子空着许多屋子,于释偏偏要住这偏房,他是放心不下飞歌,总要守着她。飞歌想到此处,只觉一阵暖意,唇边不禁牵起了笑。
    飞歌站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冻了,正要掩上门,忽的一条白影闪过,推门进了于释房中。飞歌大惊失色,她担心于释,也顾不得衣衫单薄,径直奔到侧房,碰得推开门,叫道:“师哥!”那白衣人就在房中,见有人推门进来,煞是惊讶,转过身来,却是白巾蒙面。飞歌很是害怕,又没听见于释答话,又惊又急,颤声问道:“你,是谁?”白衣人摘下面巾,轻声答道:“阿源,是我。”飞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师哥,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又问道:“师哥,你大半夜的出门作甚么?”于释晃着了火折,点上烛,道:“送钱去了。”见飞歌只披了一件披风站在门口,赶紧过去把门关上,又翻箱倒柜地想找件厚衣服。飞歌笑了笑,走去坐在榻上,卷过被子来裹住自己,道:“师哥,我还以为那些到了年关接济困苦的大侠只是说书的编的,现下却亲眼见到了。”于释见她裹了被子,也就不再忙活了,坐到她身旁道:“阿源,你高看师哥了。师哥是心内歉疚,想做些事稍作弥补。”飞歌很是诧异:“师哥,你做了什么事,怎么歉疚了?”于释叹了一口气,道:“救人不成啊,虽然歹人已偿命,但还是......”“师哥,你别太往心里去了。你已为那人报了仇,也没甚么好歉疚的。”于释似是想到了旁的事,没有答话。飞歌转过话,笑道:“我还道师哥整日都在钱庄里,哪知道师哥还行侠仗义去了。”“这可算不上行侠仗义,”于释道,“本来就是黑吃黑,我也只是为了我那见不得人的生意。”“师哥,”飞歌的语气里有些埋怨的意思,于释一会儿说自己是奸商,一会儿又说做的是见不得人的生意,她实在听不下去,道,“商人怎么了?大家活路不同,也没有什么谁高谁低的,师哥怎么总这般妄自菲薄。”于释笑了笑,道:“阿源,你会错我意思,师哥不是妄自菲薄,这些也是实言。”飞歌道:“那你倒是说说,你做的什么见不得人的生意?”开个钱庄粮号,难道就犯法么?只要是飞歌问起的事,于释一向是不会瞒她的,这会儿便答道:“倒卖军粮。”确实不是干净生意,飞歌心道,却也不怎么吃惊,她见多了市面,官商勾结的事多了去了,只要藏得深,谁也抓不住把柄。飞歌淡淡地道:“那师哥你多小心。”于释见飞歌平静地样子,倒是有些诧异,点头应了一声。飞歌问道:“这么说师哥你救的是自己人了?”于释笑道:“算是罢,是运粮的兵士,遇上了山贼劫道。”飞歌点点头,不再问了。好一会儿,两人谁也没说话,飞歌又听见了飘雪的声音。
    “阿源,你这么晚了还没睡么?”终还是于释找了话。“睡不着。”飞歌答道,“师哥,你说这尹昭容命也真是苦了。和王爷有缘无分,最后还......皇上怎么忍心。”飞歌听秋儿略略提过王爷和尹昭容的事,于释却并不知情,听飞歌说尹昭容与王爷有缘无分,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却没有多问,只叹了口气,道:“天违人愿。阿源,你也别想着这些难过的事情了。”又是一阵沉默。
    “师哥,你陪我说会儿话罢。”飞歌道。许多年前,阿源难过的时候,也拉着于释道:“师哥,你和我说会儿话罢。”于释仿佛也想起了过去的事,应道:“好,阿源想说什么?”“说说以前的事罢。”于释想了想,道:“以前,阿源你喜欢放风筝,整天......”“师哥,”飞歌打断道,“你还欠我好多风筝呢。”于释笑道:“师哥不会忘的,往后的日子那么长,慢慢给阿源做。”飞歌心里暖暖的,没有答话。“阿源,”“嗯?”于释温柔的看着她,似是有话要说,却是欲言又止,敷衍道:“以前阿源你总缠着我给你做风筝,那时虎六他们......”“师哥你刚才想说什么?”飞歌问道,她心里怎不知于释要说什么。“阿源你知道。”于释答道。飞歌脸上有些烫,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于释望着她的眼睛,问道:“阿源你答应么?”“嗯,”飞歌轻轻应了一声,马上又接道,“那时虎六他们可欺负人了。有一回你去告密,害我被爹抓回来,他们就在后面追着笑我。”于释听到那声应,已掩不住笑意,见飞歌接到旁的话上去了,便也顺着她的话讲了起来:“阿源,你可是冤枉我的,我真没有去告密,你当时也是不信......”
    于释见飞歌睡熟,轻轻走去吹灭了烛,靠着榻沿,睡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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