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阁

64 拟把宽言慰,势危怎无虞


月儿在屋里等着,对着镜子慢慢地梳着头发,想起以前在阁子里,秋儿给她梳头的时候,自从嫁了滕公子,姊妹俩越来越少见面,话也说不了几句了,虽然见面还跟以前似的斗嘴,知心话却难得有机会讲了,只是心里始终记挂着。
    以前是因王爷,现下又是为将军,月儿一直为秋儿担着心。见司马公子真心待秋儿,刚刚放心了些,又出了这样的事。
    月儿想到此处,叹了口气,低头见木梳上已绞了几茎青丝。月儿忆着以前的事,没在意滕公子已进屋来。
    滕公子悄悄走到月儿身后,从镜子里看着她。好一阵,月儿回过神来,看见镜中多了一人,笑道:“翊轩,你回来了。”
    “月儿想心事呢?”滕公子从她手中拿过梳子,轻轻地给她梳头。月儿道:“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翊轩,我们一会儿就去姐姐那儿罢。”
    “好。”滕公子把她的头发绾了起来,又取过披风给她披上。
    “月儿不问我刚才去哪儿了么?”滕公子问道。月儿看着灰色的水面,道:“翊轩是去王爷府上了。”
    “月儿猜到了。”滕公子微笑道。那水面甚是凝滞,仿佛船儿只要一停下来,便会被冻在湖面上,月儿收回视线,转头看着滕公子:“这有什么难猜的?只有王爷的事会排在我前面。”
    “月儿是在怨我么?”月儿故意答道:“是,是在怨你,怨你偏心。”滕公子知道她是玩笑,笑道:“翊轩的心总是偏在月儿这边。”说罢拉她靠在自己肩上。
    月儿看了看舱外,袁九并没有看他们,便由他搂着,嗔道:“油嘴滑舌的。”船至岸边,滕公子接月儿上到石级上,两人径往海棠□□里走去。
    两个丫鬟迎面走来,见了她俩,忙施礼道:“滕公子,滕夫人。”领了他们往石级上走去。
    刚至应兰亭,见青瑛快步走上前来,福道:“滕公子,滕夫人,快里面请。”青瑛把他二人让到志玉堂,奉上热茶,月儿左右不见秋儿,问道:“青瑛,姐姐呢?”青瑛愣了愣,答道:“夫人这就过来了。”正说时,秋儿走了进来,进到门里便是一阵咳嗽。
    月儿赶紧上前扶住,道:“姐姐你怎么了?可是病了?找郎中看过么?”秋儿笑了笑,道:“受了点寒,郎中已经开过方子了,不几日便好了。”谁信你啊,姐姐,你是着凉么?
    急出来的病罢。月儿最担心地便是她急得过了,伤了自己身子,才赶忙了来宽慰她,怎知却已经病了。
    月儿怨道:“姐姐,你要爱惜自己些,别太忧心了。”
    “姐姐没有。”秋儿草草否认,又对滕公子笑笑,道:“三弟也来了。”滕公子站起身来道:“嫂嫂,月儿说得是,你要多保重才是。”秋儿走到桌边坐了,道:“让你们俩记挂了,这么冷的天还跑来看我。”
    “姐姐你是能让人放心的么?”月儿道,
    “我不来,是由着你去生病么?”秋儿想驳上几句,却觉得累得很,不欲开口,只是笑了笑,转过话道:“昨日成峻已把将军被围朔州的事告诉我了。”她知道月儿他们的来意,自己又疲惫得紧,不想兜圈子,便问滕公子道:“这朝廷准备什么时候出兵?”
    “这......”滕公子顿了顿,道,
    “这事翊轩也不甚明了,想就在这一两日罢。”秋儿看了他一眼,知道定是有事瞒着,这朝廷有甚么事是王爷不知道的,王爷知道了你还能不甚明了么?
    往日,秋儿见人不说,定不会勉强,此时却是不同,她系着司马公子的安危,急于知道所有的消息。
    秋儿正欲开口相询,只见尹公子从外面进来,揖道:“夫人,翊哥哥,嫂嫂。”秋儿道:“是文韬啊,来,坐。”尹公子走来坐定,问滕公子道:“翊哥哥,近来可有我姐姐的消息?”秋儿猜他来便是要问尹昭容,果不出所料。
    滕公子平静地道:“最近没有什么关于尹昭容的消息,想来应该还好。”尹公子有些失望,但想想哪能时时都有消息呢?
    只要没有传出坏消息便行了。尹公子应了一声,道:“有劳翊哥哥了。”滕公子笑道:“文韬什么时候学得这般彬彬有礼?真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尹公子牵了牵嘴角,秋儿和月儿谁也没笑。
    堂上一阵沉默,秋儿本想接着追问,但想想又改了主意。滕公子若是不想细说便怎么也不会说,还是得问月儿,再者出兵的事可以问李成峻,也就不再相询。
    尹公子见众人神色沉重,甚是不解,问道:“翊哥哥,出了什么事么?”又忽然急道:“是我姐姐有事么?”滕公子怕他想下去,答道:“是将军有事。”
    “将军?难道是北边又起战事了?”尹公子听得不是尹昭容的事,松了一口气。
    滕公子看了秋儿一眼,答道:“突厥大军围了朔州城,将军正在城里。”
    “将军被困城中?几日了?”
    “三日了,但突厥并没有攻城。”尹公子皱起了眉,问道:“那朝廷的援军走了几日了?”秋儿也凝神听滕公子回答。
    滕公子道:“监国和诸位大臣还在商议,想来就在这一两日罢。”尹公子听见
    “监国”二字,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没有接话。半晌,滕公子对秋儿道:“嫂嫂,文韬便还在聚云浦多住些日子,等过些时候,和金蕊完婚再搬去我那儿。”秋儿心不在焉地应了,也不说什么客套话。
    滕公子见秋儿一脸疲惫的样子,便道:“嫂嫂休息罢,我们先回去了。”月儿也站起身来,她来本来是想拿些话劝劝秋儿,见秋儿这般模样,最好还是别提,道:“姐姐,你多注意身子。”秋儿点点头,对滕公子道:“三弟,嫂嫂今日怠慢了。”
    “嫂嫂莫要挂怀,多多保重。”滕公子答道,领着月儿去了。滕公子和月儿一走,秋儿便颓坐在椅上,尹公子见她脸色苍白,问道:“夫人,你怎样了?文韬去请百郎中。”秋儿止住道:“别去了,文韬,我就是累了,坐一会儿就好。”尹公子依言止了步,见秋儿闭着眼靠在椅背上,不想打搅她,正要开口告辞,却听秋儿道:“文韬,你刚才哼哼什么?”
    “嗯?”尹公子被她那么突然一问,有些发愣。秋儿睁开眼看着他,笑了笑,道:“你一提监国就那般神情,不怕别人问你大不敬之罪么?”尹公子捏起拳头,道:“我不怕,他害死我父亲,现下我不能去报仇,难道还要我对他毕恭毕敬么?”秋儿摇了摇头,道:“文韬,你坐下。”尹公子依言坐了。
    秋儿问道:“文韬,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找监国报仇,你父亲不是因公殉职么?”秋儿这些问已经存了很久了,以前问司马公子,他总是不肯说,秋儿也想过问尹公子,却怕触着他的伤处,也一直没有机会,这会儿司马公子被围朔州,危急万分,秋儿再也容不得别人向自己隐瞒任何秘密。
    尹公子有些诧异地看了看秋儿,他以为司马公子早已告诉她了,哪知她今日倒问起了此事。
    尹公子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可瞒她的,便答道:“监国派去谅州剿匪的周大人、吕将军还有家父都是死于非命,他们当年都曾助王爷争储,监国是假公济私,剪除异己。”秋儿煞是震惊,问道:“你怎知道?”
    “周大人和吕将军是落了单遭到盗贼伏击,我父亲却是......”尹公子说到此处,顿时黯然,顿了一会儿,接着道,
    “而前去剿匪的大军从未正面迎击过盗匪,也从未找到过盗贼的聚集之处。夫人,朝廷已经剿了四年的匪,那片沼泽林早就被搜了个遍,怎会找不到盗贼的住所?抓到的盗贼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难道不蹊跷么?”秋儿看着尹公子等她说下去,尹公子越说越是激动:“夫人,谅州根本就没有盗贼!周、吕二位大人和我父亲定是被监国派去的人设计暗算,才......所谓的因公殉职,只是监国用以掩人耳目。”秋儿虽不知他的这番推论是不是有据,但三位大人命丧谅州却是事实,而他们又正好是监国的政敌,天下怎会有如此的巧合?
    如果真是有人设计,那这布局之人舍监国其谁?秋儿心里信他,嘴上却道:“文韬,这些都是你的猜测,不能乱下定论。”
    “我......”尹公子没有说下去,王爷、司马公子、滕公子都曾告诉他
    “这只是猜测。”其实他们心里却是疑云重重,只是不敢说。别说没有根据,便是有,也不能凭此扳倒太子,还会反受其累。
    秋儿沉思了一会儿,把尹公子刺伤司马公子当晚的事回想了一遍,道:“尹大人是代将军去的么?”尹公子道:“父亲是自请去谅州的。父亲说将军是国之栋梁,是年轻一辈将军中最有为者,不能身涉险地。再者,自吕将军死后,父亲便觉内有蹊跷,定是要去谅州查访真相。谁知父亲却......”尹公子把拳头捏得迸响,咬牙切齿地道:“我定要为父亲报仇。”秋儿见他这般愤怒,心里觉得对他不住,劝道:“文韬,现下事情还不明了,不要草草便把监国当做罪魁祸首,还是要待查出真相。”她说这话,也不过就是想拖住他,找监国报仇是那么容易的么?
    到时候仇没报成,自己倒赔了性命。尹公子急道:“夫人,这还要什么真相,我们还没有弄明白真相,监国已经把所有曾助王爷的大臣都除掉了。夫人,将军现下被围朔州,朝廷却迟迟不肯出兵,却是为何?监国是要对将军下手了呀!”秋儿心头一惊,呆坐在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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