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小猫的修仙之路

宫如修掸掉身上的雪花，打个寒颤，思忖是该去买瓶酒回来暖暖身子了。
  打上一把伞出了九灵洞，在九灵洞三四步距离的地方，眼尖的宫如修看到一团雪不规则的震动着。他好奇的蹲在那团雪旁，伸手去摸，略带体温的触感让他确定雪下定有一只小动物。拨去雪，一条小尾巴最先露了出来，宫如修继续向上，一只灰色的小狗把脸埋在爪子间，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宫如修拎起小狗放在手里，只比手掌大出一小圈。手掌感应着小狗的心跳，弱的几乎察觉不到，宫如修立刻把他塞进衣服里，紧贴着自己的皮肤。
  “好冷啊！”宫如修五官挤在一起，朝常青洞跑去。
  
  一进入常青洞，宫如修即刻把小狗从怀里抱出，放在桌上，对着它哈气。
  一念惊奇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禁纳闷：“你这是？”
  “一念师傅，你快帮我看看这小狗还有的治吗？”
  离开宫如修的怀抱，小狗的体温急剧下降，一念把手放在小狗的肚皮上，捋着胡子眨眼探诊。
  一炷香后，一念摇头收回了手，遗憾的说：“这狗太小，又在冰天雪地里冻了太久，除非有灵丹妙药，否则必死无疑。”
  宫如修又把小狗揽进怀里，把狗脑袋搭在自己的胳膊上问：“蟠桃能救它吗？”
  “能是能，”一念生起火，希望这样能让那小狗暖和些，不至于立刻死去，“可是蟠桃岂是你我想要就有的。”
  “我有！”宫如修一时激动，不免提高的嗓音，觉得自己有些失礼，又放轻话语，“蟠桃盛会上王母赏赐的蟠桃我还未吃，正在九灵洞中放着。”
  “如此珍贵的蟠桃就为了救一只小狗似乎有些不值吧。”
  “什么值与不值，用它救了一条小生命就是值！摆在洞中存着收着便是不值！值与不值看的不是给谁吃，而是他是否在对的时间里发挥了他的作用。”
  一念自愧不如：“此话有理，我活了千年还不如你一个不过半百的道士。”灭了火，陪同宫如修一起前往九灵洞。
  宫如修打开盒盖，那放置多年的蟠桃丝毫没有变化，仙家之物果不寻常，一念拿来一把小刀，说：“只需一小块蟠桃就能救了这小家伙。”
  切了一小块塞进小狗嘴里，昏迷的小狗本能的吃了蟠桃，看的出它不仅冻狠了，还饿极了。
  宫如修把他放在火堆附近，自己和一念坐在桌上聊天。
  一念指着桌上残缺的蟠桃问：“这剩下的怎么办？”
  宫如修拿起小刀把蟠桃分成许多块，然后挑了个风口，放在那儿风干：“这样有利于保存，”他解释道，“说不定以后又能捡到什么阿猫阿狗的，到时就能派上用场了。”
  可这桃核怎么办？
  一念见宫如修盯着桃核发愁，便知晓他的心思，搬出一个小水缸说：“你去外面取些土来，试试能否养活。”
  “也好，”宫如修把桃核丢给一念，自己去取土，来来回回的路上总能看到风口上的蟠桃块，压在心底三年的人不经意的被翻上来。宫如修抬头看天，不知天上的那位是否还在这样的晒鱼片。可不论他怎么看，看见的只有蓝蓝的天空、白白的云彩。罢了罢了，那人与你已无交集，宫如修挖上最后一铲土走进洞中，再不曾出来。
  凛冽的寒风不断的带起了飘落下来的雪花，企图让它们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让天宫之人也尝尝这寒冰入骨的感觉。一次又一次的尝试迎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天宫的猫小九仍是仅着一件薄衣，坐看斗战胜佛吃香蕉。
  
  斗战胜佛扔掉最后一根香蕉皮，一脚踩在椅子上，一手抓着腮帮子，龇牙咧嘴道：“俺道是多大的事儿，原来不过是下凡这屁大点儿的事，这玉帝老儿又抽什么疯了！”
  猫小九无言以对，现如今这偌大的天宫让他觉得已无容身之所，他软绵绵的趴在桌上。
  “算了，”斗战胜佛拍着猫小九的肩膀安慰他，“人都贬下凡了，你就好好在天宫熬日子吧。”
  “不要！我一定要宫如修回来！”
  “回来干嘛？陪你吗？你们又不是人间的夫妻用得着天天腻在一起说些情啊爱啊的。”
  这倒也是，猫小九也闹不明白自己为何这么执着的要宫如修回来，难道真是为了要他陪自己？在常青山的两百年没了他自己不是照样都过来了，怎么现在就不行了？
  “又不是人间的夫妻”，“情啊爱啊”这些字眼反复地敲着猫小九的猫头，扯着他的耳朵倒着走。走过了白天走过了黑夜，走过了万水千山，走到了江州城，走进亭子里，走到姑娘身边。
  姑娘把灯船放入他手里，轻轻地说：“传说里讲，只要把喜欢人的名字写在船面上，小船顺流而下，能过了那桥，便可厮守终身。”猫小九猛然想起那天他偷偷的在船上写下了宫如修的名字，小心翼翼的放进河里，然后跑到船尾想偷看宫如修写了谁，可他也已经把船放入水中。
  “我要下凡！”猫小九越说越大声，“我要去看他灯船上到底写了谁的名字，我要去那灯船过没过的了那船！”
  斗战胜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你们这些小猫小狗的就是麻烦事多。顺手扯了一根猴毛给他，“拿去吧，说不定能帮上点忙。想干啥就干啥去，俺老孙帮你顶着。”
  猫小九接过汗毛放在手心牢牢攥紧，谢过斗战胜佛，变成苍蝇飞向他心中所想之地。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一只苍蝇在空中奋力的挥动翅膀，发出嗡嗡的声音，它不像别的苍蝇那样漫无目的的乱飞，而是坚定的冲向某一个方向。
  当它飞到江州城唯一的一条河流上时便停止前进，努力的煽动翅膀徐徐下降，落在桥边隐蔽的角落。
  四下张望，太好了，没人！
  砰！变回了猫小九。
  猫小九背贴着桥，一手扶墙，一手仍是紧握，一步步的往桥底挪动。
  桥底下，两边河沿高处水面的石头缝隙里堆积了许多灯船的残骸，附近漂浮着少许，猫小九迫不及待的弯下腰去翻看那些灯船。
  因为浸泡的时间过久，船上的字已变得模糊不堪。
  随着时间推移，岸上堆积的船骸慢慢变多，猫小九找的眼睛发酸还是不肯放弃，心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这是最后一条灯船了……猫小九忐忑的展开船骸，不是自己和宫如修的。
  猫小九失望极了。
  可是转念一想，说不定他们的船过了这桥！心里顿时宽慰不少。扶着墙打算离开之际，又想到，如果我的船过了桥，那为什么我和宫如修会分开？不禁悲从中来。天上眨眼间的三天，在地上却是一日日堆积起来的三年，那灯船说不定早已被水流冲刷成碎末。
  心，再次纠结起来。
  
  猫小九调转身子，背对河流，确定挡住了所有的风，才慢慢的松开那只紧握的手。
  “带我回到那晚的元宵节吧。”他对着手心里的一根猴毛许下愿望。
  猴毛承载着猫小九的愿望腾空飞起，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黑色自圆心慢慢扩散，直到填满了整个圆，猫小九垂在一边的手无意识的抓起衣角，紧张的望着眼前的变化，那黑圈突然发出耀眼的光芒，犹如千万根针刺入他的眼里，猫小九闭上了眼，可光芒依旧，他双臂环起抱住自己的眼睛，才不至于被那光刺瞎了眼睛。
  光芒一点一点的吞噬着猫小九，疼痛感由身入心，猫小九疼得身体紧绷，挨了半柱香功夫，疼痛才稍微得到缓解，他软下身子，背上脸上全是汗水。
  猫小九放下手臂睁眼，黑夜、人潮、花灯。
  “我回来了。”猫小九对自己说，兴奋的眼睛中带着略微的空洞。回到过去，是走进希望的第一步。
  他站在桥下，眺望船上的宫如修和自己。他们一人船头一人船尾，都蹲在桥上，把船放入河里。
  哎呀！赶快！猫小九跳起变成苍蝇，瞅准了宫如修的灯船，朝那里飞去。
  小小的烛火于此时的猫小九来说便是熊熊篝火，接近灯船，烛火距离猫小九不如一公分，热的他恨不得把翅膀折下放进口袋里以防燃烧。
  猫小九挥动前爪擦汗，变化蝇身的角度去看灯船小的小字，被烛火遮住的字渐渐开始清晰。与药瓶上同出一辙的字一个一个的蹦出，猫小九顺着念下——猫、小、九。
  风，不期然的吹过，吹散了烛火。猫小九隔着黄晕的烛火盯着船底自己的名字。似曾相识的黄晕自猫小九眼前浮现，耳畔响起了陌生又熟悉的温柔声音。
  他说：“我问你，那灯船上你写的是谁？”
  他说：“猫小九。”
  他说：“你怎么不写你师傅？”
  说熟悉，是因为那声音曾天天飘进自己的耳里。说陌生，是因为那几句话印象模糊。
  黄晕逐渐被宫如修真挚的凝视取代：“九兄弟，难道你看不出我喜欢你吗？”
  哄，猫小九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塌陷了，他离开灯船飞向宫如修，无声的道歉：对不起，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猫小九落在船上，站在宫如修身后。时隔多日终于再见，激动的泪水伴随着灿烂的笑容一起出现在脸上。他展开双臂抱住宫如修：“原谅我才想起来。”
  手臂穿过宫如修，又回到自己胸前，猫小九目瞪口呆的注视着宫如修侧过脸关心的对船头上的人：“九兄弟，小心别掉下去了。”
  他叫的是他的名字，却又不是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