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处长和他的女人们

第66章


  任凭下楼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掏出那封信来看。只见上面用圆珠笔写着:
  任哥:
  我知道你要来找我,所以我就写封信给你。不知道该给你说什么好。记得上中专时有一位语文老师讲古文时讲过:“不迁怒,不贰过。”况且说这是做君子的美德。我犯了同样的两个错误,我不可原谅。
  我只是一个烟花巷中的女子,根本没有爱的权力,但是还自作多情地和你保持了那种没有金钱交易的性关系,这种畸形的花不可能结出什么果,只能带来苦涩。那天晚上的事是好事,正好惊醒了我,要不真不知道我还要痴迷多久。
  刚认识你的时候,我被你的纯朴和善良打动,决定和你交往。那时我也很纯真,我以为配和你交往下去。但是现在我变了,我正准备给你说,我的理想就是充分挖掘我的潜力,挣大钱,然后等到人老珠黄的时候用挣来的资本办一个美容店之类的实体,再嫁一个诚实憨厚的老公,安安稳稳地过上一生。我才二十岁,长相也还说得过去,我可以再做十年。也许你会笑话我的浅薄,我确实是这样想的。
  我准备到广东发展,听说那里的人有钱,挣钱较容易点。如果有可能,还想到澳门闯一闯。干什么都有门道,一点也不假。现在我做这么长时间,总算是摸到了一点这一行当的脉搏,下一步我打算继续学学舞蹈、唱歌,还准备投资学古琴。我发现中国做这一行的人很多,但是都不上档次,平庸得很,眼光太浅,短期行为严重。真正像日本那些既有姿色又有艺术修养的艺妓基本上还没有,我觉得这是个巨大的市场,非常有发展前景。
  不要给我打电话,打我也不会接,何况我不久就会把号换掉。我害怕接了你的电话动摇了我的计划。
  再见了,希望我们十年以后还能再见。
  JY
  皎月的字写得不算差,柔中带刚,整体看也很干净,在女孩的字中算是出类拔萃了。特别有意思的是落款,只写了两个字母,是表示对自己的蔑视呢,还是对自己缺乏信心呢?抑或是故弄玄虚呢?真让人猜不透。
  任凭回到了办公室,门口等了一大帮人,只听见有的说,现在机关作风真差,一点也不为老百姓着想,只知道上班时间办自己的事,我都来了三趟了也没见人。另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妇女抱怨说,我也来了三趟了,人是见了,但还是没办成,他不是说缺这就是说少那。一个高个子男人说,你要是给他送点礼就给你办得快了。他们也不认识任凭,任凭过来的时候还在说着,任凭也不理会,走过自己的门去了卫生间。这时有人小声地说,别说了,来了。
  任凭开开门,那些人争先恐后地朝门内涌去,任凭突然觉得有一种烦躁的情绪。黑着脸说,你们乱哄哄的没有秩序,叫我先给谁办呢?查查一共几个人,我写几个号,然后一个一个地来!于是有好事者开始查人数,一共是九个人。任凭撕了九张小纸片,上边写了从一到九九个数字,然后分别在手里揉了揉,揉成了九个纸团,然后向桌子上面一撒,说声:捏吧。大家纷纷去抢,有人捏到了一号,兴奋地叫着,一号,一号。有人捏到了九号,就跺着脚说自己倒霉。真是月儿弯弯照高楼,几家欢喜几家愁。任凭大声地说,一号留这儿,其余的到外面等,叫住几号几号进来!这一招还真灵,其余八个人都退出去了,只剩下那位大腹便便的中年妇女,原来她是一号。
  任凭翻了翻她的资料,头也不抬地说,缺一份身份证复印件,回去准备。中年妇女说,上次你就说缺一份身份证复印件,这次我拿来了,你怎么还说缺身份证复印件?你这不是故意刁难人吗?任凭大声地说,谁故意刁难你了,你长得老好看吗?我非刁难你?上次给你说夫妇双方的身份证复印件,你为什么只拿了你自己的?怨你还是怨我?中年女人也急了,那你也不能侮辱人啊!任凭说,谁侮辱你了?是你先说我刁难你的,你才侮辱我了呢!中年女人说,我长得好看不好看和你有什么关系?又没吃你的喝你的。任凭说,不好看就是不好看,看着难受!中年女人说,你老好看,脸像吊孝的一样,要不是办事,你八台大轿请我都不来!任凭霍地一下站起来,紧握拳头快步走到那妇女的面前,那女人大声说,怎么,还想打人是咋的?机关干部就这水平?这时外面的人听见里面吵得厉害,都进来劝解。有两个女的把那位中年女人拉走了,任凭气得只哆嗦。在单位他轻易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
  中年妇女走后,任凭把所有人的批件——不管是合不合规定的,都统统予以批准,那些人都满意地走了。他关上办公室的门,闷闷地坐着,想理清一下思绪。几天冷战耗尽了自己的热情,他真想现在就去办了离婚手续,即使租房独居也比现在要好。他已经打电话咨询了民政局,问清了办理协议离婚所需要的手续:单位介绍信,户口本,结婚证原件,协议书等。介绍信自己开了一张,用自己拿的单位印章盖上就成了,别的东西都已齐备。连民政局星期三、星期五两天办理离婚手续都打听清楚了,只要他两人一到场就能永远解开两人脚上拴着的红绳子,获得永久的自由了。
  中午自然没有回家,家已经不是什么温馨港湾,而是恶水坑,让自己厌恶。不知怎么回事,他刚开始觉得有点愧疚,现在一点也没有这种感觉。是自己道德感丧失了吗?不得而知。
  6
  晚上任凭决定摊牌。他故意买了一包女儿爱吃的糖果,早早地把她哄睡了。草草地吃了点东西,就和乔静谈离婚的事。
  “我们去办了吧,我也不想再欺骗自己了。”任凭淡淡地说。
  乔静坐在任凭的对面,惊讶地看着他。她大概想着当天晚上任凭理亏,所以自己一提出来,他不得不答应。现在他居然积极地和自己谈这个问题,看来是真的无法挽回了。其实真正不想离的是乔静。这几天她反复想,并把她认识的离婚女人一个个的作了对比,发现还是不离婚有利。男人四十一支花,女人三十豆腐渣。在生理上女人比男人老得快,所以女人再婚比较难。再说,普遍的倾向是女人比男人小,年龄越大,间隔越多。四十岁的男人都想找一个三十五岁以下的女人,而四十的女人只能找四五十的男人了。作为中国目前的现实是,离婚女人生存起来比较困难,寡妇门前是非多,那是农村的状况了,现代城市不存在这问题,但是女性的经济地位普遍低下是不争的事实。再说女性天生抗拒生活灾祸的能力弱,单身女人晚上睡觉就睡不安稳。所以从心里说女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轻易离婚的。但是现实生活中很多女人离婚了,那是出于赌气,女人容易将话说过头,生气的时候动不动就叫着要离婚,结果男的来了真个的,女方又不能把说的话收回去,所以只好硬着头皮去办手续。现在任凭来了真的,乔静又有点想妥协了。
  “你说你改不改这个毛病?”乔静试探着说。
  “我也说不了。”任凭不咸不淡地说。人在谈判时一旦有了底牌,说话就大胆多了。任凭有了“离婚”这道底牌,所以说话毫无顾忌。
  “你真的那么没出息?”乔静追问道,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谁知任凭却说:“有些是逢场作戏,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告诉你,姓任的,别欺人太甚了!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乔静情绪稍稍激昂地说。
  “你威胁谁?谁也不是吓大的。”任凭不慌不忙地说。
  “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乔静任性地说。
  “你要是这么狠,干脆早点散伙,省得你把我害了。”任凭顺着乔静的话说。
  “你说这次怨谁?”乔静故意问道。
  “怨谁还有什么意义吗?”任凭避重就轻地说。
  “怎么没什么意义,可以压压他的嚣张气焰!省得他输了理还那么理直气壮!”乔静又气势起来。
  “谁嚣张了?你不是说要离的吗,怎么现在又不去了?”任凭又在刺激她。
  “离就离!现在社会谁怕谁呢?谁离了谁都能活,说不定活得更好!散了正好,省得受这窝囊气!”乔静又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来。女人的心,大海里的针。诚如斯言。谁能知道这根针在哪里呢,也许随着海流的漂动,它也在四处移动呢。
  第二天是星期三,正是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的时间,上午他们带上所有的手续,坚定不移地上路了。粟粟不知深浅,也要跟着去。她不知道他们去干什么,只知道他们个个脸上青筋只暴,吵吵得厉害。直觉告诉她不是什么好事。到了民政局门口,他们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进去了。
  粟粟张大着眼睛问任凭:“爸爸,这是什么地方?”
  “民政局。”任凭翁声翁气地回答。
  “你们到这里干什么,是不是调到这里工作了?”粟粟不解地问。
  “来我问你,你是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乔静把粟粟拉了过去问道。
  “两个都喜欢。”粟粟不假思索地说。
  “更喜欢谁?”乔静引导着问。
  粟粟看了看乔静的脸,说:“分不清。”
  这孩子,还挺能,不管你怎么问,她就是不说更喜欢谁。
  “你们是不是在搞离婚?”粟粟又问。
  “你怎么知道?”任凭忍不住反问粟粟,他觉得一个八岁的孩子不应该懂得这么多。
  “我们班有好几个同学的爸爸妈妈都离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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