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处长和他的女人们

第70章


电视上播出了现场画面,只见已建到三层的大厦的一个角坍塌下来,形成一堆瓦砾。大厦就像神话故事里描写的共工怒触不周之山,天倾西北、地斜东南一般失去了一角。周围围了很多看热闹的民工,一名血肉模糊的民工半裸的尸体横卧在瓦砾堆旁。
  任凭惊得目瞪口呆,张着的嘴半天没有合上,乔静也发现了异常,但她没有注意到是什么让任凭震惊。只是随便地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任凭这才合上了嘴,焦急地对乔静说:“快,把我的手机和商务通拿过来,快!”
  乔静去挂着的小包里去找任凭要的东西,嘴里仍然问:“啥事这么急?”
  任凭说:“东方大厦塌了!”
  “啥?你再说一遍!”乔静好象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乔跃干活的那个大厦塌了!”人凭提高了声音说。
  “怎么可能呢?好好的大楼怎么会塌了呢?乔跃怎么样了?”乔静显然受到了震动,说话竟然变了调。
  “别罗嗦了,快点吧你!”任凭有点急了。
  乔静从那个小黑提包里掏出任凭的手机和商务通递了过去。
  任凭很快就找到了东方建筑公司公关部长郎建设的电话,然后拨过去。
  手机占线,显然郎建设没在家闲着。任凭找他主要是想问一下乔跃的安全情况。
  “情况怎么样?乔跃有事没有?”乔静靠近任凭的手机听着,希望能听到哪怕一丝信息。
  “电话占线。估计没事,乔跃住的那个地方有空调,他不会到工地上去睡的。”任凭判断说。
  “那也不放心啊!你快点打电话呗!这个乔跃,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过来说一声呢?让人挂念得慌!”乔静急得团团转。
  “不行你去看看吧。我刚吃过饭,也不解手,你去吧。”任凭对她说,任凭心里也犯嘀咕了,要是安然无恙,为什么不来说一声呢?打个电话也行啊。
  “那好,我打个的去吧。”乔静说着,就穿好了衣服。“有什么事,你可以叫护士。”
  “没事,我是个大活人,除了腿不能动别的都好好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任凭说。
  乔静出了门走了。任凭突然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给李南山拨了个电话,让他赶快过来一趟。李南山已经来看望任凭两次,他现在无论是上班时间还是业余时间都很清闲的。再说任凭除了李南山之外几乎没有很知心的朋友,现在任凭遇到了麻烦,只有和他商量了。
  十几分钟后,李南山来了。
  “今天的本市新闻看了吗?”任凭问。
  “看了,我和郎建设还通了电话。”李南山坐到那张小方凳上说,“我认为不会牵涉到你。话又说回来,即使调查到了你,也不会有你什么责任。”
  “怎么见得?他们的施工许可证可是不应该发的啊。”任凭不以为然地说。
  “你想啊,他当时办证的时候提供的手续不是齐全吗?你的档案里存的东西一点不差,你就说当时都审查过了,他们能拿你怎么样?”李南山继续说。
  “关键是他们的建设资质复印件是假的,一查就能查出来。”任凭担心地说。
  “要是想保险一点,”李南山思考着,“那就让他们花钱找假证贩子做个假证,就说当时办施工许可证的时候拿的是这个假证,这样可以开脱你的责任。”
  “也只能这样了。”任凭叹息说。他让李南山把自己的包递过来,然后掏出那张神通卡递给李南山。
  “你这是干什么?”李南山不解。
  “那就拜托你了。我现在是个废人,哪儿也去不了,就劳驾你跑一跑,该送礼送礼,该花钱花钱,这上面有五万多块钱,你看着处理吧。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摆平这件事,随时关注事态的发展。”任凭说完又告诉了李南山卡的密码。
  这时乔静在东方大厦工地打来电话。
  “没有见乔跃的影啊,工地上的民工都走了,问别人都说不知道,怎么办哪?”电话里乔静很着急。
  “房间里没人吗?”任凭问。
  “没有。从门缝里看,他的铺盖都好好的。”乔静说。
  “那就证明没事。他们的经理呢,见着了没有?”任凭又问道。
  “没有见着,办公室一个人都没有。”乔静回答说。
  “那你就到医院看看,只有这一个渠道了。”任凭说。
  “万一他要是有点事可咋办呢?”乔静几乎是哭着说。
  “没事的,你去吧。”任凭尽量说得轻松些。
  任凭忽然想起李南山说的昨天还和郎建设通过电话,就让李南山和郎建设联系,结果一打电话就通了,李南山把电话递给任凭。任凭问了他乔跃的情况,老郎说,他们经理派他到医院陪护那名受伤的民工了。任凭这才松了口气,又问了一下事故的其他情况,老郎说市里已经成立了调查组调查这件事。其他情况就不知道了。
  通话后任凭稍安定了些,他把电话交给李南山时问,他怎么一打就通,李南山说老郎的手机号换了。这年头变化真快,怪不得联系不上呢!
  3
  关于东方大厦坍塌事件进展情况的消息不断从李南山那里传来。现在事件调查组已经开始了全面的调查,组织民工施工的包工头已经不知去向,调查组只好找建筑公司的负责人进行调查。据初步查明,事故的主要责任还是在建筑公司,原因是使用的钢筋水泥不合国家标准,肯定进料时进料员吃了人家的回扣,降低了标准。调查组很快就进驻了城建局,查证建筑公司的施工手续是否符合规定。
  任凭担心的事终于出现了。他在病床上躺着,心却早飞回到单位。他给几个平时和自己比较能谈得来的同事打电话,侧面打听事件的进展情况。催李南山快点活动,李南山说已经请调查组的几个人吃过饭,况且进行了初步沟通,估计问题应该不会闹大。但是令任凭担心的是,调查组肯定要通过他这个业务处来查证东方建筑公司手续的真伪,如果单从表面上看,他们的手续没有任何问题,符合一些要件,但是现在是张亮主持工作,而他和裴京都正在挤兑自己,巴不得自己赶快出事,这样好趁机取而代之。最要命的是张亮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要是说出实情来,谁也没门儿。
  这天调查组的人在局里的纪委书记陪同到了任凭的病房里。任凭早就想好了,假如调查组的人问起来办理施工许可证这件事,自己就一口咬定他们的手续是齐全的,别的情况一概不知。
  谁知调查组的人已经找张亮落实了假资质证书复印件的情况,到医院询问任凭的时候直接就说,当时是不是知道有一个复印件是假的。任凭当然不会说知道,并且装出惊奇的样子说,怎么会是假的呢?真是不可思议。关于东方建筑公司送礼的事张亮不知道,所以调查组也不曾提及,否则就真的完蛋了。
  询问进行了两个小时,基本是围绕着资质证书复印件的事情展开,别的都没有涉及。从调查组的态度来看,李南山做的工作还确实起了作用。他们态度很和蔼,从来没有问很尖刻的问题,从来没有把任凭弄得下不了台,对任凭也很尊重,始终以处长相称。最后象征性地让任凭写了一个情况说明。任凭照办了,并且摁上了自己的指印。
  这样调查了一次他们就再也没来,关于这件事的消息面也开始沉寂起来。事情刚发生的时候,电视台、晚报还有广播电台各新闻媒体都在炒作,声称要作追踪报道,时时予以关注。并配发了评论,对此大加指责。但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好像已经被新闻单位淡忘了。但是据李南山说,公司方方面面都做了工作,包括新闻媒体。如今的媒体有这样的特点:刚开始雷声大,到后来雨点渐小。为什么?一篇批评的报道一出现,当事人就到处托关系疏通,花钱将事情摆平。新闻单位也是人在管着,记者编辑也是人,是人就处在这个社会的巨大关系网中,受到方方面面的牵制。比如宣传部就管着新闻单位,新闻单位是党的喉舌,宣传部是党,自己的舌头自己当家,那不是叫它说什么它说什么吗?还有组织部,管着你的乌纱帽,不听话就摘乌纱,看你怕也不怕?肯定怕。哪个当官的不怕这一招?摘了乌纱的官员,就像煺了毛的公鸡,简直难受至极!当然他们最怕的还是书记市长了,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因为说到底是书记市长拿着他们的乌纱的,组织部只是帮他们保存一下官帽子而已。
  这段时间任凭的心情又好起来,因为他的伤情有了重大好转,腿上的钢针抽掉了,夹板也取掉了,据刚拍的片子反映,骨折的地方愈合很好,医生嘱咐他可以下床锻炼着走路了,并且说,如果他愿意,可以出院回家休养。经过这场人生的劫难,他对人生的认识深刻得多了。看来死亡无时不在,无处不在,正如那些大的哲学家说的,人一出生就在追求死亡,那就看是怎样死了。这次,他成功地躲过了一次死亡,说明他的死期还不到,剩下的时间要好好地活着,不辜负这美好的时光。与这美丽的生命相比,有些痛苦算得了什么呢?比如职务的升降,权力的得失等等,何必为此而耿耿于怀呢?
  为了能够顺利地锻炼走路,他买了一只拐杖。刚开始试着走时很艰难,左腿因为长时间不用,几乎变得没有了知觉,就像是别人的腿一样,需要慢慢地去唤醒它。妻子乔静天天搀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往往浑身是汗,但她从不说一个累字,铁的事实告诉了任凭婚姻的另一层含义——相互扶助,也许这是许多人不放弃婚姻的原因。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