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五奉天

第128章


  
  在骚动片刻集思广益之后,终于有人取出个较为像样的东西。但这一取,却差点没让班图看晕过去。
  
  胳膊长的铁蒺藜骨朵大约大腿那么粗,头上密密麻麻的尖锐铁刺在阳光下轮流发着白光。
  
  凤西卓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这东西,估计一下就够班图一命呜呼。
  
  跋羽烈似乎也没想到一句铁棍会滚出这么个东西,但话已出口又不能收回,只能森冷地瞪着班图和凤西卓。
  
  还是北夷王跳出来打圆场,呵斥道:“谁拿铁蒺藜骨朵当铁棍糊弄?当我们认不出老鼠和刺猬么?”
  
  拿铁蒺藜骨朵的手颤了两下,人扑通跪下了。
  
  北夷王又叹了口气道:“今日着实折腾得够呛。朕得两个勇士不容易,领军棍也等他伤好了再说。”
  
  阶梯铺好,跋羽烈顺势而下,“臣遵旨。”
  
  “至于小虫子……”北夷王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气,“王叔瞧着办吧。”
  
  “遵旨。”跋羽烈声音缓慢而意味深长。
  
  “朕也累了,先回去吧。”
  
  等等……凤西卓瞪大眼睛。这意味着……她被放弃了?
  
  收兵的号角声在广阔的平地行吹起,嘹亮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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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夷不似大宣,事事崇尚华美精致,即使年年狩猎,北夷王住的依然是临时搭建的营帐。
  
  凤西卓见数以千计的营帐坐落在山脚,绵延千里,心顿时凉了一半。若一会真打起来,每人向她吐口唾沫,她就得在洪水里扑腾了。
  
  班图早由太医重新包扎了伤口,此刻正半趴在马上。幸好他自幼骑马,□又是良驹,即使姿势怪异,却也不碍于行。
  
  他见凤西卓面色惨白,如失怙小鸟,不由怜惜起来,安慰道:“英武王虽然治军严厉,但从不妄伤性命,你不必太过担忧。”
  
  这样讲不担忧才怪。不妄伤性命的潜在涵义就是求死不能地往狠里整。她脸上的愁云惨雾越积越厚。如今只能希望伊墨灵在某个地方迷路、鬼打墙,还没有和跋羽烈碰上,不然冲着她这一路的照顾,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希望越大,破灭越快。
  
  马队才刚进入营地几长,伊墨灵就大着嗓门像旋风一样从里面冲了出来,“师兄!”
  
  跋羽烈坐在马上,眼里笑意一闪而过,口中却冷冷呵斥道:“去大宣几个月,连军中规矩都忘记了么?如此大声喧哗成何体统?”
  
  伊墨灵浑身一激灵,历经万难与亲友重逢的喜悦冲昏了他的头脑,让他差点忘记眼前这位不是别人,而是赫赫声名的冷面王。他奔跑的脚步顿时一个急停,换作正儿八经地迈步,“臣知错。”
  
  跋羽烈翻身下马,走到他面前,上下审视一番后,才满意道:“看来纵然身在他国,你的功夫也没有落下,还精进不少。”
  
  提起这个他就一肚子的苦水加怒火,忙嚷道:“师兄,快派兵去搜山,有奸细混进来啦!”
  
  跋羽烈眉头一皱,“好好说话!没头没脑的什么意思?”
  
  “哎呀,就是奸细……”他声音猛地一顿,“现在是什么时辰?”他一听号角声就从睡梦中急忙爬出来,还没来得及注意天色。
  
  跋羽烈目光一闪,突然回头,“把那个猎户带上来。”
  
  侍卫急忙拍马往后赶。
  
  马队太长,跋羽烈一马当先骑在最前,猎户和受伤的班图一起被落在后面。
  
  不一会,侍从拉长脸回来,“启禀英武王,人不见了。”
  
  跋羽烈唇抿成一线,“立刻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侍卫都跟着他有些年头,知道当他露出这种表情时,内心是真恼,当下不敢怠慢,四下散去。
  
  伊墨灵看得一头雾水,“师兄抓猎户做什么?”
  
  “你说的奸细难道不是猎户么?”他微讶。
  
  “这,我也不太清楚。”伊墨灵抓头皮道,“他轻公高,追得我一路都不敢回头。唉,都怪我太累,一回来就倒头大睡,不然早将他手到擒来。”
  
  跋羽烈皱眉道:“以你的武功纵然打不赢,也未必会输,为何一直逃?”
  
  伊墨灵被他说得一怔,半天讷讷道:“是啊,我为何只跑不打?”
  
  仔细想想,他是打怕了。从京城外一路打到威潭,铁人也会生锈。所以好不容易甩掉身后包袱之后,再也不愿与任何人对上。
  
  在威潭城内他发现有人跟踪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跑。而再后来,则是跑得天昏地暗,思绪混乱,除了继续往前之外,压根想不起其他解决途径。后来想起利用鹰来拖住追踪者的脚步,完全是属于逼到绝路的最后灵光。
  
  其实凤西卓何尝不是?开始是下意识地追,追到后来就成为一种惯□。似乎只要前面那个人还在动,自己的腿就停不下来。
  
  不过论后果,她绝对比伊墨灵倒霉惨烈百倍。或者说,风水轮流转。刚才她大老远听到伊墨灵的声音就知道大事不妙,因此不等跋羽烈发难,就悄悄采用屡试不爽的凤氏尿遁偷溜。
  
  但离开马队容易,离开营地却是难题。尤其在她前脚走,后脚跋羽烈就发现的情况下。
  
  幸好她运气不错,随便钻入一个营帐竟然是存放兵器的库房。只是听外头人来人往,步履纷杂,她被发现已是迟早之事。彷徨间,听外头猛地一声惊吒道:“有刺客!”
  
  刺客?
  
  凤西卓精神顿时一震。
  
  在这种时候遇到刺客,等于沙漠半死的人遇到甘泉。不管对方是忠是奸,是善是恶,彼此暂时都算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出于对战友的关怀,她甘冒奇险,偷偷走到帐帘旁,掀起一丁点。
  
  奈何营地委实太大,她在那里守了半天,光听外头呼喝连连,但正主儿人影却是半个未见。
  
  正当她考虑是否干脆放弃,趁大伙忙碌的时候在这里补个眠,便惊见眼前一个鬼祟的身影偷偷溜过。
  
  她惊的不是这个身影太过鬼祟猥琐,而是他鬼祟猥琐得太熟悉。不及细想,她食指轻弹,一条蚕丝无声勾向对方手腕。“师兄……”
  
  慕增一感到来袭,正避开,但听到那声轻唤,移动的脚步立刻倒掠,晃到帐帘前,看着那双同样激动的眼睛道:“师妹?”
  
  然后是异口同声:“你怎么在这里?”
  
  凤西卓一把将他拉进帐篷,“小声点。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这几天的伙食都是在这里解决的啊,反正比武之期将至,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气氛格外凝重。”慕增一倏地从惊愕中清醒过来,“难道他们都是因为你……不过,你不是和师妹夫一起么?怎么一个人跑到北夷来了?”
  
  “此事说来话长。”想起远在大宣,不知近况的长孙月白,凤西卓的懊悔之情就如汹涌海浪,一浪高过一浪。
  
  慕增一了然地看着她,“你这次闯了什么祸?”
  
  凤西卓把她和伊墨灵、跋羽烈之间的恩怨简明扼要地说了,
  
  慕增一瞠目结舌道:“师妹,你当没见过我行么?”
  
  她瞪着他。
  
  他哭丧着脸,“以我和跋羽烈那点微末的交情,他多半不会计较我单闯营帐之事。但如果他知道我有你这么一个师妹,那后果就相当难料了。”
  
  凤西卓咬着牙根冷笑,“师兄,你要相信,玉石俱焚这种事情我是干的出来的。”
  
  慕增一不死心地劝道:“你确定不需要留一个人替你收尸?”
  
  “人死灯灭,与其收拾臭皮囊,不如拉个人下去好作伴。”她狞笑。
  
  他谨慎道:“这句话出你口,入我耳,千万不要传到第三个人那里。万一让师妹夫知道你曾经有和我一起殉情的念头,那后果就不是难料,而是等着罹难吧。”
  
  “哼,危言耸听。”
  
  “那你要不要试试?”唯恐天下不乱的恶习蠢蠢抬头。
  
  凤西卓撇开头,干巴巴道:“把殉情改成同归于尽就考虑一下。”
  
  慕增一耳朵微动,苦笑道:“这次真的要同归于尽了。”
  
  帐外。
  
  跋羽烈盯着被包围得严严实实的营帐冷笑,“这里的守卫呢?”
  
  一个小卒匆匆绕过来,跪趴在地上颤声道:“参见王爷,是小、小人。”
  
  “擅离职守,该当何罪?”
  
  “小人只是去小解……”小卒骇得牙齿直打颤,“回、回来时,被拉去……搜拿刺客,才……”
  
  “擅离职守,该当何罪?”一样的话,更添压迫。
  
  小卒不甘不敢再辩,寒声道:“小人知罪。”
  
  “去领罚吧。”
  
  小卒听他口气松动忙不迭地磕头起身领罚去了。
  
  跋羽烈嘴角微微一翘。若不是他擅离职守,恐怕这条小虫不会拿得这般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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