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五奉天

第158章


  陈元殊攻占兆殷城之后并未下达门禁,因此百姓依然可以出入。
  为了安全其间,凤西卓还特地等天色微黯的时候,混在一群晚归的木工里进城。
  她在城里绕了一圈,等天色全暗之后才摸进知府衙门里去。
  以自在山如今在兰郡王府的地位而言,邢师多半是和陈元殊、阮东岭等人住在一起的。
  衙门不大,她蹑手蹑脚地边走边倾听。以大头的个性,除了睡觉之外,他每隔一会必然弄出点声响。
  大头果然不负她所望。
  她才走了没几步,就听到大头扯着破锣鼓嗓子在那里抱怨,“这日子老这么憋着,真是没法过了。”
  他话音没落,八斗就在那紧张道:“你给我小点声。”
  “你个死秀才,没事学什么乌龟?缩头缩脑的。我今天敢说,就不怕他听到。”大头越喊越大声。
  八斗真急了,一掌就拍大头脑门上,“说了让你闭嘴,你还嚷嚷!”
  “我嚷嚷,我就嚷嚷。”大头阴阳怪气道,“有些人没本事,看不住淄洛城,就拿别人撒气。打仗的本事没有,冤枉人的本事一等一……”
  “你怎么回事?我让你别说,你还越说越来劲?!”
  “怎么?要不是他冤枉姑姑,姑姑也不会不辞而别。自从我们离开了自在山,这人心就越来越散。”大头口气突然悲凉起来,“当初在自在山的时候,有姑姑在,我们怕过谁来?现在倒好,连说个话都要挑地方,就怕冷不丁地窜出条狗!”
  八斗气得说不出话,扭头就走。
  凤西卓心中感动,更不敢逗留,悄然尾随于八斗之后。
  在自在山,八斗认为邢师与他才是同道中人,因此与他的交情最深。每每遇到重大问题时,都是找他商量。
  果然,她看着八斗进门不久,便听到邢师的声音传出来。
  大头之事他们只是略提了下,便转到她和邢晓晓身上来。
  邢师虽然表面不露,但字里行间显是十分担忧邢晓晓的安危。
  八斗道:“以姑姑的武功,或许能救出晓晓。”
  邢师道:“若是有把握,凤二当家又岂会袖手?我只是怕京中情势如此混乱,淄洛会生变。到时候,殃及池鱼。”
  八斗道:“这倒大可放心。无论京中乱成如何,骄阳王的势力总是占有一席之地的。他在这个节骨眼上书信和谈,恐怕不会有假。”
  “他不假,自然有人做假。京城那些人现在最怕的不是尚乐舞,而是萧晋。尤其是顾应权,他这几年与蓝郡王府嫌隙不小,焉能对我们推心置腹?让他们与我们和谈,难如登天。”
  八斗道:“且看看骄阳王如何说。”
  “只好如此了。”
  两日又磨磨蹭蹭商量了会,八斗才告辞出门。
  凤西卓待他一离开,立刻从敞开的窗户窜入。
  邢师一惊之后呼道:“二当家?”随即,他警觉地起身将窗关严实,才转身道:“二当家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离开也能回来啊。”凤西卓微微一笑,从容坐下。
  邢师沉吟道:“莫非二当家听到了什么风声?”
  “我听说北夷攻进来了?”凤西卓直言不讳。
  邢师沉痛地点头道:“丰裕关已破。袁自空正亲自带领大军严守在威潭城。”
  凤西卓道:“跋羽烈走的可是玄嘉山脉?”
  邢师愕然道:“二当家如何得知?”
  凤西卓长叹。
  邢师见她不欲多言,也不追问,只道:“袁自空将抵御尚翅北的军队抽调了回去。京城吃紧了。”
  凤西卓道:“一个是内乱,一个是外侵。袁自空做得没错。”
  “他虽然没错。但这样一来,原本已经节节败退的帝州军更加溃不成军,据我所知,按脚程算,他们恐怕已经兵临城下了!”
  这个消息她在镇上已经听说,但从邢师嘴里说出来,又是另一番感受。
  “蔺郡王不是已经出兵频州了吗?”
  “不错。但是频州有罗郡王和南月绯华留守,蔺郡王想要摘取胜果恐怕还需时日。而那时,尚乐舞恐怕已经披上龙袍,登上龙座了。”
  凤西卓听出他言语中的急切,心中略一思索,已知情由,“萧晋如何说?”
  邢师没有正面回答,“骄阳王送来书信和谈,想必是想稳住我们,先解京城之危。而大世子则希望我们一边和谈,一边趁势攻入京城,和尚乐舞比快!”
  凤西卓道:“那淄洛……”
  “大世子将会亲自率兵前往。”
  以萧晋为人,恐怕不会将邢晓晓的性命放在首位吧。
  凤西卓沉声道:“其实,晓晓已经有身孕了。”
  邢师目瞪口呆。
  “晓晓让我瞒着你们,她怕你们为了救她而轻举妄动。”
  邢师跺脚道:“这个傻女,这个傻女!”神情之中,又是心疼又是担忧。
  凤西卓无声任他发泄,等他情绪稍稳之后才道,“听说城里有家天衣坊?”
  “有是有,不过已经被三世子派人盯梢了。”
  “他岂能盯得了我。”凤西卓自信一笑道,“我会留在城里,若有事,就通知天衣坊。”
  邢师知她是担心邢晓晓才留下来,不由感动道:“二当家一切小心。”
  “放心。”凤西卓凝神听了听外头动静,确认安全之后才推窗离开。
  屋里重新恢复了宁静,但邢师心头早已被搅成一锅乱粥。
  悲歌行(上)
  凤西卓寻得天衣坊,拿出纯白玉佩为印信,掌柜自然招呼不暇。
  对于凤西卓将成为长孙世家当家主母之事,莫说长孙世家上下,整个大宣都已心照不宣。而且凤西卓来缅州之前,长孙月白已飞鸽传书于旗下各处商行,让他们多加留意,因此她虽然从天而降的突然,众人却并无惊异。
  掌柜安排凤西卓住下后道:“前日公子曾有书信于凤姑,可惜我以为凤姑早已去了淄洛城,便派人送去那里天衣坊了。”
  凤西卓奇道:“淄洛城戒严,你们如何能将书信送进去?”
  掌柜微笑道:“城池戒严,并非人人戒严。只要有人走动,书信自然就能送进去。”
  凤西卓想起长孙世家无孔不入的手段,也不禁感叹,“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掌柜道:“在这乱世,若无钱傍身,更是无立足之地啊。”
  凤西卓道:“我听说长孙世家已经帮助蔺郡王起兵,你们呆在这里会不会不安全?”
  掌柜笑道:“凤姑好灵通的消息。其实今日公子已经书信与我们,让我们尽快离开这里,回樊州去。据我所知,京城各店早已撤走,如今整个大宣,恐怕只有蔺郡王所在的荧州和我们樊州不用动,其他都要一一离开。”
  凤西卓不由担忧起来,“可是这样多人,樊州容得下吗?”
  掌柜道:“这点凤姑大可放心。其实着这几年我们在大宣的生意已经收拢不少,公子着重致力于拓展周边小国的商机。我们就算回到樊州,能留下的也是极少数,大多数人还是要去其他地方的。”
  “这样不是要离乡背井?”
  掌柜轻松一笑道:“那也不过一时之事。等生意拓展开了,我们便可在当地培养人手,到时候相信大宣局势也能稳定了,我们再回来也不迟。”
  凤西卓听他说得头头是道,竟是将日后的生计都安排好了,不禁叹服。
  掌柜看她神色,知她所思,不由笑道:“凤姑切莫归功于我,其实这些事公子早些年就已经开始筹备了,我们也一直是知道的。不愿意的人也早领了钱被公子打发走了。”
  凤西卓咋舌道:“早些年?”长孙月白莫非早已看出今日的局势?那时她在做什么,大概带着自在山众人做一天强盗抢一次财吧。
  掌柜道:“我适才已经命伙计通知淄洛城的掌柜将书信送回,若无意外,因在三日内能到。还请凤姑耐心等待。”
  凤西卓抱拳道:“有劳。”
  之后,她又问起大宣如今的局势,皆与邢师说得大同小异。
  凤西卓在天衣坊整整睡了一天两夜,多日的疲惫仿佛就在这两日完全释放。
  等她出门的时候,掌柜正好匆匆走来。
  凤西卓喜道:“是不是月白的信到了?”
  掌柜身后,突然闪出八斗,他一见凤西卓,立刻激动道:“姑姑,总算见到你了。”
  凤西卓见他一身狼狈,心中顿时有不好的预感:“出什么事了?”
  八斗道:“三世子和骄阳王约好今天正午在淄洛城外的清水镇和谈。”
  “清水镇?”凤西卓大吃一惊。从这里赶到清水镇最快也要傍晚,“邢叔怎么不早说?”
  八斗道:“三世子昨日一早带我们走的时候什么都没说,直到晚上才透露给我们知晓。邢叔当即找了个理由偷偷遣我回来通知姑姑。”
  “那阮东岭呢?”邢师救女心切,说不定已经将邢晓晓怀有身孕之事告知于他了。
  八斗道:“他昨日在我们离开之前就率军前往京城了。”
  “该死!”凤西卓忍不住骂道。
  这种节骨眼他居然有心情离开。她见八斗神色紧张,不禁安慰道:“既然是和谈,那晓晓不会有事的。”
  八斗急道:“骄阳王和谈的目的乃是希望我们能够暂缓进入京城,而如今阮东岭已经出发,和谈就是空话。我只怕到时候骄阳王一怒之下,会拿晓晓开刀!”
  他话声未落,凤西卓便一溜烟地没了影。
  骄阳王的个性她是知道的,八斗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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