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探推理-镜子里的陌生人

第41章


他无法作出反应。”“他――他永远就这样了吗?”凯普兰大夫犹豫不决。“当然,不能绝对肯定。但是,据我们看来,他的神经系统损伤得很厉害,治疗很难取得满意的效果。”“你总不能下断言吧?”“不能……。”吉尔知道该做什么了・除去三名护士昼夜轮班照料托比外,吉尔还安排了一名理疗医师,每天早晨到家里治疗托比。理疗医师把托比挪到游泳池里,把他托起,轻轻舒展他的肌肉和筋腱。同时让托比自己在温水中尽量用力,那怕轻微的踢踢腿,动一动臂膀。但是,没有什么效果。第四周,她找来一位语言医师,每天下午用一个小时,设法教托比学说话,发单词的音。
  两个月以后,吉尔仍看不出有任何变化。毫无进展。
  她派人把凯普兰大夫请来。
  “您―定要设法帮助他。”她要求说:“您不能让他就这样下去。”大夫望着她,一筹莫展地“我很抱歉,吉尔,我无法向你说……”凯普兰大夫走后,吉尔独自在书房里坐了很久。她预感到那种激烈的头痛症,又要发作了。但是现在她没有时间再考虑她自己了。她走上楼去。
  托比在床上被支撑着坐了起来,两眼茫然地向前望着,当吉尔走到他面前时,托比深蓝色的眼睛亮了起来。
  吉尔走到他的床边,俯看着他,他的两眼随着吉尔,显得亮而又有生气。他的嘴唇稍动了动,发出一种无法理解的声音。一种无能为力的感伤的泪水饱含在他的眼眶里,吉尔记得凯普兰大夫的话:重要的是,要懂得,他的心灵完全没有损伤。
  吉尔在床边坐了下来。“托比,我要你听我说。你一定要从这张床上下来。你要走路,你要说话。”泪水顺着她的面颊流下来。“你要这样做。你要为我这样做。”第二天早晨,吉尔辞退了护士、理疗师和语言医师,凯普兰大夫一听到这个消息,赶紧跑来找吉尔。
  “我同意你辞退理疗师,吉尔――但是,那些护士!
  托比必须有人二十四小时陪护他――”“我陪他。”他摇摇头。“你不知道,你要承负的重任。一个人不可能……。”“如果我需要您时,我会打电话给您。”她让他走了。
  严峻的考验开始了。
  吉尔尝试去做的事,正是医师们试图要她相信是她难以做到的事。她第一次把托比扶起,让他坐进轮椅时,她感到他是那么没有分量,她简直大吃一惊。她从已经安排好的电梯里把他弄下楼,开始按照理疗医师的做法,替托比治疗。但是现在,情况不同的是,理疗师温和地要求托比做的事;吉尔却严厉无情地逼着他做。当托比想要表示说,他太累了,实在不能再忍受了。吉尔就会对他说:
  “还没做完呢,再来一遍。为了我。”她会强迫他再来做一遍。
  然后,再来一遍,直到他筋疲力竭,无声啜泣。
  每天下午,吉尔教托比重新说话。“哦,哦……哦哦哦哦哦。”“啊啊哎啊……啊啊哎哎啊。”“不对,哦哦哦哦哦。把嘴唇放圆,托比。让它们服从你。哦哦哦哦哦。”
  “啊啊啊啊啊……”
  “不对,真见鬼!你要说话!现在,说,哦哦哦哦哦。……”他会又试一次。
  吉尔每天晚上喂他吃饭,然后躺在他的床上,把他抱在怀里。她拉起他那两只残废的手,让它慢慢在她的身上上上下下地摸,摸到她的乳房,摸到她两条大腿的中间。
  “摸它,托比。”她悄悄地说:“全是你的,我爱。它属于你。我需要你。我需要你好起来,我们可以再做爱。我需要你,托比。”他用他那双明亮的有神的眼睛望着她,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快了,托出,快了。”吉尔是不知疲倦的。她辞退佣人,因为她不愿意任何人留在身边。
  从那以后,她亲自烧饭。她打电话采购日用品,从不离开家。开始,吉尔忙于接电话,但是,电话很快少了下来。后来就干脆没有了。广播员不再发布托比・坦波尔健康情况的公报。人们知道他快要死了。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但是吉尔不让托比死去。如果他死了,她会同他一起死。
  日子不分昼夜地过去了,形成一种持久性的无尽头的雪役・吉尔早辰六点钟起床,第一件事是给托比擦身。价大小便完全失禁了。尽管他插着尿管,垫着尿布,夜间还是要把身体弄脏。不单要换睡衣,有时床单也必须更换・卧室里的矣气,令人难以忍受。吉尔倒满一盆温水,拿海绵秘软布擦洗托比身上的屎、尿。洗好后,擦干,涂上粉;然后替他刮胡子,梳头发。
  “瞧,你看上去挺漂亮,托比。你的影迷们现在该来看你了。他们很快就要来看你了。他们将争着进来看你。
  总统也要来――人人都要来看托比・坦波尔。
  然后,吉尔替托比准备早餐。做麦片柬,做奶油面粉汤,或者炒蛋,做一些能用汤匙喂进他嘴里的食物。他喝他时,就象喂个婴儿,她不断和他讲话,鼓励他说,不久他就会康复。
  “你是托比・坦波尔,”她拖长声音的唱着。“人人喜欢你,人人想你回来。门外你的影迷们在等着你,松比。为了他们,你必须好起来。”漫长的、刑罚性的日子只是开头。
  她把瘫痪残废的托比,用轮椅推下楼,到游泳池里服佐,然后,替他按摩并叫他说话。接着替他做午饭。午饭,后,所有的事,再堂复一遍。在整个护理过程中,吉尔不,渐地对托比讲,他是如何了不起,大家如何爱他。他是托比・坦波尔。全设界等着他回去。夜间,她会拿出一本服相册,举起来让他看・“这是咱们同女王的合影。你还记得那天晚上,人们怎样向你欢呼吗?将来还会有这样一天。你将比以前更红,托比,比以前更红。”当她把他的被子盖好,自己爬到安置在他床边的另一张小榻上时,她已经完全精疲力竭了。半夜里,她会被托比放屁的响声和臭味给弄醒。她从榻上挣扎着起来,替托比撤换尿布,擦洗身体。当她把这一切都干完后,新的一天已开始。地又要着手准备早餐了・又过去了一天。日子无尽无休地一天天地过去。
  每天吉尔都逼着托比练习。让他再努把力,那怕稍稍再有点进步。吉尔的精力消耗得太厉害了,以至她的神经有时难以自控。当她发现托比没有努力时,她会打他一个耳光。
  “你要战胜他们。”她凶狠地说:“你要恢复起来。”吉尔的体力,已在她自己安排的日程中消耗光了。夜间,当她躺下来时,她无法酣然入睡,她的头脑里闪现着各种各样的往事,就象一部老片子中的那些情节一样。她同托比在戛纳电影节受到记者们的包围、欢呼……总统来到他们棕榈泉的住宅……人们称赞吉尔是何等美丽……首演仪式中戏迷们如何围在托比和她的身边……
  金色的爱侣……托比站起来接受奖章,接着倒下来……倒下来……最后,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有时,吉尔会由于一阵突然的剧烈头痛而疼醒,醒来后头仍在疼。她躺在寂袁的黑暗中,和疼痛作斗争。直到朝暾初上,她又挣扎着起了床。
  一切再从头……现在她和托比就象在一次早已被人遗忘了的浩劫中,孤零零的两个幸存者。
  她的世界已缩小到这个住宅、这个房间、缩小到一个人。从黎明到午夜,她无情地催赶着自己干所有的事。
  她也催赶着托比。她的托比被禁锢在地狱里,禁锢在一个只有吉尔的世界里,他必须盲目地服从她。
  枯燥而痛苦的几个星期过去了,几个月过去了。现在,托比只要看到吉尔向他走来时,就会哭起来,因为他知道自己又要受到惩罚了。吉尔一天比一天变得更无情。
  她强迫扎比活动他那搭拉着的,无用的四肢,直到他痛苦得难以忍受。他发出可怕的咯咯声,哀求她停止,但是,吉尔会说:“不行,要到你再成为一个人,要到咱们能让他们大家再看到你的时候。”她经常不断地揉搓他那毫无力气的肌肉。他就象一个无依无靠的,完全成熟的婴儿,一棵蔬菜,一个虚无。但是在吉尔的眼中,她看到的是的的未来,她告诉他说:“你要走路!”
  她会扶他站起来,把他拽住,强迫他一条腿一条腿的移动,让他试着行走,尽管样子很难看,象个醉鬼,象一具脱了节的提线木偶。
  她头疼的次数愈来愈频繁。强烈的光线,大声的吵嚷,或者突如其来的动静都会引起她的头疼。
  “我必须去找大夫了。”她想,“晚一点吧,等托比好了以后。”目前她实在没有考虑自已的时间和空间。
  只有托比。
  吉尔仿佛着了魔,她身上的衣裳松松垮垮的,她不知道自己减轻了多少体重,她也不知道自己成了什么模样。
  她的脸瘦削而苍白,眼睛下陷。以前那一头乌黑的、发亮的头发,现在凌乱而没有光泽。这一切,她不想知道,也不去关心。
  有一天,吉尔在门下面发现一份电报,要求她给凯普兰大夫打电话。没有时间。她必须保持常规。
  日日夜夜,生活已成为“卡夫卡’式的一片魔影。每天替托比洗澡,换衣,让他运动,给他刮脸,喂他吃饭,干所有该干的事……
  次日周而复始。
  她替托比弄到了一辆助步车,把他的手指绑在车把上,让它们攥住它。然后把他扶起来,移动他的双腿,想方设法给他示范,教他迈步,让他在房间里前后来回地挪动,直到她站着就睡着了,再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在什么地方,正在做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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