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探推理-镜子里的陌生人

第42章


  然而,有一天,吉尔知道一切都要完结了。
  这一天,她陪着托比过了半夜,然后回到她自已的卧室。直到黎明时,她才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吉尔醒来时,太阳已升得很高,刺目的阳光撒满室内。她已经睡过中午以后不短的时间了。
  托比没人喂饮,洗澡、换衣服・他躺在床上,不能动,没人管他;他等待着她,可能十分惊慌。
  吉尔想要起来,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一种无底的、深深的疲倦,使她累坏了的身体,完全不再听她的支配。
  她躺在那儿,一筹莫展,她知道她失败了,一切都白费了,所有那些苦难的日日夜夜,所有那些痛苦的数月操劳,全然失去了意义。她的身体已不听她的了,正象托比的身体不听他的一样。吉尔再也没有精力留给他了,她真想大笑一场,一切都完结了。
  这时她听见她卧室的门响。抬眼一看。托比站在门口,独自一人,颤抖的手臂抓着助步车,发出无法听懂的伤感的声音,努力想说出话。
  “吉夷夷夷夷夷……吉夷夷夷夷夷……”他是在想说,“吉尔。”她不由自主地哭了起来,而且哭个不止。
  从那天起,托比有了显著的进步。破天荒第一次,他知道他要好起来。当吉尔强迫他超过他所能忍受的限度时,他不再反对了。他欢迎这样。他想为了她好起来。吉尔成了他的女神,如果说,以前他爱她,现在他简直是崇拜她。
  吉尔也有了变化,以前,她是为了自已的生活而奋斗,托比只是她不得不使用的工具。但是,现在她变了。
  仿佛托比成了她的一部份,仿佛他们只有一个躯体,一颗心、一个灵魂,而且共同迷住了一个目标,他们正在经受着一次赎罪的考验。他的生命曾经掌握在她的手里,她哺育了它,强化了它,拯救了它,从中又滋长出一种新的爱・托出属于她,正如她属于托比一样。
  吉尔改变了托比的膳食,使他失去的体重,开始恢复,他每天长时间的晒太阳,在院子里长时间散步,先用助步车,后来扶着手杖。他的体力逐渐恢复。到托比能独自行走的那一天,他们俩到餐厅,明烛设宴,表示庆祝。
  吉尔觉得托比可以露面了。她给凯普兰大夫打电话,他的护士立刻让他来接电话。
  “吉尔!我一直万分担心。我曾设法打电话给你,可是从没得到过答覆。我发了一份电报,当我得不到回音时,我认为你把托比带到别的地方去了。他现在――他已经――”“你自己来看看吧,艾里。”凯皆兰大夫无法掩饰自已惊异的神情。“这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她对吉尔说・“这――这简直是个奇迹。”“这是奇迹。”吉尔说:“只不过这是人世间自己创造的奇迹,因为上帝在别的地方。”“人们还在向我打听托比,”凯普兰大夫说:“显然他们无法同你联系上。萨姆・温特斯每周至少来看我一次。克里夫敦・劳伦斯也不断来。”吉尔不要克里夫敦・劳伦斯;至于萨姆,温特斯!那还是可以接受的。吉尔必须想办法让人们知道托比・坦波尔,知道他依旧是超级明星,知道他们俩仍是金色的爱侣。
  第二天上午吉尔打电话给萨姆・温特斯,问他是否愿意来访问托比。萨姆一小时以后来到。
  吉尔打开前门迎接他,萨姆极力掩饰住他对她模样感到的吃惊。吉尔看上去比他上次见到时,要老了十岁。她的眼睛象一对深陷的棕色池塘,脸上刻上深深的皱纹。她的体重减轻得那么厉害,以致看起来差不多象个骷髅。
  “感谢你的光临,萨姆。托比将非常高兴见到你。”萨姆原来准备看到托比躺在床上,留下的只是他那昔日红极一时的影子。但是,他却大吃一惊,目瞪口呆了。
  托比躺在游泳池边一块垫子上。当萨姆走近他时,托比站起身来,稍慢一点,然而脚步很稳,并且伸出他那双有力的手。他看上去晒黑了,很健康,比他中风前的模样还要好。就好象通过某种秘密的巫术,把吉尔健疲的活力,输进了托比的身体;而侵袭托比的病魔,却跑到了吉尔的身上。
  “哎,看到你真是太好了,萨姆。”托比的话,比以前稍慢了一点,有点拘泥,但很清楚、很响亮。丝毫没有萨姆听说的那种瘫痪的痕迹。还是那张孩子气的脸,明亮的蓝眼睛,萨姆拥抱了一下托比,说:“耶稣啊,你真把我们吓坏了。”托比笑笑说:“咱们是单独在一起,你大可不必管我叫‘耶稣’。”萨姆更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托比,惊异地说:“我实在不能相信,见鬼,你看起来更年轻了。整个城市都在准备给你送葬呢。”“为我的尸体送葬。”托比微笑说。
  萨姆说:“真难想象,当今的医术真能――。”“不是医术。”托比转身看着吉尔,眼光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深爱之情。你想知道是谁干的,吉尔。只有吉尔,靠着她空空的两只手。她把所有的人都撤掉,却让我重新站了起来。”萨姆望了一下吉尔,心中纳闷。在他看来,她可不象各能作出这样无私行动的女人。也许是他错了。“你有什么打算?”他问托比。“我估计你想休息,而且――”“他准备回去工作。”吉尔说:“托比满腹才华,他不能坐在那里无所事事。”
  “我急于演出。”托比表示同意。
  “也许萨姆能替你安排。”吉尔提示说。
  他们俩望着萨姆。萨姆不想让托比泄气,但是,他也不想提供虚假的许诺。如果没有人替这位主演明星保险,他就不可能被邀请拍片。但是,哪个保险公司目前肯替托比保险呢?
  “目前制片厂工作不多。”萨姆小心谨慎地说:“不过我一定留意。”“你不敢用他,对吗?”
  仿佛她看透了他的心里。
  “当然不是。”不过他们俩都明白萨姆是在说谎。
  好莱坞不会有人再冒险起用托比了。
  托比和吉尔在看电视里一个年轻喜剧演员的表演。
  “他真糟糕。”托比轻蔑的大笑。“该死,我真希望我能重上电视。也许我该找一位代理人。一个能在全城跑一跑,为我找个什么工作的人。”“不!”吉尔的语气坚定不移。“咱们可不能让任何人替你沿街叫卖。你不是那种到处谋生的无业游民。你是托比・坦波尔。咱们要让他们来找你。”托比苦笑说:“他们不会再挤破门坎儿了,宝贝儿。”“他们会的。”吉尔许愿说:
  “他们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你比过去更健顾。咱们要让他们看到。”“也许我需要为哪家杂志照一张裸体照吧。”吉尔没理踩他的话。“我有个主意。”她慢慢地说:
  “演独角戏。”“呃?”“独角戏。”她的声音显得更兴奋了。“我要为你在亨丁顿・哈福德剧院包场。好莱坞所有的人都要来。那样一来,他们又要挤破门了。”好莱坞所有的人,确实都来了:制片人、导演、明星、评论家――影视界一切重要的人物。瓦因街剧院的票,早已销售一空。数以百计没有买上票的人,只好怅然而归,当托比和吉尔坐着专人驾驶的大轿车,来到剧院时,门前一大群人围着他们欢呼。他是他们的托比・坦波尔。他从死人堆里爬出,又回到了他们的身旁,他们比以前更加仰慕他了。
  剧院里前来看戏的观众,一部分人的确是想向他们尊敬的这位昔日著名的、伟大的人物致意;而大多数却出于好奇。尽管如此,他们的到来,却充分表达了人们对这位曾挣扎于死亡线上的英雄,即将熄灭的明星的敬爱之情。
  吉尔亲自订定这次演出的计划。她把奥哈伦和莱因格尔找来,让他们写出了一些漂亮的脚本・开头就是一段独白,嘲弄好菜坞在托比还活着的时候,就要埋葬他・吉尔还找到了几位作曲家,他们曾三次获奥斯卡奖。他们从来没有替某一位人单独作过曲,但是,当吉尔说:“托比坚持说,‘你们是世界上最优秀的作曲家……’。”他们同意了。
  导演狄克・兰德利从伦敦飞来主持这次演出。
  吉尔找遍了她所能找到的最有天才的人支持托比,但是,归根到底――一切还要靠主演本人。这是一次单独的演出,这意昧着,他独自在舞台上。
  重要的时刻终于到来了,灯光暗了下来。剧院里一片充满期待的宁静,人们默默地祈祷着今夜晚能有奇迹发生。
  它发生了。
  托比・坦波尔从容地走上舞台,脚步平稳,有力,人们熟悉的那顽皮的微笑使他的孩子气的脸,更加神彩奕奕。全场片刻静寂,继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全场起立,掌声和欢呼声震憾屋宇,持续了整整五分钟。
  托比站在那儿,等沸腾声平息了,剧院里终于安静的时候,他说:“你们说这是欢迎会吗?”
  人们又都嚷了起来。
  他才气焕发,他讲故事、唱砍、跳舞、嘲弄所有的人,就象他从来没有离开过舞台一样。大家全神贯注。他仍然是个超级明星,不过,现在他似乎又增添了点什么,是的,他成了个现实的神话。
  《杂谈》第二天评论说,“人们来给托比・坦波尔送葬,可是他们却留在那里赞美他,向他欢呼致意。他是多么配得到那样的荣誉啊!表演行业中再也没有人可与这位喜剧大师的那种魔力相媲美了。那是个欢腾的夜晚。有幸在场的人没有人会忘掉那值得纪念的……”《好莱坞报道》说:“观众到那里去看一位伟大明星的到来;可是托比・坦波尔却证明了,他从来不曾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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