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哈瓦那的人

第25章


  “难道你真想……?”
  “我不过是劝您多加小心罢了。”
  “可以用一下您的电话吗?”
  “还有什么不可以的。”
  沃莫尔德给家里挂了一个电话。总不能认为那轻微的声音是有人在敲电键吧?比阿特丽斯接的电话。
  “没事吧?”他问道。
  “没事。”
  “您等着我。米利好吗?”
  “回来就睡了。”
  “我这就回去。”
  “您讲话时不应该流露出‘爱’来,隔墙有耳啊。”哈塞尔布克医生穿着那紧绷绷的马裤很不容易地走到门跟前,“祝您晚安,沃莫尔德先生。这是拉姆写的那本书。”
  “我已经用不着它了。”
  “米利也许还需要。您能不对任何人谈起这套——这套——这套衣服吗?我知道我是在发傻,可是我太喜欢那段日子了。皇帝陛下曾亲口跟我说过一句话。”
  “他说什么?”
  “他说:‘我记得你,你是穆勒上尉。’” 
  
伦敦
  局长总是在家里宴请客人,而且总是亲自动手。因为没有哪家饭店能满足他那过分挑剔和荒诞的要求。许多人都传着这么一件事:有一回他生病了,可还是不肯取消对一位老友的邀请,硬是躺在床上用电话指挥烧了一盘肉。局长的床头柜上放着一只钟,每隔一定时间他便会中止谈话,去给男仆下达指示。“喂,布鲁尔,你听着,那只鸡可以翻过来烤啦。”
  据说还有一次,他在办公室里有事得晚些下班,可是他在那里也还想显显身手,最后那顿饭弄得一塌糊涂。原来局长平常发号施令,用惯了那个红色电话——但那是加密机——结果传到男仆耳朵里的指示全是一种跟日本话很相似的奇怪声音。
  他今天招待外交部常务次官的菜肴简单但却很不错:一大块加了蒜泥的烤肉,餐柜上还放着一盘温斯利戴尔奶酪,局长在厨房里忙活了一阵子,连他自己都闻到肉汁的香味儿了。
  “真香啊,香极了。”
  “这是按诺福克的传统做法烤的。地道的老布朗烤肉。”
  “瞧这肉……闻到没有……”
  “我常让布鲁尔到市场去买买东西,不过他连一盘菜也没烧过,老得让人操心。”
  接下来他们只顾闷头吃饭,好一会没人说话,只有一个女人走路发出的踢踢踏踏的响声稍稍打扰了他们。
  “这葡萄酒真不错。”常务次官说道。
  “五十五年的酒当然不错了。”
  局长拿了块奶酪:“对那份俄国照会——外交部是如何考虑的?”
  “我们对加勒比基地的一些情况搞不太清楚。”一阵咀嚼波马利薄饼的声音,“他们根本没提到巴哈马群岛。那里对于美国佬给咱们的东西来说——那几条旧驱逐舰——倒还有些价值。不过我们始终认为古巴那些建筑物有共产党的背景。您不以为有美国人插手吗?”
  “没和他们通通气吗?”
  “我看没这个必要。他们还怪咱们把牌都藏起来了。您在哈瓦那的人怎么看的?”
  “我要他拿出一个全面意见来。这奶酪味道怎么样?”
  “没说的。”
  “您请自己倒酒。”
  “考克伯恩出的二十七年陈年酒,对不?”
  “三十五年。”   — 棒槌学堂·E书小组 —
  “您觉得他们最终是想打仗吗?”局长问道。
  “您的猜想跟我的完全一样。”
 
  
第五部分·第一章
  “我的工作是了解哈瓦那发生了什么事情,”塞古拉警长说道,“而不是袒护什么人和提供情报。”他挪了一步他的王。
  “难道古巴有什么可以引起外国情报机关兴趣的重要东西吗?”
  “我们当然是个很小的国家,可是却紧贴着美国的边儿呀。我们正盯着您那个牙买加基地。如果一个国家被包围了,就象俄国那样,那它肯定要想办法在旁边打开一个口子。”
  “那么我——还有哈塞尔布克医生——对全球战略有什么用呢?——一个是卖吸尘器的商人,另一个是退休医生。”
  “棋盘上没有不重要的棋子,”塞古拉警长说,“您瞧,我要是吃掉这个子,您总不能不理睬吧。对了,哈塞尔布克医生猜起字谜来可是个行家。”
  “这跟猜字谜有什么关系?”
  “凡是喜欢那玩意儿的人,都可以成为一个很不错的密码专家。有人让我看过一份您拍的电报——或者说是想办法让我看到的,他们还以为我会把您撵出古巴呢。”塞古拉警长说着大笑起来,“您是米利的父亲,看来他们真是一无所知啊。”
  “关于什么事情的电报?”
  “就是您要求发展西富恩特斯工程师的那份电报。您那个想法非常荒唐,我很了解他。也许有人朝他开枪可以使电报更可信,要不然就是他们也想把您除掉。说不定他们比我还轻信呢。”
  “太离奇了。”沃莫尔德走了一步棋,“您怎么就敢肯定西富恩特斯不是我的间谍?”
  “从您的棋路就可以看出来,沃莫尔德先生,何况我还审问过他呢。”
  “您拷打他了吗?”
  塞古拉警长放声笑道:“没有,他不属于那种应该用刑的阶级。”
  “我真不知道在该不该用刑的问题上居然还要划分阶级。”
  “亲爱的沃莫尔德先生,您一定懂得,有些人知道自己皮肉准得受苦;而有的人脑子里则从来没想过还会受刑。受刑完全是两厢情愿的,没有什么例外。”
  “受刑,受刑。他们砸哈塞尔布克医生的实验室的时候,难道……?”
  “那些闲下来学着干这行的家伙可没个准儿,不过警方跟这件事无关。哈塞尔布克医生不属于应该受拷问的阶级。”
  “那什么人才是呢?”
  “这个国家的穷人——任何拉丁美洲国家的穷人,中欧和东方国家的穷人。当然了,根据您的财产状况不算穷人,所以您也不该受到拷打。在古巴,警察可以随心所欲地吆喝拉美各国和巴尔干国家的移民,可是他们却不能那样对待从您的国家和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来的游客。这个问题再自然不过了。天主教徒就应该比基督教徒受到更多的折磨。因为他们罪孽深重。您瞧,我又要将军了,现在我最后警告您一次。”
  “您不总是能赢吗?这个说法倒怪有意思。”
  “西方国家憎恨共产党大国的一个理由就是他们不承认阶级差别。有的时候他们虐待的人不对头。希特勒就是这么干的,因而也使整个世界感到震惊。可是您看,谁也不来过问我们古巴监狱,或者里斯本和加拉加斯监狱里的情况。希特勒尽胡来,就象在你们英国,汽车司机踉女贵族搞上了一样。”
  “那种事不再让人奇怪了。”
  “世界上的事情如果全变起来,那对谁都是一场灾难。”
  他们每个人又各倒了一杯不要钱的代基里酒,那酒冰得凉极了,两人都小口地吸着,不然喝下去非难受不可。
  “米利怎么样?”塞古拉警长问道
  “她很好。”
  “我非常喜欢那孩子。她已经长大成人了。”
  “您这么想,我很高兴。”
  “我之所以不希望您和什么麻烦搅到一起,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沃莫尔德先生,如果那样,就意味着您丧失了侨居许可资格。哈瓦那要是少了您的女儿,那可太不幸了。”
  “我认为您还没有真正相信我,警长先生,西富恩特斯并不是我的向谍。”
  “我相信您。我看有人大概想利用您做掩护,再不就是拿您当囵子,引诱真正的野鸭飞来,”他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当然,那样对我的名册也有好处。我喜欢看着野鸭从四面八方飞来,从俄国、美国、英国,甚至从德国不断飞来。他们瞧不起在这里土生土长的意大利射手,您等着瞧吧,哪天他们全飞来了,我再露露枪法。”
  “世界太复杂了,我发现还是卖吸尘器容易些。”
  “买卖不错吗?”
  “哦,是的。”      — 棒槌学堂·E书小组 —
  “您店里又添人手了,我很感兴趣。一个是用吸管喷我一脖子汽水的迷人的女秘书,她衣服扣得不紧,还有一个小伙子。”
  “我需要能帮我管帐的人,洛佩斯靠不住。”
  “对对,洛佩斯,他也是您的间谍。”塞古拉警长笑了笑,“这些我都接到报告了。”
  “是的,他向我提供关于警察局内部的秘密情报。”
  “您要小心些,沃莫尔德先生。他可属于应该用酷刑拷打的那类人。”
  两人同时笑着端起了酒杯。这么晴朗的好天,竟说到了酷刑拷打,不能不让人笑出声。
  “我该走了,沃莫尔德先生。”
  “依我看,牢房里已经关满了我的间谍。”
  “我们总是用处决几个人的办法为新到的家伙腾地方。”
  “警长。哪一天我在棋盘上教训教训您。”
  “那可不容易,沃莫尔德先生。”
  沃莫尔德从窗里看到塞古拉警长绕过那座哥伦布石像,它挡住了那位警长回警察局的道路。他又要了一杯免费的代基里酒。
  “哈瓦那”夜总会和塞古拉警长仿佛已经取代了“魔棍”酒店和哈塞尔布克医生在他心中的地位——生活开始变了,必须拿出最好的办法来。退路已经没有了,哈塞尔布克医生已经感到了羞耻,可是多年的交情却不允许自己羞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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