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倾天下

第196章


  今日的远真,奇怪的穿了一身紫袍,竟象是紫冥教中服饰,但更为华贵些,我认出他,是因为他依旧是最后一次我见他的颜容,难得的没有易容。
  刚杨熙,神色却憔悴了不少,也瘦了许多。
  看着他们,我突然觉得心一抽一抽的渐渐抽紧,隐隐中仿佛有什么黑暗的真相正鼻息咻咻气味腥臭的逼近,狞笑着,等待某个石破天惊的结局的发生。
  良久,我怔怔的指着杨熙,道:“你......如何会在这里?”
  他却有惭愧不安之色,躲闪着我的目光,期期艾艾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却已无暇再问,一个箭步,赶到贺兰悠身侧,急道:“你怎么了?”
  他缓缓张开眼来。
  只一眼,我的心便沉到了底。
  他目光虚浮,竟有神光渐散之势,我大惊之下伸手去探他的脉,手指刚触到腕脉,便立即被弹开。
  他已经真气走逆,无法自控,身处濒死之境。
  发生了什么?
  谁能令他重创如此?
  来不及多想,我赶紧从怀中摸药丸,摸到一半手顿了顿,想起武功高绝之人,一旦面临几至散功的重创,寻常灵丹绝无效用。
  除非......
  咬咬牙,我取出一个小小布包,打开布包,里面一颗赤红丹药,大如鸽卵,嗅来隐隐异香。
  山庄三宝,一杀人,一护身,一救人,我唯一没有使用过的奇宝,就是眼前的灵元丹。
  之所以不用,是因为普天之下也只有一颗,外公花费十年光阴练成,只为了给我在生死关头使用,珍贵无伦。
  我毫不犹豫,将丹药塞入贺兰悠口中。
  低声喝道:“快运功!”
  一边运起我练得不十分到家的天魔内功,勉力助他引导真力回归丹田,运功时,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他体内另有一股霸道怪异真气在横冲直撞,我的天魔功对其毫无效用,不由皱了皱眉。
  贺兰悠勉强又睁眼看我一眼,垂下眼睫。
  我感觉到他已在药力扶持下,缓缓试图导气归流,微微放心,又怕自己不精纯的天魔内功会和他的怪异内功相冲撞,便收回了手。
  他却突然反手一捞我的手,将一物放在我手心,喃喃道:“紫魂珠......”
  我低首一看,掌心里滴溜溜一颗紫色玉珠,光泽氤氲,气味微腥。
  远真一直注视着我的举动,此时突然低低一笑道:“怀素,你这药是老爷子给你的最后一样宝贝吧?啧啧,可惜了的,你难道不知道,他用不着了么?”
  他又笑指那紫魂珠,道:“以教主之血和施者之血练出同源之珠又怎样?你现在还剩几分的凝定神功去行化针大法?去替她解咒?”
  我霍然回身,怒叱:“你是谁!你这居心叵测的贼子!”
  “我是谁?”远真恍如听见一个最可笑的笑话,突然狂笑起来,“我是谁?快二十年了,终于有人问我,我是谁?可怜我自己都快忘记了我是谁!”
  他笑声激烈,须发皆张,悲愤之色溢然,面上连肌肉都在扭曲,看来令人心惊。
  他笑得半晌,忽又道:“不,不对,什么我快忘记我是谁,错错,大错特错,我从来就没忘记我是谁,二十年,这二十年,每一日每一夜,我都不曾忘记过我是谁,不曾忘记我为何落得如此地步,不曾忘记你们!”
  他伸指,指向贺兰秀川和贺兰悠,神色狰狞。
  贺兰秀川一直斜靠着墙壁,神色灰败,看来他和贺兰悠两人刚刚死拼了一场,两败俱伤,此时他亦微微张开眼,看了看远真,忽然笑了笑,道:“我想,我现在知道你是谁了。”
  他边笑边自嘲的摇头,“真的没想到你居然没死......”
  猛烈的咳嗽起来,咳出血丝,咳出血沫,他依旧在笑。
  “贺兰笑川啊贺兰笑川,你居然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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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什么言语比此刻这轻轻一句更令我震惊。
  我呆在当地。
  而掌下,我按着的贺兰悠的脉息,本已渐渐平缓的天魔内力,突然大大一震,四处乱窜如燎原野草,而原先便杂乱冲撞的那霸道真力,立时窜入奇经八脉,瞬间不可收拾。
  我心一沉,知道大事不好,重伤调息之人最忌心神波动,贺兰笑川未死之消息不啻于巨雷,狠狠击在贺兰悠本已极其脆弱的躯体之上,他要如何经受得起?
  何况,看贺兰笑川神情,看他匿伏二十载至今日种种举措,此中必定还有隐情,绝非贺兰笑川复活这么简单。
  我心中忧急,不顾此时贸然使用真力可能导致被反噬的危险,运起天魔功便想助他收拢再次散乱的真气,却见他轻轻一让,睁开了眼。
  嘴唇蠕动着,一声“爹”到了口边,却终于止住。
  我看着他眼神,便知大势已去,他已经为了这个惊天消息,放弃调息,错过了最好的复苏机会,只得废然一叹。
  刚才的情形,我猜想大约是贺兰秀川趁贺兰悠大殿祭祀后进入密室,下手暗袭,杀了长老,跟进密室与贺兰悠两败俱伤,只是他为何突然做此破釜沉舟之举,只怕和贺兰笑川多少也有些关系。
  贺兰笑川此时已经施施然坐了下来,意兴飞扬的笑道:“今日人到得齐全,正好,有没有兴趣听个故事?”
  他一边招呼杨熙也坐下来,道:“熙儿,你也坐。”
  这声熙儿叫出口,贺兰悠晃了晃身子。
  却如一道闪电劈进了我的心里。
  贺兰笑川为何叫杨熙这般亲热?他既然复活,应该与矢志为他报仇的亲子贺兰悠相认才对?为何他对贺兰悠神情恨毒,漠不关心,反而对本应陌生的杨熙态度慈霭?
  熙儿......熙儿......这是什么样的称呼?
  眼光突然落到室内一枚玉瓶上,瓶上雕着碧水清波,莲叶田田,弄篙女划轻舟而来,分花拨叶,姿态曼妙,虽不辨面目,然无限风华。
  我仔细看着那图,突然浑身一冷,宛如一个惊雷,滚过头顶。
  这副图,我见过!
  当年,训练不死营时,我曾经在杨熙的军营帐篷内,见过他悬挂一幅画,画上有碧水,有莲叶,有采莲女,还有一行题字。
  “弄篙莫溅水,畏湿红莲衣。”
  记得当时我还拿这画和杨熙取笑,“可是阁下私慕之女子,假托了这采莲人?”惹得杨熙神色尴尬,次日再去这画便不见了,我还以为是杨熙面皮薄。
  如今想起......
  弄篙莫溅水,畏湿红莲衣......
  “家母名莫莲衣。”
  莫、莲、衣!
  贺兰悠的这句话闪入我脑海时,我不能自控的颤抖起来,狠狠咬了咬舌头,剧痛袭来,我才勉强镇定些。
  我终于明白那日贺兰悠和我说起他母亲名字时,我为何有熟悉之感,原来就是这幅画上题字的缘故!
  那么杨熙......杨熙......
  难道......
  我的心,直若沉至深水之中。
  不,不要,那样对贺兰悠,太残忍。
  
[正文:第一百八十三章  浮生长恨欢娱少(四)]
  我惴惴不安的观察贺兰悠,他脸色雪白,目光低垂,我不知道他猜出了多少。
  那厢,贺兰笑川却已经说起了故事。
  “很多年前,一个武林霸主,在一次巡视分舵中,爱上江南苏州府一家农户人家的小女儿。”
  “那女子生于水乡,性格亦温柔如水,尤其风姿绝世,容色无双,虽然不会武功,霸主依然不顾他人劝说,坚持娶了她。”
  “他极是爱她,每听她说话,哪怕是最寻常的言语,也觉得欢喜,看她绣花,哪怕一绣数个时辰,也觉得光阴静好人生无憾,婚后很过了段举案齐眉两情缱绻的日子,女子很贤惠,行止有度,娴静淑德,赢得上下交口称誉。”
  贺兰笑川说到此处,神情温柔,眼睛微微眯起,似乎那段日子,令他颇为怀念。
  贺兰秀川却冷笑一声,道:“自我陶醉的武夫。”
  贺兰笑川也不理他,继续道:“只是那男子素来是武痴,功名利禄一概淡然,唯独武学一道,极其痴迷,虽得娇妻,如胶似漆,依然不肯荒废武功,那时他的凝定神功刚练到第五层,凝定神功第五层练功要求奇特,虽不禁男女之欲,但男子不可泄一分精元,否则前功尽弃。”
  “那男子刚刚新婚,又要闭关练功,又不能泄元,唯恐委屈了娇妻,便白日练功,夜间前来陪伴,依然行男女之事,只是最后关头,男子总是偷偷点了女子睡穴,不令她得知他未曾行完夫妻之礼。”
  贺兰秀川突然皱了皱眉,道:“你那时练的是第五层?你不是和大家说的是第六层?你---”他似是突然想起什么,脸色大变。
  贺兰笑川得意的冷笑一声,道:“为什么要告诉你们真话---不出几月,男子第五层功力将要突破之时,女子突然怀孕,男子十分欣喜,但也有些疑惑,明明没有泄元,为何女子依旧能怀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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