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攻破这个家伙,让他交待张建华的犯罪事实。
一老一少对面相对,一场短兵相接的较量马上就要开始了。
二十、针锋相对
8月3日上午,七里店专案组驻地。
凌晨时分,中心组会议刚刚作出决定:突审张立华和张豫皖。分兵两路,由刘广仁
副局长、李付平支队长等六人审张豫皖,金万福主审;另一组审张立华。制订了严密的
突审方案——对张豫皖引而不发,分敲侧击,关键时刻再重炮出击;规定了严格的审讯
纪律。
老金对面前这个小青年早已琢磨个透,案情分析会也开过多次,前一阵子,专案组
同他接触,已经发觉这小子嘴很硬,不是个容易对付的角色。但是,该如何撬开他的嘴
巴,老金心中已有了底数——他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老金看了看老老实实坐在那里的张豫皖,先不忙问话。
他抽烟、喝茶,在地上来回踱步。
张豫皖早就打定主意:给他来个、一问三不知,啥要紧的也不吐口。此刻,他强抑
住心中的紧张,装得像个没事人。可老金高大魁梧的身影立在他面前,像一座大山,压
得他透不过气来。当老金踱步时,他就觉得这座山像要砸下来,压在自己身上,把自己
砸得粉身碎骨。偷眼看看这个老头,他脸上平静得像一泓湖水,半点波澜不起。难道他
真掌握我们啥啦?如果他发急发躁,朝俺大喊大叫,说明他对俺心中没底,俺就给他来
个装假充愣,哪怕打俺也不说实话。看样子这老头真掌握啥了。掌握啥了呢?……
正明思乱想间,突然老金开口发问了。张豫皖心中正极度紧张,被吓了一跳。可是
当他听清老金的问话时,却愣住了——这问的是啥?
“张豫皖,小孩多大啦?”老金慈祥地问道。
“嗯……嗯?您,您是问俺家孩儿?”
“是哩是哩,你家孩儿今年几岁啦?”
“嗯……去年10月生的,还不到一生日。”
这几句问话,使张豫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思想上已经不像刚才那
样紧张了。
“噢,去年10月生的。”
“是哩,去年10月。”
老金又点上一根烟,不紧不慢地喝茶。张豫皖心里疑惑:这老头真要跟我拉家常?
摔不及防地,老金使出一手杀手铜:“张豫皖,你去海南是啥时候?”
张豫皖陡地紧张起来:“是,是,是去年10月。”
此前别的侦查员问过这个问题,讯问笔录上记着,他没法改口。
“张豫皖,去海南干啥哩?”
没有再追问时间问题,张豫皖悄悄透了口气。他光顾对付问话了,没留神对面那双
能穿透人五脏六腑的眼睛——老金将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收在了眼里。
“俺在海南当兵时有一个要好的战友,俺俩关系不错。俺去海口找他耍。”这一套
话是早就编好的,过去有侦查员问,也是这么说的。说完,他偷眼瞅了瞅老金。
老金哈哈一笑,笑得张豫皖汗毛直竖。
“张豫皖,刚才问你,你说你家孩儿是去年10月生的;老婆还没出满月,你去海南
找战友耍?这符合哪条情理?你给俺解释解释,啊?”
张豫皖死也没料到,这老家伙盘马弯弓,问来问去,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他张口
结舌,“啊啊”了半天,一句话也编不出来。
“别光啊啊,说吧。”老金悠然地点上一根烟,“你去海南找战友耍,坐月子的老
婆能让你去?丈母娘不埋怨?给俺解释解释嘛!”
张豫皖只觉得老金那双具有穿透力的眼睛通视着自己,慑人心魄。他不敢再开口,
不知道哪句话就中了老家伙的圈套。可是咋能闷坐着不开口?不光是这个老头,对面还
有五双眼睛盯视着自己哩。开口,开口说啥哩?再编就编不圆全了。说实话?天呀!那
一次海南之行是送俺四哥避风去的。
原来一直对他们说,自从四哥从监狱里跑出来,我再没见过他,一说实话不是全漏
了吗?!咋办咋办?唉!看来顶不住,先说了这点,别的一句不说。
张豫皖愚蠢的头脑里盘算了半晌,老金那双眼像雷达探测器一样,“测‘出了他的
心理活动,知道他快开口了。
“老金叔……”张豫皖抬头看了看,“俺跟您说实话……”
说了这一句,又不开口了。
老金干了二十多年预审,见得多了。哪有案犯“竹筒倒豆子”交待的?审一个案犯,
不定得折腾多少个回合。他做出一副“你爱说不说”的表情,悠然抽着烟,喝着茶。
张豫皖还想再试探一下:“老金叔,俺要说了实话,您能咋判俺?”
蠢蛋!他漏出了一个“判”字!老金心里冷笑——你小子自己知道犯了罪,不然咋
能蹦出个“判”字!好,我就抓住你这个“判”字!
“张豫皖,你是识文断字的人,也当过兵,受过部队的教育。党有政策,国家有法
律。你总能懂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句话。好好交待,有啥都说实话,还有一线
出路;如果就这样下去,哼!”他或指指向张豫皖,“杀你个孩子乖!”
张豫皖低下了头。老金知道此刻他会有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便撂给他一根烟,给
他点着,看着他一口接一口地吸,并不说话。等他吸得差不多了,才不紧不慢地问道:
“咋样啊,想好了吧?”
在这一根烟的功夫里,正如老金预料的那样,张豫皖内心正在激烈地翻腾。他知道
自己被逼进了死胡同,在这个问题上不说实话是躲不过去了。见老金发问,他装出一副
可怜兮兮的样子:“老金叔,俺想起来了,不是去年10月,是去年夏天。俺是,俺是送
俺四哥去海南。”
此刻老金不再给他留思考的余地:“送你四哥去海南干啥?”
“他……他在街上碰上一个公安,怕人家抓他,让俺送他去避风哩。”
“你不是一直说,自从你四哥从监狱里偷跑出来,你就再没见过他吗?”
“是哩是哩,老金叔,孩儿一时糊涂,再不敢说瞎话了。可就这一回,真的再没见
过他。”
“哼!”老金冷笑了。张豫皖急忙分辩:“真的,老金叔,孩儿这回可真是都给您
讲完啦。”
老金声调突然提高,非常威严地:“你没讲完!如果我给你说出来,可跟你自己说
出来不一样。”
张豫皖也有点硬气起来:“我真没有啥啦!”
他心里想,你们大概就知道这么一点情况,我要是硬顶过去,你也没啥法子。
老金也在动脑筋:都知道张建华最溺爱他这个六弟,他从监狱里跑出来后决不可能
不找张豫皖。就从这儿突破,让张豫皖的谎言暴露出来,不给他留余地。
“张豫皖,你既然不说了,好,我给你提个头。但是你要弄明白,这不是你自己说
的。”老金脸色陡变,满面通红,脸上的肌肉都在抖动,那样子看起来真让人心里发颤。
“张建华去过你家没有?”
张豫皖被老金的神态吓住了,他不敢直视老金那满脸严厉的神色,低下了头。不好,
他们确实还知道别的事!看起来不说不行。好一会儿,他才嗫嗫嚅嚅地开口:“对,对,
老金叔,你这一提头俺才想起来,俺四哥是去过俺家。”
“是啥时候,做啥去了?”老金一点也不给他留思考的余地。
“有一回,俺和几个朋友在家里玩牌,听见有人敲俺家的后窗户。出来一看,是俺
四哥。他跟俺借了五十块钱,走了。
老金叔,“他又抬头看了看老金,试试探深地,”这回俺可全说了。“
不料,老金猛地一掌击在桌上,“砰”,张豫皖吓了一大跳。
“你说瞎话!”
“真没有了,老金叔!”
“真没有了?我要是再提出来啥呢?”
哼,这老头在诈我,他准是再提不出啥了。我得顶住!
“您要是再提出啥来,当场枪毙俺!”
“你可要好好想想!”
俺还想啥哩,俺和四哥干的那些事,可不敢让你这个老头知道。俺得装得像一点儿。
张豫皖装出一副十分诚恳的样子:“真的再没啥了。”
老金口气却软了下来:“孩儿呀,别叫叔再提醒你了。”
你软我就得硬点:“看看,老金叔,你提不出啥来了吧!”
小子呀,你得意得太早了!跟我老金打交道,你还嫌嫩着哩。
“不是我提不出来了。你看,你喊我‘叔’,我是想给你留条出路。”
张豫皖装出十分感动的表情:“老金叔,您的好心俺领了。
可真是再没啥了。“
“张豫皖,我要再提出啥来,你可要付出代价呀!”
张豫皖想,装就装得像点儿:“老金叔,您请说。您要再提出啥来,只要是孩儿没
说过的,”他指指墙边撑蚊帐的竹竿,“您打俺一百棍都成!”
“好好好。老金叔只给你提一个字!”
刹时,室内的空气凝滞了。张豫皖心里有一百只兔子在蹦,他盼着这老头啥也提不
出来,又怕他真提出啥来。别的预审员不能随便开口,但心都提到了喉咙口:真要是再
提不出有力的证据,张豫皖可就要硬顶到底了。老金心里也很不平静:张豫皖到底与张
建华有多深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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