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花季--文革中的另类青春

第33章


可是见张荣无理迁怒于自己的好朋友,她沉
不住气了。她自信能唱好这支由越南进修教师逐句教授的歌。
    她从容镇静地唱起来,清晰流畅。一曲终了,一直在屏息静听的越南军官们,
爆出热烈的掌声,齐声用中文高喊:“太棒了,真正的我们的歌!”
    几天后的傍晚,桑园正在宿舍重读父母的每封来信,胖墩儿风是风,火是火地
冲进来,“猜猜看,张校长刚才找我去谈什么?”她一脸神秘地问。“甭猜,准是
又为啥事批评你。”“”不对!她向我打听你呢。”“打听我什么?”桑园放下手
中的信,忙问。“叫你猜嘛。”“猜不出。你不说,我就不听了。”“好,好,我
说。她呀,问我有没有听到你常提起什么人,或者看见你跟谁眉来眼去。我说没有
啊。她又说,包庇朋友的错误是害朋友。我说,有啥事您就直说吧,我听不懂弯弯
绕。她就说,她很怀疑你挑逗过一名越南军医。那人已经指名点姓向院首长表示,
希望能娶你并带你回国。所以校长怀疑你知道那人是越南国防部副部长的儿子,存
心要攀高枝呢。我告诉她,咱们是在路上遇见过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可是谁知道
他是什么部长儿子呀,躲都躲不及呢。”
    桑园听完胖墩儿的话,气得面红耳赤,又想起下午李指导对她莫明其妙问的一
番话。当时,李指导很和气地问她:“参军前交过男朋友没有?”“没有。”她有
些羞涩地答。“你对阮清玉印象如何?”“谁是阮清玉?”她摸不着头脑。“那个
越南军医呀?”“我不认识那些人。”“如果他要求跟你认识,然后做朋友,你肯
吗?”“我不想考虑这个问题。”“很好。我只是随便问问,不要放在心上。”
    当时,她心里暗气李指导会问出这样不着边际的问题。现在才恍然大悟,原来
张荣怀疑自己在动歪脑筋!她委屈得眼圈红了。胖墩儿气呼呼地说:“校长专会欺
负咱烈士子女,还有你们外地来的。我亲眼见过张群和孟亚杰跟那些越军们嘻嘻哈
哈,还是当着她张荣的面呢。她连屁都不放,瞧得挺顺眼似的。”
    然而不久后,女兵中当真发生了一桩“情奔逸事”。
    许栀栀留下一封信,脱掉军装跑了。
    信由她同室的女兵发现。好奇心使这女兵先睹为快。然后又细心封好,交给护
校领导。于是很快,信的内容就在女孩子们中传开。信上,栀栀恳求校长不要把她
当成逃兵。她一直为自己是军中一员自豪,也喜欢和同伴们单纯欢乐的相处。可是,
为了爱情,她毅然决定放弃同龄人艳羡的前程,奔赴男朋友落脚的内蒙牧区。如果
她再不去,他会因为孤独和艰苦的生活自杀。
    女孩子们为她这种胆大包天的逃跑举动震惊了。大家凑在一起,悄悄议论着以
前一些蛛丝马迹。“她走路的姿势跟咱们不一样,可能被她男朋友破瓜了。”有人
投石惊天地说。“什么叫破瓜?”张群好奇地问。桑园也竖起耳朵。“就是,唉,
叫男人给弄了呗。”“弄了哪儿呀?”张群楔而不舍。“笨蛋,连这都不懂。一边
想去吧。”胖墩儿阻止她再问下去。“哦,我想起来了,”许栀栀的室友发现新大
陆似的喊起来,“有天我突然进屋,撞上她在擦澡,那肚皮上呀,尽是波浪似的纹
路,吓了我一跳。她连忙拿衣服掩住,说小时得的皮肤病,所以不敢去浴室洗澡。”
“那是妊娠纹!”胖墩儿笃定说。女孩子更吃惊,谈兴也更浓。“我有次见她在盥
洗间用牙膏拼命搓脸,问她为什么,她说牙膏能清除雀斑。”又有人提供一条线索。
“那是妊娠斑!”胖墩儿立刻诊断。“就你知道得多!”张群白了她一眼。“当然。
我哥是妇产科医生,带我看过生小娃呢。”“昨晚上我看见她的男朋友了。”孟亚
杰不甘寂寞,爆出最大的冷门消息、女孩子们全把目光集中到她身上,却多少有些
不信任。“真的,我真看见了。昨晚我回家了一趟。返回医院时,看见她站在院墙
下。正要叫她,忽然看见梧桐树的阴影里还有一个人。我溜过去想看个究竟。原来
那是个高高瘦瘦,一脸络腮胡子的男人。他俩好像在争吵,声音特大。我再蹭近些,
听那男的说,‘要是不跟我走,我就去对你们领导把底儿都抖出来!’讲得很凶,
吓得我赶紧跑回来。”
    一窝子人正说得热闹,不知是谁喊了声“校长来了”!大家立刻噤若寒蝉。
    张荣铁青着脸走进来,阴沉地说:“许栀栀是军中败类!她父母已经通知领导,
跟她断绝关系,因为她不仅给部队,也给家庭带来奇耻大辱!现在我宣布,任何人
不得对外提起这件事。给家里写信更不能提!谁违反这条纪律,就是存心给咱护校
抹黑!也不准再议论这件事,立刻解散!”
    回宿舍后,胖墩儿得意地说:“你看,我不是早就觉得她不对劲儿吗?”见桑
园若有所思,并不睬她,又问:“想什么呢?”“我想,她真的是为了爱情而不顾
一切。多伟大的女性。我只在小说里见过。”桑园眼睛望着深邃的夜空说。
    女兵们很快不再对这件事感兴趣,因为业务课开始了。一片新奇奥妙的世界在
她们眼前展开。桑园从前没想过学医,认为那是平庸女子的志向,她要研究天体物
理或者核子学。可是崔教员却向她和同伴们展示出人体。生物界的奥秘:这是一种
包者透明荚膜,像双胞胎一样可爱的肺炎双球菌。想不到吧,它们竟能凶狠地夺去
人的生命;那外观华丽,名称高贵的金黄色葡萄球菌,是引起腐臭化脓感染的罪魁。
而人体与外界相通的各器官里,都隐蔽着无数忠于职守的“好细菌”,日夜清理保
卫着“家园”。不过,一旦它们入侵了别“国”,立刻引起严重的混乱,把人体践
踏得一败涂地。当崔教员一脸庄严地讲起“胎儿形成”过程,引起女孩子们窃窃私
语。“我还以为男女同坐一张椅子就怀孕,从来不敢随便坐我爸坐过的椅子。”
“我妈说,小孩是从胳肢窝里爬出来的。”胖墩儿贴着桑园耳朵说:“我妈早就对
我讲过男女之间是怎么回事,要我当心。”桑园很纳闷,自己的妈妈从来没在这个
问题上吐露只言片语,大概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对此产生过好奇。然而现在,她一
下子看到生命起源的奇妙:成亿的精子们竞争上游,只有最优秀的一个能冲破层层
屏障,钻入卵内。一精定乾坤,其余的自然消亡。自然界的生存竞争,原来是在生
命形成之前就开始的呀。若不是这激烈的去劣存优竞争,自然界大概至今仍是草履
虫们的世界。
    半年的理论学习,林桑园在课堂上对崔教员的提问对答如流,得到无数口头嘉
奖。结业考试又得了个大大的红色“98”。那丢掉的两分,是因为张荣怀疑崔教员
偏心,亲自复审卷面时,发现有两个字写得潦草,坚决扣掉的。桑园并不以为憾,
“题目太容易了。”她叹道。
    全排再没有考上九十分的。桑园那份被作为标准答案挂在教室里的试卷,令大
伙钦羡。“要是你的床铺跟日用品,也能被整理得像这卷面一样井井有条,你就算
个大完人了。”胖墩儿郑重地对她说。“喜欢把东西理好的人,是懒得找东西的人。
我并不懒。”她用哲学教师的口气辩解。想起母亲曾对自己中肯地说:“桑儿,你
丢失的东西若能找回来,那就不合逻辑了。”她不禁笑出了声。
    临床课开始了。护校开拔到设在山区的后方医院。
    这里群山起伏绵延,景色一日数变。清晨,静如处子的远山近岭掩映在万丈霞
光中;正午,稀疏矮簇的酸枣、毛栗难掩坡上荒瘠,山像落难妇一样,在耀眼的日
光下露出窘态。傍晚,山岭慌忙披上晚霞慷慨捐出的绚烂彩衫,像贵妇似的冷傲凝
重。
    后方医院,由于它任务特殊,集中了军区最优秀的医生,最能干的护士,最先
进的仪器。女兵们也将在这里接受最严格的训练。
    每天清晨,她们必须毫不迟疑地从热被窝里爬出来,到病房跟大夜班护士学分
药、抽取注射药水等。上午跟着老护士给病员发药、打针,清洁护理。下午听各科
护士长讲临床课。
    一天下午,外科护士长把女孩子们领进治疗室。那里躺着一个年轻战士。护士
长介绍说,这位战士因公受伤,需要导尿,大家要发扬阶级情,同志爱,学会“男
性导尿术”。
    护士长边说,边在战士两腿间清洗消毒。然后,熟练地提起那个重甸甸的器官,
夹着导尿管要往尿道里插。这时,只听前排的张群惊惺地大叫一声,拔脚跑出去。
其他人也跟着跑没影了,只剩下桑园和胖墩儿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桑园虽然没跑开,心里却鹿撞似的“嗵嗵”直跳,眼睛也转向窗外。她实在有
些同情这个无辜的小伤兵。“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没见过男娃撒尿似的。”胖墩儿
嘟哝着。
    张荣知道此事后,立刻决定:这批见习护上免学男性导尿。
    可是免不了还要闹笑话。一天,张群跟盖亚杰上夜班,随手翻开一份病历,见
那诊断是“包皮过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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