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杀手青春期没有烦恼

新时代的寄信人(上)


    无法拓展的道路,如隧道般螺旋排布在苍穹之中,一层又一层的天桥,连入浩瀚的云海。
    科技发展,文明跃迁,人类步入新的时代。
    透明天桥闪烁着霓虹色辉光,自下而望,炫酷汽车疾驰于头顶,与云相融,别有一番风味。
    天池之中,阡陌道路,似交织的罗网,阻断本黯淡的阳光。
    纵然无光,但人间仍然无忧。
    崇天高云之下,繁花丛生,河水尤清,人世间的笑颜仍然如故。
    人造能源代替了太阳,光亮、温暖,应有尽有。
    资源倾斜,反而保护了地球,原本即将逝去的东西,被视作留念之物保存;原本该开发的土壤,被当作无用之地废弃。
    在这里,能看到新型能源渗透进现代人的衣食住行,亦能看到古典传统洒落于街头巷尾。
    覆有金色流光的飞车,穿梭于更高层的碧空中,智能识别系统自动避让行鸟,万物和谐共生。
    飞车驶过的地表之上,身一小褂,夹一拖鞋,坐一木凳的老头儿,眼里装着棋盘,嘴里藏着山河,一颦一笑,一怒一嗔,便似某个王朝完成了更迭。
    城乡小镇,巷道胡同,被欢声笑语连接的土地上,一化着淡妆,蓄及耳短发,明眸皓齿的少女,正如参拜神明的朝圣者,双手捏信封两角,虔诚地将一手写信投掷信筒内。
    “都2121年了,大姐姐,大清都亡好几遍了。”
    少女闻声,朝右扭头,无人,又往下低头,才看到一个满脸麻子的男孩。
    男孩倚靠于一废弃旧宅的大门上,蓬乱的碎发沐浴着几分被分割的阳光。
    他正扭头望着自己。
    少女左右摇摆了几下,男孩眼珠也在眼眶中摇摆了几下。
    少女重新将头扭回,正视着信筒,毫无疑迟,径直伸手将刚塞进信筒的信掏了出来。
    “喂,真的假的,那么小的口你是怎么把手伸进去的?还有,我对你写的那些自作多情且肉麻的信,才不感兴趣呢。”男孩嘁了一声,满脸嫌弃。
    下一刻,求饶的声音便响彻整条街道。
    叫疼声萦绕在少女耳畔,男孩的头上起了一个大包。
    蹲于前方,只手捏住着男孩左耳,少女和蔼地问:
    “总结地很到位嘛,那我倒想问问你,我叫什么呀。”
    “你又不跟我说,我怎么知道。”男孩表情狰狞地回答,“老巫婆?”
    “你才老巫婆呢。”捏耳之手加了些许力气,少女又附耳说道,“看了我那么多封信,就是不愿意看完最后的署名是吧?记好了,我叫苏——棠。”
    名为苏棠的少女如是说。
    “那作为交换,你的名字是?”
    苏棠与眼前男孩,虽无多少交集,但她不知怎得,却对这野孩,无法生厌。
    她并非是此处常客,只因该地尚存一邮筒,她才选择来此寄信。
    信筒旁这座荒废古宅,似乎就是男孩的家。
    她每次寄信之时,男孩总是满脸忧郁,惰猫般依偎其旁,闭目憩息,任眼前行人匆匆而过,任头顶流云聚散离合。
    偶逢清醒之时,男孩则会全程注视着她,如抒发自己愤懑般,向她生硬地搭话。
    直至某次,当她因事折返,发现那名男孩,正如捧珍宝,阅读自己的信。
    隐私被窥探,秘密被揭开,本该生怒的苏棠,在望见男孩尽是满足的表情时,她首先感到地却非愤怒,而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原来文字有着此等力量,使忧郁之人重振旗鼓,使悲伤之人重展笑颜。
    出于想维持这个笑容的愿望,本无意再写信的苏棠,重拾起纸笔。
    男孩告诉苏棠,他没有名字,人们都叫他信,或许是因为守在信筒旁,但绝对不是在夸自己信守承诺。
    季节渐入深冬,轻抚短发,苏棠留下一毛呢外衣,便转身离开。
    少年接过那附有清香的外套,置于鼻前,红了脸颊。
    黑色隐形眼镜脱落,亮起毒蛇般苍绿的眼眸,和善眼神渐而坚毅。
    为手枪装上消音设置,二十三楼楼顶,隐匿于暗处的苏棠,以左手为架板,瞄准对面大楼,正载歌载舞的组织叛离分子。
    绿色的眼眸锁定了此行的目标,银白色的子弹穿过厚厚的玻璃,准确击中目标对象的太阳穴。
    任务完成。
    撤去踪影,苏棠顺着一旁的下水道管道跳下,干净利落,除去人脑与玻璃上的那个洞,什么都没留下。
    从二十三层的废楼楼顶,逐层跳下,弯臂屈膝,借力消力,顺着可攀爬的凸起物,她避开着监控,如一只壁虎,她不费力地落到一条狭窄小巷中。
    伴随每次落脚,肌肉弧线隐约皮肤之上,此等逃离,已是她家常便饭。
    按下手枪上的“伪装”按钮,手枪便化作一条手链,戴上手链,拆开单马尾的头绳,重新披散下头发,褪下紧身束胸的装束,换回原本的舞服,苏棠这才重新走入尘世,化作普通人中的一员。
    对于苏棠而言,或许作为一个简单的人才是伪装,她少时多难,几经流转,最终于一不见天日的地下组织中长大。
    同样,她也毋庸置疑地,被培养成了地底的一名杀手。
    在地下,她是一名供人取乐的舞女,在地上,她便是一名受命必杀的猎人。
    在两者混淆之时,她还是一个单纯的女孩,有自己的喜爱,有自己的追求,有自己的愿望。
    归途中,沿街遇到一家唱片店,对音乐与舞蹈感兴趣的苏棠自然不会放过。
    但结果,还没等苏棠推开唱片店大门,手中专门用来接受任务的通讯器上,便又传来了新的指示。
    一位盗窃了组织机密物件——GS试剂的男人,正在往你那边逃窜,GS试剂瓶上存在定位功能,所以,按照通讯器上移动的光标,将其追踪夺回,另外,目标实力强悍,务必于远处击杀,再做回收。
    纵然依恋,但她还是马上转身,向着光标所移动之地,追踪而至。
    光标停留之地,却是那信筒旁的废弃古宅。
    此刻,信已无踪影,古宅的腐木大门被推开,露出其内院的枯树与旧宅,烂水塘与石像,碎石路与败花。
    刺鼻的腐臭味扑灭而来,捏着鼻子,苏棠小心地跟踪进去。
    但首先映入她眼帘的,却是一只饿地皮包骨头的瘦猴。
    瘦猴被门柱上一铁链拴着脖颈,其上皮毛尽数被磨掉,眼眶凹陷,更甚,其身旁还陈列着老鼠与蟑螂的尸体。
    见此,苏棠不难推断,该家家主离去之际,应是忘记解开锁链,于挣脱之中,它的脖颈被磨损,毛发被磨掉,而为了活着,它吃起了老鼠与昆虫。
    瘦猴眼里充满了血色,像狼一般呲着尖锐的牙。
    苏棠无法理解一只猴子的牙是怎么磨成这般尖锐的,她不敢想象,这只猴子在接受食肉的那一刻,做出了怎样的心理抉择。
    捏着鼻子,苏棠靠上前去,试图解开束缚它的桎梏。
    可不料,就在苏棠即将靠近之时,猴子却突然冲自己扑了过来。
    “糟糕,那只猴子所在的位置,不是锁链的极限距离。”
    苏棠欲躲,却不料瘦猴速度极快,四脚并作两足,转眼便已扑向自己。
    得知自己回避不及,她只能伸手阻挡,恐惧使她紧闭双眼。
    感受到猴子爬到自己身上的触感,但她却不觉一丝疼痛。
    于恐惧中睁眼,她又发现,那只凶神恶煞的猴子,正两脚踩在自己肩上,一手抓着自己的右臂,一边用尖锐的利牙,啃噬着自己手腕上的手链。
    难不成,这只瘦猴,是把自己手上的手链,误以为成类似拴住自己的锁链一样的物件了?
    因为深知被囚禁的痛苦,所以不想他人也受此折磨,才会克服自己强大的饿意,选择拯救同样被“束缚”着的“我”吗?
    苏棠诧异,她将手链解开,看着猴子将那串手链踩在脚下,哦哦地叫着,她才略感欣喜。
    霎那,一紫金飞刀,却从一旁飞出,贯穿了猴头,并携带其尸体,一同刺入了那串手链中。
    脸上喜悦转瞬殆尽,但苏棠并无过多震惊。
    将扰人的愤怒藏于理智之下,将谨慎的杀意摆在理智之上,是苏棠早就参悟的准则。
    这得是有多大的力气,才能做到这种事情,自己的手枪是由合金打造,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便被贯穿,这是人能有的力气吗。
    如此心想着,苏棠双手握拳,做出一副格斗的动作。
    并非是所有人都能在地下担任杀手,苏棠亦是因为,有着凡人所不及的力气,才会被选为培养对象。
    “那个手链,是枪吧,我知道。”
    臃肿男人自阴暗的黑影中走出,络腮胡,独眼,苏棠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没跑了,这就是上级要自己解决的那位逃犯,史武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天使’的人。”史武道额头爆出青筋,“那你应该知道吧,我这只眼,是怎么瞎的。”
    最后望了一眼通讯器上的光标,苏棠没有回答,小腿肌肉隆起,旋即,她便向着史武道视力有所亏欠的一方攻去。
    像纹身一样的东西出现在史武道的双臂之上,随后,纹身亮光,与此同时,枯树枝叶攒动,绿叶化刃,木藤化鞭,树枝化枪,一切生灵仿若被赋予生命,皆依循男人指令,朝向苏棠攻去。
    这是什么鬼东西?
    苏棠不解,直至如刃绿叶划过脸庞,于鲜血四溢之际,她才略感惊慌。
    为什么,他能操控这里的植物?
    若有疑惑,她转眼后方,果不其然,那把紫金飞刀,正是由无数枯叶凝缩而成。
    木藤傍地蛇动,追向正靠近史武道的苏棠,并抓住她的脚踝,将其甩至一旁。
    苏棠亦非等闲之辈,知硬拼不行,她从最初便无意强取,最后望的那眼光标,使她大体判断出GS试剂所在,而就在刚刚,于擦肩之际,她已从史武道身上掠取了那瓶试剂。
    移步取回枪械,重新使手链化作枪支,她一手摇晃着仅剩四分之三的GS试剂,一手将手枪举向了史武道。
    “虽然不知道你耍的什么把戏,但结束了。”
    按照之前的命令,取得试剂,任务便已经算是完成,但她此刻不想就这么算完,要问缘由,她想替那只猴子讨个公道。
    再弱小的生命,也不能随意践踏。
    苏棠胸有成竹地笑了笑,但史武道却并非她想象中的跪地求饶,相反,他毫无畏惧,这不禁使苏棠下意识防范起来。
    史武道哦了一声,苏棠便只感觉到一股剧痛蔓延在手边,转眼,她才发现,自己握持试剂的那只手臂,被身后不知从哪冒出的枝干,硬生生地削断!
    剧烈的痛感自局部游走至全体,未等苏棠察觉,她的另一只手臂便也潸然落下,并被鬼爪般灵活的枝干,相互拉扯成肉泥。
    惨绝人寰的声音响彻整个废宅。
    苏棠跪倒在地,一旁的地面砖上,断手林立其上,手中试剂反射着稀疏的阳光。
    史武道走近断臂,欲回收试剂,看到苏棠,又停了步子,一脚横跨于其脖颈,将她踹飞数米。
    史武道不忘嘲讽。
    “总归是个小女人,受点伤就喜欢哇哇大叫。”
    衣物于摩擦中碎裂,露出光滑白嫩的后背,但令人惊悚的是,苏棠的背上,刻画着一个鬼哭般丑陋的狰狞人脸。
    史武道见此,不禁心觉一丝恶心与恐怖。
    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怎么会纹刻这种东西。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背上纹身,为苏棠与生俱来之物,此物,亦是苏棠噩梦般童年的起源。
    失去双臂,丧失平衡,苏棠依凭腿部肌肉起身,呈单膝跪倒状,仰头怒视眼前男人。
    “都2100年了,还有人喜欢拿性别来衡量人呢,我可还没有认输,不就是两只胳膊,让你又何妨。”
    甩了甩头,黑色隐形眼镜再度落下,露出其内绿色的眼瞳。
    双目对视,史武道却不禁惊讶。
    仔细看去,那双眼睛之中,亦印刻着如纹身一般的东西。
    小腿肌肉隆起,若脱弦之箭,额前黑发附在眼上,她弓着身子,径直朝史武道攻去。
    周遭树枝,再度沙沙作响,无数古藤自旧宅迸发,若滔天海啸,席卷袭来。
    而最终,苏棠却亦无意进攻,她只是在即将对拼之际,弯腰扫腿,将自己的断臂踢到了门口。
    绿色瞳孔中的“纹身”闪烁着微光,史武道的动作,于她眼中被放缓数倍。
    试剂连同断臂再度滑至门口,见已得手,苏棠一磨牙,欲要用嘴叼其试剂逃离。
    老死的枯藤,如苍黄的蛇头,于苏棠转身离去之际,再度贯穿其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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