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剑行

第59章


  秦不讳坐在平台左翼的一张虎皮大椅上,身后绣着“刈鹿”两个大字的金色大旗迎风猎猎飞舞。
  那个青衫少年静静站在他身后,眼中带着一种奇特的笑意,注视着对面的徐东海。
  徐东海就坐在平台的右翼,背后风云帮的弟子一字排开,刀枪并立,气氛森严,但青衣少年看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等不到徐辛平,看不到郭翰,青云阁无疑就是一个致命的陷阱,但是徐东海除了这一条路,已经别无选择。他似乎感觉到了那少年眼中的挑衅,他的喉咙又干又涩,谁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他是不是后悔接受这次挑战?可现在已势如骑虎,谁也回不了头。
  聚义大堂里坐了几十个江湖豪杰,每个人的神经都崩得紧紧的,谁都知道,这一战的胜负与整个江湖都有莫大的关系。
  秋羽裳和韦开坐在大堂右侧,别人的眼睛都盯着秦不讳和徐东海,韦开最有兴趣的却是大侠萧天。
  萧天端坐大堂正中,微蹙着眉头,似在沉思。
  他是今天这场决斗的公正人,在他心里,究竟希望谁胜谁负?
  叶惊鸿坐在他旁边,萧中玉却仍没有出现,这位金剑堂的少堂主去了哪里?莫非还有什么比今天的事更重要的?
  萧天好像一点也不知道邓乾坤的死迅,不过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只有他自己人心里明白。
  韦开突然觉得很有趣,如果萧天知道他和秋羽裳已经对他产生了怀疑,这出戏他是不是还做得下去?
  就在这地,午时的鼓声敲响!
  萧天踏着鼓声稳步走上平台,对秦不讳和徐东海抱拳一揖,朗声说:“ 敝人不才,能受到刈鹿、风云两帮之邀,作为今日决斗的公正人,实属荣幸。”
  “刈鹿、风云两帮在潼关一向有不少磨擦,争斗之中难免殃及民众,累及无辜,今日,两帮愿意以一场公平决斗了断过往恩怨,特此邀请诸位江湖同道在此一睹为证。”
  他环顾四众,提高了声音:“两帮各派一名代表,刈鹿帮秦不讳,风云帮徐东海,公平决斗生死无怨,无论哪一方败阵,必须全帮撤出潼关,为示公平,立状为证,不得反悔!”
  大堂前设起香案,案前铺开一张生死状,萧天对秦不讳和徐东海又一揖,“请两位签了此状,做为凭证。”
  秦不讳大步上前,挥笔签字,徐东海也缓缓走了过来,将自己的名字签在了生死状上。
  众人肃然,鼓声又再响起,一声声,一阵阵,似在催人魂魄。
  萧天缓缓步回堂中落坐,空气中杀气逐渐弥漫。
  徐东海静静站在烈日下,看着面前的秦不讳,凛冽的秋风吹着他花白的胡须,他的身子站得笔直。
  他面上毫无表情,这一战的胜负可谓举足轻重,他究竟有几分胜算?
  秦不讳却精神勃发,胜券在握,风云帮虽派出不少弟子助威,但他们的主力徐辛平、傅仲、郭翰却一个也没有出现,足以证明风云帮的力量已受了致命的打击,他更相信青衫少年的话——徐东海就算能活着走上青云阁,也已没有还手之力。
  秦不讳冷笑,手中刀已举起。
  刀光映在徐东海眼中,他面上仍没有任何表情,双手背负,一动不动,秦不讳的气势似乎已经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韦开皱了皱眉,喃喃说:“秦不讳还未出手,徐东海的气势就已输了一半,这场决斗好像是输定了。”
  秋羽裳冷冷说:“你还是这么关心风云帮的事。”
  “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秋羽裳还未开口,秦不讳已经出手。
  金背降魔刀挥出,漫天刀影,势不可挡,徐东海却以一双肉掌,迎向泛着寒光的刀锋。
  徐东海身开展动,双掌连拍,将秦不讳的刀势堪堪压住。
  一时间,双方刀来掌去,已过了几十招。
  韦开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他发现今天这么大的阵仗,却少了几个最不该少的人,徐辛平、郭翰、傅仲这三个风云帮潼关分舵的头面人物都不在场,在今天这种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候,风云帮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他正暗忖间,却突然听见台上一声惨呼,等他回首望去,不由脸色都变了。
  秦不讳的刀势已停住,长刀高举,刀锋似有鲜血滴落。
  徐东海却已退到平台一侧,脸色苍白,汗如雨下,他的左手紧紧捂着右手手腕,鲜血仍汩汩流出。再看他的右手,竟被生生齐掌切下,血淋淋地落在青石砖上。
  四座一片哗然,刈鹿帮的弟子趁势一齐呐喊,喊声震天。
  事发骤然,每个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徐东海这双肉掌虽不能推山移海,但在江湖成名几十年,也算屈指可数,想不到今日竟会断在秦不讳也下,血溅青云阁。
  秦不讳冷笑,长刀再次挥出,现在正是杀徐东海的最好机会,他绝不会放过。
  萧天霍然起身,断喝道:“刀下留人!”
  秦不讳手中的也停住,萧天沉声说:“今日决斗胜负已分,秦堂主,点到为止罢!”
  刈鹿帮大旗下那个青衫少年也向前走了几步,向萧天拱手一揖,“既然萧大侠是今天的公正人,萧大侠认为胜负已分,今天这场决斗就到此为止。”
  秦不讳心中似乎忿忿不平,看着萧天,又看了看那少年,手中刀终于缓缓垂下,恨恨说:“徐东海,今日看在萧大侠的面上,饶你一条狗命,你可服输了?”
  徐东海面如死灰,惨然说:“是,我输了,从今天起,风云帮撤出潼关,绝不再踏足半步。”他又转身对萧天一揖,“多谢萧大侠仗义执言,可惜在下无能,无以为报,实在惭愧。”
  萧天叹息着,“徐舵主言重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徐舵主还是好好保重才是。”
  徐东海惨然一笑,“在下辜负了帮主所托,此次战败,徐某终生不会再踏足江湖。”他脚步踉跄,台下立刻抢步上来几个随从,将他扶住。
  徐东海咬着牙,说:“走,所有风云帮弟子,全部撤出潼关。”
  秦不讳纵声狂笑,刈鹿帮的弟子也一齐摇旗呐喊,韦开的眉头却皱得更紧。
  这一切变化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他虽已隐隐觉得出了什么问题,但也绝未料到徐东海会这么快落败,他实在想不出事情怎么会发展成眼前这副局面。
  徐辛平、郭翰等人均未露面,莫非徐东海受制于人?那么这场决斗根本就不能算公平。
  他忍不住想站起来,却忽然听见一个人冷冷说:“徐东海,你不能走!”
  话声中,有个人被皮球般抛了过来,落在青石台上。
  秦不讳的笑容也立刻刀砍般断绝,每个人的目光都落在这个人身上。
  落在青石台上的向前滚了几滚,然后挣扎着爬了起来,但就算他站起来,却仍高不足三尺,而且相貌奇丑,竟是个侏儒。
  众人刚刚惊呼出声,平台上却又多了一个人。
  一个灰衣人,身子如标枪般挺立,手中握着一柄剑,他的目光苍凉而落寞,仿如荒原中的一匹狼。
  “雁心月!”
  不知是谁一声惊呼而出,青云阁上人影闪动,只一瞬间,雁心月已被团团围住。
  韦开也吃了一惊,他怎么也想不到雁心月竟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而这个侏儒,赫然竟是千毒童子路小安。
  难道徐东海竟跟十年前秋家的血案有什么关联,否则,雁心月怎么会找上他的麻烦?
  韦开忍不住看了看秋羽裳,秋羽裳的脸苍白得透明,手中紧紧握着剑,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雁心月。她的眼中似有久别重逢的欣喜,又似有一份担忧和关切。
  韦开的心突然像被什么刺了一下,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
  十几柄刀剑团团围着雁心月,他却毫无惧色,目光冷冷扫过众人,每一个心里似乎都打了寒噤,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一步。
  雁心月眼中掠过一丝讥诮,伸手提起路小安,冷冷说:“徐东海,你不会不认识他吧?”
  徐东海看见路小安时,脸色更苍白,连脸上的肌肉都抽搐起来,却咬着牙,没有开口。
  雁心月身后一人暴喝道:“雁心月,你恶贯满盈,天下人人得而诛之,趁早弃剑投降,姑且留你个全尸。”
  雁心月连看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那人面上一窘,手中一柄鬼头大刀,闪电般向他当头斩下。
  在场的每个人都认得,这柄刀叫索命斩鬼刀,这个人就是索命阎王阎廷纲。
  雁心月没有回头,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刀锋几乎已砍在他的头上,他手中剑随随便便向后一挥,阎廷纲手中的大刀立刻脱手飞出,人也像断线的风筝般飞出几丈外。
  若雁心月刚才出剑,十个索命阎王只怕都真的去见阎王爷了。
  没有人再敢贸然出手,雁心月手中这柄剑本就好像受过诸天神魔的诅咒,而雁心月本身也像是江湖中的一个神话。
  诅咒他的人越多,这柄剑的魔力也就越可怕。
  天下并没有真正不怕死的人,更没有人不怕雁心月手中这柄不败的神剑。
  秦不讳悄悄退到了一边,脸上带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青衫少年平凡的脸上仍没有任何表情,眼中却发出一种异样的光彩——今天的主角终于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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