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火药与告死鸦

    观察团的组建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当中。
    由于此次科研评估任务涉及萨森讷最为尖端的军用科技项目，因此在挑选观察团具体人选的过程里不仅必须考虑相关人员的专业技能，更需要他们立场可靠、行事谨慎，不会因为各种主动或被动的原因泄露机密。
    这样苛刻的挑选标准给军方制造了相当大的困难，但好在作为曾经统治世界将近一个世纪的老牌帝国主义强国，萨森讷的底蕴目前仍然足以支持败家子们挥霍。
    于是按照与史密斯主任的约定，一只由军方代表韦斯特伍德中校、后勤技术官员阿米蒂奇上校、军工企业代表霍恩斯为代表的的7人团队与17日傍晚确定下来。
    参与此行的每位观察评估专员都在被告知具体行动目标之前签下了严格的保密协定——这意味着一旦发生情报泄露的情况，军情局有权不经审判直接以叛国罪对他们处以极刑！
    并且自17日当天开始，他们的一切行动都将受到5处特工的全程监视，至18日7时出发前，一旦发现任何可疑举动，负责王国内部安全事项的反谍报人员可以临机决断，将他们当场拘捕，并保留一切收集政局的权限。
    “这样的状态要维持多久？”
    次日登上北上的列车之后，阿米蒂奇上校与同行的临时同事们聊起有关昨晚经历的特殊待遇，隐隐有几分不忿。
    对于这位同样供职于国防部后勤科研部门的技术专家而言，涉及保密协定的研究也不是没有主持过。但搞出这么大阵仗，甚至连如厕都必须处于特工全程监视之下的状况却还是名副其实的头一次。
    “高地研究所的大名我早有耳闻，但没想到邀请个考察团也得搞出这么大阵仗——我们从国防部批经费也没这么便当。”
    听得出来…同作为科研人员，阿米蒂奇博士的不满不仅来自非人性化的管理制度，言谈间似乎还藏着几分“文人相轻”的意味。
    这也不是不能理解。
    作为年少得志的青年后进代表，老一辈的魔能研究学者客观上限制了他的升迁路径，因此平日里就存在一定程度的抵触，连带着对此次观察团的具体任务也带上了不少主观偏见
    因此，上校对军情局的抱怨中难免掺入了几分夹枪带棒影射高地研究所科研项目的意思。
    而相比之下，同行的军工企业代表霍恩斯就要淡定得多。
    “大家虽然具体分工不同，但到底都是为了推动萨森讷魔能科技的发展而努力。所以我倒觉得既然白厅如此兴师动众，或许此行真能有所收获。”
    作为目前航空领域配件的生产销售巨头，“罗尔斯罗伊斯”公司一向是空降兵魔能装备配件的重要供给方。
    国防部经研讨后将霍恩斯放入观察团的目的，正是为了全面评估新技术投入大量生产的难度，站在企业的角度对能否快速扩大产能给出专业建议。
    换言之，于霍恩斯而言，此行若能成功，罗尔斯罗伊斯便大概率能够在新的商单上占得先机；
    而若是情况不如人意，企业本身也谈不上什么损失…甚至说不定还能从废弃边角料里廉价收购某些物料和专利，为公司创造价值，为自己争取奖金，何乐而不为？
    “鄙司一直以来与高地研究所的交往并不密切，但trent序列核心的大名倒是时有耳闻，能有机会一睹真容已经算是荣幸了——你说是吧，韦斯特伍德中校？”、
    “嗯，你说得对。”
    天然卷中校胳膊肘支在全封闭的窗框上，用仿佛自动回复机器人般的语气回了一句。
    作为采购部的重要人物，他和罗尔斯罗伊斯公司还算熟悉，但毕竟不可能认识每一位销售专员。
    更别说白厅的大佬们在挑选观察团人选时就提前考虑到如果组内熟人太多，很可能形成不同利益团体影响到最终的产品评价，因此韦斯特伍德中校与这位精干利落的霍恩斯先生其实也是头一回见面。
    只是这位商界代表未免太过自来熟了一点，所以言谈举止中才经常摆出一副与韦斯特伍德私交甚笃的样子。
    甚至即使天然卷中校的回复充满敷衍意味霍恩斯也丝毫不觉得尴尬，反而继续借机套话，借着高地研究所和魔能装备的问题继续向曾经在魔法师部队服役过的韦斯特伍德套近乎。
    …凭良心说，这种与舔狗共处一室的感觉并不美妙。
    尤其是对于自命清高的阿米蒂奇上校来说，霍恩斯这种无底线跪舔的市侩商人做派简直令人作呕！
    当然，更让博士无法接受的是，这货舔的对象竟然不是自己，而是那个一直半死不活做咸鱼状的采购部中校！
    这让阿米蒂奇自昨晚开始积攒的不满接近爆仓，说起话来也愈发不客气。
    “我倒觉得不必抱有太高的期待，就以平常心看待此行会比较妥当。”
    博士翘起二郎腿，嘴角挂着冷笑。眼睛却紧盯着韦斯特伍德这边。
    “听说史密斯主任领导的高地研究所近两年在魔能扩大化的研究中屡遭挫折，结果拖到现在反而是凡赛人和赫默阿人先我们一步掌握了相关领域的技术。我想上头这回派我们担任观察工作，多少也有敲打、警告的含义吧。”
    “嗯，你说的也对。”对于上校隐含恶意的追问，天然卷中校依然不置可否。
    身为采购部要员的他丝毫没有因为阿米蒂奇的说法感到冒犯，也无意为高地研究所和史密斯主任辩解。
    但以某种角度来看，这种“无视”反而比抬杠争执更能挫败有意挑起纷争之人的骄傲。
    至少阿米蒂奇博士就对中校给出的回应很不满意！
    然而就在他放下二郎腿，企图以军衔的差异行使权威之前，能言善道的霍恩斯先生已经岔开了话题。
    “您说的有道理博士，目前雷鸟系列自行火炮和维特机甲的确已经成为业内竞相追逐的对象——尽管共和国与帝国暂时都没有外销的计划，但从长远考虑，我们的确应该在这方面多下些功夫。”
    霍恩斯依然微笑，相对低姿态的表态与此前讨好韦斯特伍德时并无二致。
    “罗尔斯罗伊斯公司也在召集自己的研究部门尝试攻克难关，不知道后勤科研部门的技术专员在这方面是否已经取得突破？”
    “呵，虽然限于资金投入，我们还没能制造出理想的试验机型，但针对雷鸟自行火炮的技术攻关一直在顺利推进之中！目前对于火控系统与破坏性术式的解构已经有所成效，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一定能…”
    “好了博士，换个话题吧。”
    “...”
    一直划水旁听的天然卷中校突然插进话来。
    他丝毫不留情面的打断了阿米蒂奇滔滔不绝的演讲，连带着言语中的懒散之意也被祛除了大半。
    “你怎么敢…”
    “上校，我是说，我们应该换、个、话、题。”
    作为被中途打断发言的一方，阿米蒂奇博士原本已经开始了“勃然大怒”的施法前摇，但在真个开口之前，韦斯特伍德却用一字一顿的方式讲他的怒火全部掐灭。
    …险些被愤怒冲昏头脑的阿米蒂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先前所说的内容已经涉及尖端技术的保密范畴。倘若真的当着观察团其他代表的面继续夸夸其谈，事后恐怕免不了受到军情处的追责！
    一想到那些传说中非人道的强制管理措施，博士不由得暗自打了个寒颤…
    他先是为自己的鲁莽感到后悔，接着又因为在外人面前献丑产生了强烈的屈辱。种种复杂的情绪彼此交织，很快在覆水难收的痛恨中转变为向外转嫁矛盾的愤怒！
    阿米蒂奇咬牙切齿盘算着找回面子的机会，却不知这个过程中情绪极端变化展露的丑态已在其他两人面前纤毫毕露…
    于是眼见局势不妙的霍恩斯故意起身在5处情报人员的陪同下去洗手间梳洗，而天然卷中校则依然看着窗外万般无奈的叹了口气。
    玻璃上同时倒映出阿米蒂奇和他的面容，阴沉的雨云则在窗外的天空急速酝酿。
    …
    高地研究所这边，亚当虽然对观察团内部儿戏一般的龃龉尚不知情。
    但按照他这些年对白厅高层留下的印象，不用猜也知道这帮人大概率干不出什么人事…
    为了降低日后被刻意刁难的风险，在新魔纹分类的理论研究工作告一段落后，亚当连一天都没有休息，便马不停蹄地投入到新展开的“防护术式改造”计划之中。
    而既然他这个领导都在疯狂加班，同行的其他三人自然没有休息的道理。
    安其拉·伊丽莎白因为在前一阶段的研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上尉果断放宽了其于此次实验中的权限。这让丽莎初步摆脱了提线木偶的工具人使命，对具体的研究内容有了更深的参与感。
    而且比起亚当本人，副官小姐其实对于数字、运算表现的更加敏感！
    这不仅让她在使用魔纹的过程中具备了独特的操作模式，更让需要定量分析的试验推进的更加迅速，算是继亚当之后高地研究所各部门眼中的新宠！
    至于布莱克上尉那边，随着研究计划的全面铺开，这位牛仔也终于找到了适合他大展拳脚的领域。
    “按照目前的方案，防护术式改造计划的投入其实需求有限，与其把所有人手堆在这一件事情上，倒不如把眼光放得更长远一些。”
    “主任，您的意思是…”
    “有关魔能扩大化的研究不应中止，相反，通过新魔纹分类取得的成果，我认为咱们不妨进一步拓宽眼界。”
    史密斯主任似乎完全没有对即将到来的观察团感到担心。
    近一段时间魔能科技领域的理论更新仿佛让这位老成持重的研究所负责人重新回到了年轻时的状态，整个人充满了对科研事业的激情。
    “我认为，对魔力本身性质的研究固然不能松懈，但如果仅止于此那未免太过狭隘了——如果能以较低的消耗完成一些大规模的世象干涉，那其实完全可以通过对同类术式的重复使用达成量变引起质变的效果！比如布莱克上尉擅长的冷冻术式，就很有这方面的潜力！”
    亚当略一沉吟，很快跟上了史密斯主任的思路。
    诚然，像牛仔那样把冷冻术式用在近战狗斗中不能算什么失误，但如果因此局限了视野，执着于空中格斗这一种品类，未免浪费了魔纹研究者的苦心。
    按照史密斯的设想，如果能将冷冻术式的效率提高，持续时间延长，那么这项技术对需求低温环境的试验以及工业生产将起到巨大的提升效果！
    更有甚者，如果能利用多人重复施法扩大该术式的影响，那在将来的战争中未尝没有直接改变战场环境的可能！
    ——冬将军对于机械化部队的破坏力不言而喻。
    倘若真能掌握那种级别的气象武器，横扫西大陆的铁骑也不过是一堆笨重昂贵的废渣！闪电战这类对于机动性要求极高的战术更是无从谈起！
    当然…
    以上这些只是单纯的科学构想。
    属于理论上有可能实现，但实际应用仍处于“新建文件夹”状态的大饼。
    好在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的道理亚当和史密斯都心知肚明，因此从现在开始向那个方向努力倒也未尝不可。
    于是在研究所高层做出决策之后，布莱克上尉被暂时调到了其他部门开展工作。
    没有了每天定时响起的蓝调口琴曲，继续留在实验室与图书馆受罪的立刻只剩下娜奥米一个…
    在不求上进方面，这傻妞倒是一如既往的表现稳定。
    这么多天下来，除了在教材文件上留下一滩又一滩口水印儿之外，几乎没有往肚子里攒下多少墨水。
    将近一个月的科研工作弄完，先进的知识理念没学到手，反而因为每天被罚跑圈，体能倒是精进了不少…
    亚当之前亲眼看到她打开水时把脚跷在台阶上，跟同住的伊丽莎白炫耀刚练出来的比目鱼肌。
    可见这坑货完全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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