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沉船

第59章


皮特问。他躺在澡盆里慢慢喝着冰镇的纯伏特加。西格兰姆坐在浴室一头的马桶上。
“这可不是靠直觉。”他说,“我看见你离开船厂就跟上你了。”
“我原以为你这会儿正在泰坦尼克号上手舞足蹈呢。”
“这条船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我关心的只是保管库里的钅拜。我听说还要四十八个小时,才能把这条船弄进干船坞,把货仓里的东西全搬走。”
“那么你为什么不休息几天,玩一玩。几周之内你的问题就解决了。西西里计划不再是蓝图,而是成为可以使用的实物了。”
西格兰姆的眼睛闭了一会儿。“我想和你谈谈。”他平静地说,“我想和你谈谈达纳的事。”
“她经过这场考验后怎么样?”皮特问。
“我想还不错吧。”西格兰姆耸耸肩。
“你想吗?两天前海军用直升飞机把她从船上接走了。她上岸以后你没见到过她吗?”
“她拒绝和我见面……说我们吹了。”
皮特看着杯子里的伏特加:“这不是挺好吗?谁要她呢?”
“你不了解。我爱她。”
“上帝啊,你的话象是给安·兰德斯的情书。”皮特从瓷砖地面上拿起酒瓶,把酒杯倒满,“喂,西格兰姆,你从表面上看来骄傲自负,其实却是个挺不错的家伙。谁知道呢,也许你作为使人类免于原子浩劫的、仁慈的大科学家而能够名垂史册。你的仪表仍然足以吸引一个女人。我敢打赌说,你辞去政府职务离开华盛顿的办公室,准能成为一个阔佬。所以你的失恋不会得到我的同情。你已经把事情搞成这个样了。”
“失去了我所爱的女人,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我知道你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皮特喝掉瓶子里三分之一的酒,全身感到热烘烘的,“这么一个女人,她突然自以为充满了青春活力,你何必因为她而自甘堕落呢。她要走的话,就让她走呗。男人会爬回去吃回头草,女人可不会。她们倔强得很。不管是什么样的男人,女人都能对他倔强到死的。忘掉达纳吧,西格兰姆。天涯何处无芳草。”
“现在你自以为是弗洛伊德①啦。”西格兰姆离开马桶站了起来,“对你来说,女人不算回事。你喜欢的至多不过是玩弄她们和喝酒。你已经超尘出世了。”
【① 西格蒙·弗洛伊德(1856~1939),奥地利的心理学家和精神病医生。——译者】
“我吗?”皮特从浴盆里站起来,猛地拉开放药品的小壁橱的门,于是西格兰姆看到一面镜子正照着他,“你好好看着。这才是超尘出世的人的面孔。从他的眼睛里可以看出,这个人正受到他自己想象中的成千上万个魔鬼的折磨。你病了,西格兰姆。你把一些问题极力夸大,并且因此精神上变得病态。达纳抛弃你,只不过促使你更加极度抑郁。你并不是象你自己想象的那么爱她。她不过是一个象征,你要依靠的支柱。看看镜子中的眼神吧,看看嘴巴周围松弛的皮肤吧。你去找一个精神病大夫,而且要快。你也想想你自己吧。忘了拯救全世界的事吧。现在该救你自己了。”
西格兰姆的脸涨得通红。他紧握双拳,浑身发抖。他眼前的镜子里涌起一片烟雾,不是外面而是在里面,而且慢慢现出另一个人的脸。一个陌生人的脸,也是有着茫然呆滞的眼睛。
皮特不做一声,站在那里看着西格兰姆的表演从愤怒变为异常恐惧。
“上帝啊,不……那是他!”
“他?”
“他!”他喊道,“乔舒亚·海斯·布鲁斯特!”
西格兰姆用双拳猛敲那面镜子,碎破璃溅了一地,而后跑出房间去。
第七十五章
达纳睡眼惺松,若有所思地站在穿衣镜前仔细观察着自己。她头上的伤处已经被新式发型巧妙地盖住,只显出一点淡淡的乌青,她的身体还是和以前一样柔软完美。她看看自己的眼睛,眼角上没有新的皱纹,眼皮也不肿胀,她比以前更加容光焕发,充满了热切的期望,那是以前所不曾有过的。她重又成为世界上无拘无束的女人,而且完全成功。
“要吃早饭吗?”玛丽·谢尔登在楼下问。
达纳披上带花边的柔软晨衣。“光要咖啡就行了,谢谢。”她说,“几点钟啦?”
“九点过几分。”
一分钟以后达纳走进厨房,玛丽正在倒咖啡。“今天的日程是什么啊?”她问。
“净是女人干的事——我打算到商店去买点东西。再到一家熟悉的茶室吃午饭,然后去海洋局俱乐部,找个对手打一小时左右的网球。”
“听起来满不错,”玛丽淡淡地说,“可是我劝你不要再装得象个有钱的坏女人了,你事实上不是那种人,要做个有责任心的女人,你事实上就是这种人。”
“这是什么意思?”
玛丽生气地举起手:“什么意思?首先,宝贝,你是现在的红人。也许你还不知道,三天来电话铃声都要把话筒震掉了。国内所有妇女杂志都想刊登你这一段特殊经历,我至少替你接到八份请帖,请你去作全国电视谈话节日。不管你喜欢不喜欢,你现在是头等新闻人物。你认为现在冷静下来准备接待还不到时候吗?”
“有什么好说的?因为只有我一个女人和二十个男人一路乘在漂浮着的破船上,就成了要人啦。”
“你几乎死在大海里,却把这件事说得象来看克莱奥巴特拉①的游艇在尼罗河上巡游似的。在那里不管你怎么任性,那些男人都逢迎你,这一定使你习以为常了。”
【① 古埃及皇后。】
要是玛丽知道全部事实真象就好了。但是沃伦·尼科尔森却让达纳和船上的每一个人都发誓严守秘密,每个人都得把俄国人企图抢船的事藏在心底深处,而后忘记掉。
“在那儿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达纳叹了口气,“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
“这是什么意思?”
“首先,我打算和吉恩离婚。”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
“已经到这种地步了,”达纳坚决地重复道,“我要向海洋局请假一段时间,去玩一阵。只要我还是当年爱人吹捧的女人,我就可以得到补偿。个人的经历、上电视——这些能使我做到每个女孩子一生中向往要做的事。”
“什么事?”
“花钱,而且有时间去花钱。”
玛丽悲伤地摇了摇头:“我开始觉得我是从旁帮助培养了一个怪物。”
达纳温柔地捏着她的手:“不是你,亲爱的朋友。我差点儿死掉这才明白过来,我使我自己的生活走进了死胡同。”
‘我想这是从我的童年开始的……”可怕的回忆隐约浮现,达纳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我的童年象是一场恶梦,长大成人以后生活上受到它的影响。连我的婚后生活也受到它的有害影响。吉恩看到了一些迹象,他和我结婚,更多的是出于怜悯而不是深厚的爱情。他对待我,不知不觉的倒象个父亲,而不是爱人。现在我不能强迫自己走回头路。我的内心里已经没有那种感情上的反应,能够建立和维持经久不衰的关系。我是个孤独的人,玛丽,这就是挂在我的脖子上的信天翁①。从今以后,我要独自承受。这样我就永远不会伤害别人了。”
【① 欧洲传说,信天翁常随着大海里的孤舟分析,杀之就要遭到神谴。这句话的意思是:“这就是我的罪孽。”——译者】
玛丽眼泪汪汪地抬起头:“好吧,我想咱们俩算是拉平。你要离婚,回到独身的道路上,我呢,正在摆脱独身地位,参加到家庭主妇的行列里去。”
达纳咧开嘴笑着:“你和梅尔吗?”
“对啦,我和梅尔。”
“什么时候?”
“最好快一点儿。否则只好到幸福孕妇商店定购新娘礼服了。”
“你怀孕啦?”
“这可不是什么凭空虚构的事。”
达纳绕过桌子,拥抱着玛丽:“你有了个小宝贝,我简直不敢相信。”
“你最好还是相信。作试验的时候,他们想尽办法挽救,还加上大剂量的肾上腺素,可是没有用处。青蛙还是死了。”
“你是说用兔子作试验吧?”
“你是在什么地方啦?他们早就不用兔子了。”
“啊,玛丽,我真替你高兴。我们俩都要走上崭新的生活道路。你不觉得高兴吗?”
“当然啦。”玛丽冷冷地说,“什么事情能非常成功地重新开始,那是最好了。”
“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我要走一条比较容易的道路,亲爱的。”玛丽轻轻吻了一下达纳的面颊,“我担心的是你。千万不要走得太远、太快,冒险行事。”
“冒险才有趣呢。”
“记住我的这句话。要在浅水里学游泳。”
“太没劲啦。”达纳的眼神里露出沉思的样子,“我要从浪尖上开始。”
“你想干一番小小的事业究竟从何着手呢?”
达纳镇静地和玛丽对视了一下:“只要拨一下电话就行了。”
总统在椭圆形办公室的书桌后面走过来,热情迎接参议院多数党领袖约翰·伯迪克。
“约翰,见到你很高兴。乔赛和小家伙们都好吗?”
伯迪克是一个细高个儿,一头蓬松的黑发,很难得用梳子梳一下。他和善地耸耸肩。“乔赛很好。你总知道那些小家伙。就他们来说,一个老爸爸只不过是棵摇钱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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