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九章

    众生皆有一死。
    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
    活着，是为了煎熬吗？是为了痛苦吗？是为了浑浑噩噩，一无所成吗？
    那么，还不如死去。
    死去，就是永恒的宁静。
    宁静。
    多美啊。
    那为什么不死呢？
    为什么还要这样煎熬、痛苦地活着呢？
    大黄陷入迷茫，陷入自我怀疑。甚至，产生了严重的厌世情绪。
    唯有不断的杀戮，才能填饱他空虚的肚子，以及空虚的心灵。
    一群冰尸躲在尸洞里瑟瑟发抖。
    他们被大黄堵个正着，逃无可逃。
    大黄不想说话。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说话了。
    因为他觉得，语言毫无意义。
    特别是和自己的食物说话，不仅毫无意义，还挺可笑。
    大黄龇牙咧嘴，眼中冒出血红的光芒——如果不知道大黄已经陷入疯狂，肯定还会误解他受到瘟神的腐蚀，变成傀儡了。
    冰尸们不断求饶：“我们没有作恶，求求你饶我们一命。”
    “暗夜之中，修行不易。我不想死，求求你饶过我吧。”
    “只要你饶过我们，我们做牛做马都行。”
    ……
    大黄缓缓踏着步伐，先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吞下一具冰尸。吓得其他冰尸缩成一团。
    大黄肚子中一阵冰凉，这是冰尸入肚产生的反应。谈不上舒服，也谈不上不舒服。
    “兄弟们，和这条疯狗毫无道理可讲。”
    “拼死一战，还有活的机会！”
    “反正都是死，拼了！”
    ……
    自从“惊神”天赋觉醒以后，大黄整条狗就感觉神经多了。他简直就是死族的天敌。在死族面前，他的怒吼，几乎无敌。
    于是，一战下来，他又灭掉一个部族。
    可他觉得这不算什么成就，就如尹仁的死，根本算不上什么打击一样。
    大黄觉得，世间本来无所谓的快乐，也无所谓的悲伤。
    活着，不过如此而已。
    他准备往下寻找下一个死族，寻找下一个打击的目标。
    他不知道他这样做的意义，但他总得做点事情，证明自己还没有死。
    大黄的鼻子嗅了嗅，眼睛盯着尸洞的入口。
    那里，有异常。
    尸洞外。
    一个鬼魂出现。
    他说：“这条疯狗已经发现我们了。不过无所谓，现在阵法已经运转了，他不能奈何我们了。”
    大黄意识到自己中了陷阱。
    他的理性告诉他：现在陷入陷阱，应该赶紧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是他却没有跑。
    因为，他的脑海中还有另外一个声音：没有必要跑。跑与不跑，有何差别？逃掉与逃不掉，本质都是一样的。
    正如死和活一样，反正都一样。
    所以，大黄慢悠悠走到洞口，直至被一股结界弹了回来。
    大黄对着洞口龇牙低吼，但是洞外面的鬼魂毫无异常。
    大黄大吼一声：“汪汪汪！”
    洞外的鬼魂，依旧不受影响。
    鬼魂笑呵呵潜入地下，没有多久，四面八方，成千上万的的死族赶来，聚集洞口外面。
    “哈哈哈，我看你这条疯狗还能做什么！”
    “疯狗，你也有这天！”
    “你不是见谁咬谁吗？来咬你爹啊！”
    “你看他，果真就是一条疯狗。现在居然还睡得着！ ”
    ……
    大黄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困住了。
    既然挣扎不了，那何必挣扎。
    还不如睡一觉。
    于是，大黄就趴在地上，开始入睡。
    经过死族讨论，为了镇压这条疯狗，洞穴外面加上各种封印。然后将这里彻底埋住，堆成一座山，再在山上修一座塔 。
    各族派出精英驻守这座塔。
    至于这座塔，就叫疯狗塔。
    没有多久，死族收到一个消息：有一个巨人带着一群白衣人和部分兽族、妖族，在西泽到处乱窜。这些生族，搞不好是疯狗的同伙。
    为了避免疯狗塔遭到破坏。死族商量，死族暗中监视这群不速之客，严禁与其有任何接触。同时，死族的“打狗联盟”与怪族、灵族的“自然盟”通气，让他们适时误导巨人一行的行进方向，避免他们找到疯狗塔。
    做完以上工作，大家还是不放心，于是在疯狗塔外围，还修筑了一座城。各族都要派兵入住此城。
    这座城，经大家讨论，取名为“幽冥城 ”。幽冥城由各族轮番管理。目的就是一个，千万别让那条疯狗逃出来。
    从此，“打狗联盟”更名为幽冥盟。
    大黄，彻底被封印在地下了。
    ……
    巨灵，失去了大黄和尹仁的消息。
    现在，他们这一支准备对付瘟神的队伍，走在西泽的大地上，犹如走在无原一样。毫无发现，毫无进展。
    他们没有探寻到瘟神的一丝踪迹，也没有找到任何一个死族——找到了部分自然族，但是这些自然族都有极强的地域限制，双耳不闻天下事，问什么都一无所知。
    他们不知道瘟神是死是活。正如不知道尹仁是死是活一样 。
    慢慢地，有人提出一种可能：尹仁和瘟神同归于尽了。
    对这种观点，巨灵开始破口大骂。时间久了，他也产生怀疑：难道尹仁真的死了？
    巨灵不愿意放弃。
    可其他人准备放弃了。
    事情毫无进展，顾铭只得认为瘟神死了，或者潜伏起来了。顾铭留下两名弟子跟在巨灵身边，常驻西泽，预防瘟神卷土重来。他则带着他其他弟子回到太乙山。
    巨灵在西泽寻找了许久。
    有多久呢？暗夜难以计时。巨灵也不知道他找了多久。或许是十年，亦或许是八年，反正是一段漫长的时间。可他依旧毫无发现，只得退回平顶山和青星汇合。
    现在，各方势力在霸岭混战，霸岭战况激烈。从西泽逃到霸岭的生族大致有三条路：
    一是投降万灵盟，获得万灵盟的庇佑。万灵盟实力大增。
    二是逃回平顶山，接受青星夜巡者的庇佑。平顶山也聚集了不小实力。
    三是不投降也不逃回，留在霸岭和泛灵帝国、同协国死扛。单打独斗不行，于是这群人组成“生族东进民主共和国”，简称“东进国”。
    夜巡者，现在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千帆率领的老牌夜巡者，一部分是跟着以落星城御剑师为底子，奉青星为主的落星夜巡者。
    两个夜巡者组织很长一段时间断绝音讯。后来重新联系上后，千帆建议：她本人依旧为凤山山长，率领的夜巡者成为凤山夜巡者，建议青星也升级为山长，独领一山。
    但青星婉拒了这个建议，她回复：尹总长一定还活着，她只是总长的助理，无权决定任何事务。尹总长从不干涉各山具体事务。以前如此，以后亦如此。望千帆山长独立率领凤山夜巡者，与天下各方夜巡者一起努力实现夜巡者的理想。
    相比夜巡者即使分裂，依旧互捧互赞，万灵盟的情况就差得多了。实力壮大后，啸月跟紧时髦，修了一座“万灵城”，号称他是大黄理念的贯彻者和万灵正统传承的盟主，大肆宣传“军政”理念。
    红霜带着大角、老白率领一半以上的老万灵军离开啸月的万灵城，跑到霸岭与北原的交界处，收服当地的一些部族，重新修了一座城，也称为万灵城。
    在这座新万灵城，大角得以真正推行他“万灵法” ，以及许许多多民主、法制的构想。在大角的建构下，这一支万灵盟发展势头也不差。有了实力后，红霜也就有了底气宣扬：啸月是独裁者，背叛了大黄“万灵自主”的理念，他的万灵城是非法组织。真正的万灵盟是他们率领的这一支。
    其实，红霜想直接宣布大黄是夜巡者的奸细，是万灵盟的叛徒。可否定大黄，就是否定万灵盟的根基。加上大角和老白强烈反对大黄是奸细的说法，红霜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对外部而言，大家才懒得关心谁真谁假，只要存在的，通通是合理的。他们称啸月的万灵盟为“军政万灵盟”，称红霜的万灵盟为“民主万灵盟”。
    除此之外，以霸岭为中心，还修建了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城，成立了各种各样的组织。不少组织都宣布自己建国了。
    暗夜之下，生族也好，死族也好，单一的种族也好，联合的种族也好，纷纷突破传统部族地域限制，走出了封闭的山洞、沟谷，学人族修建起一座座城。
    后世历史学者，将这个时段称为城邦时代。
    城邦时代，在斗争之中渐渐开启。
    一直在西泽探寻尹仁踪迹的巨灵回到了平顶山，青星将所有发生的事一一向巨灵汇报。
    巨灵盛赞青星，然后率领平顶山的众生族就地建城。
    有人建议此城命名为“夜巡者”，被青星否定了。她认为，她及她麾下的夜巡者只是尹总长的助理团队，不能代表夜巡者。
    有走兽拍巨灵的马屁，建议此城成为“巨灵城”。提这个建议的走兽差点得到巨灵一耳光的奖赏。
    有妖族建议这城成为“光荣城”，毕竟光荣神的石像还杵在那里的。这个说法得到半数生族的赞同。但也有不少种族强烈反对。
    最后，巨灵吼道：“这样城，那样城。哪里需要那么多弯弯道道？老子看，就叫平顶山城。”
    此说法一出，大家都觉得巨灵说得有道理：用地名来命名，最大限度减少意识形态的影响。
    于是，平顶山城由此建立。
    巨灵毫无疑问地被民主选举为第一届城主。
    巨灵，被深埋地下数万年，来自上古的“种子”，也慢慢在暗夜之中，开出属于他的花朵了。
    可大黄这条将巨灵从地底下唤醒的狗，现在却被埋入了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