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轻薄

第47章


  我们到达时,天开始下雨,下密集的细雨。已经是下晚,游客散尽,公园开始关门。度假村旁边就是一个主题公园,叫红灯笼乡村家园。
  富春江的一条支流在前面流,许多竹筏靠在河床浅滩上。
  我们从一孔巨大的石头隧道中间走进度假村。狭窄的坑道里,两边底脚亮着很长的两路灯光。
  我们两个男人走着,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们的身影,只有门口那一个大爷在关心,他用苍老的喉咙在老远的身后告诉我们:“总台在前面上去往左拐的地方!”声音从雨幕中送过来。
  这里,其实我已经来过两次。
  出了坑道,到了天底下,又是密集的小雨。树木都湿了,地面砖石也湿得一塌糊涂,右边就是百丈巨崖和底下的一泓深水,远处是河滩。朋友被震动了,他没有来过这里,也没有见过这般景。
  还是没有遇到人。
  太幽静了。
  下雨。
  一条大横幅静静地出现在路道上空:欢迎全国旅行社的老总们下榻红灯笼外婆家度假村。
  我们的皮鞋被溅湿了,伞用起来了。
  从杭州经过时杭州也在下雨,所以我们在杭州买了把绸伞。
  脚下那被黑色的铁道枕木分割的青砖石片路,代表着一种心情,在雨中幽暗极了。
  总台那里,说没房了。天这么晚,我们不想再赶到别的地方投宿。末后,小姐为难地说:“……不过,还有一个三人间,和一个上下四人间,但那里的路坏了,正在修,房子空着,我们没有住客人。”我们说我们自己去看看。沿着空寂的路道,又走了两倍的路,进了山边木屋区。路上,有桂花开了,在低空里香得死人。雨水和沉滞的大气笼住了香气,没有让它发散到天上去。那里的服务员带我们去看房。
  红灯笼度假村所有的客房都是木楼,依山分布,分两大块。一块叫山花寨,靠着山边,高低错落,山花寨的木楼多数落地,有些半悬在空中。每个木屋都有一个浪漫的名字,并蒂莲、芙蓉、晚香玉、睡莲、万年青、水仙、含笑、映山红、忘忧草、丁香、太阳花、红豆、雁来红、红杏、牡丹、玉簪、玉兰、合欢、丹桂、蔷薇、百合、玫瑰、常春藤、凌霄等。
  我们去看房的这一块不在山边,地势很低,叫稻香村。
  这里的客房全部搭建在空中,由栈道连起来。以往我来的时候,顺着树梢上的云道走,可以到达各个客房。稻香村这里的客房也都有一个富有诗意的名字,紫藤、香雪海、一品红、九里香、虞美人、风信子、君子兰、紫罗兰、满天星(上)、满天星(下)、留兰香、扶桑、秋海棠、雪莲、鹤望兰、康乃馨、蝴蝶花、万寿菊等。
  服务员走在前面,打着伞,领着我们从一个演出场地边,沿着很难辨认的小路走过来。临时搭建的正在维修的上木屋的竹伐路很滑。
  我们看了房,觉得还可以。
  她说:“这里的路还没修好。不过,房子是我们这里最豪华的。”我们选中了那个四人间。开了房,拿了钥匙。那木楼名叫扶桑。门前有一个空中长廊,入门后右边有一个宽大的棋牌室,里面上下各有一个双标卧室,都带卫生间,中间是楼梯。
  我住上面,朋友住在下面。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通往我们扶桑木屋的空中栈道没有重建成功,否则,住在这里,也如天仙。
  我对朋友说:“以前我来时,这里是一片空中道路,人在树梢上行走,可以直抵房间,浪漫无比。”朋友没有说什么。
  房子里面空间很大,很宽敞,感觉不错。
  我们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了,连门前廊道上的灯也都打开了。
  树木上有几只蛾子飞过来。终于安顿下来了。我们躺在床上,一人抽一根烟,一只腿放在床上,一只腿放在地板上,惬意极了。
  朋友从北京来,在上海已经玩两天了。
  我们说说生意,说说生活里面共同知道的人和事,说说钱。许多人事,经过时间的充分发酵有些已经变形,说着也困惑。
  朋友在北京,夫妻早已实行了全面的AA制,AA制家庭,AA制情感,AA制生活,AA制住房,各有各的情感,各有各的生活。他一个人无拘无束地在空中飞、在地面上走,他和妻子在一起不谈感情,他在外到处打情感游击。他这些年的痛苦是,可以轻易地获得女性,但生命里没有持续的情感对象。而我,和林因的事肯定就要成为过去,但剩下她一个人待在那伤心地,我心里也不轻松。
  过了一会,服务员给我们送来了一只电筒,说竹楼底下树木多,夜晚路不好走。
  雨,似乎已经停了。
  山边立即显得清新无比。我们在度假区随便走走,景物很安详、恬静。山花寨那里,更是干畅一些。接着,我们去吃饭。
  大厅堂里已经满是人头和喧哗,都是旅行社包团的成员,或者是单位集体旅游的,听他们的声音就知道。我们只好找到别处一个安静的地方,在厅堂外左侧最拐角的一个包间里。
  桌子太大了。人,只有我们两个。给我们来往穿梭送茶送菜的服务员有三个。
  苦丁茶上来了。半斤土酒装在一只壶里。野味也端上来了。棍子鱼是我点的,只有千岛湖新安江富春江这一带才有。老鸭煲也上了。外婆家的野味、土酒别有风味。
  孤独地吃完以后,我们步行出去,周围有小圆屋,也有人在吃饭。
  穿过一块草坪,我们到了歌舞厅。那里灯影已在摇动,音响已经开响,可没有一人。我们上了二楼平台,坐在露天的蘑菇屋下,我们的身子悬置在空中,看底下蔚蓝的游泳池。游泳池里一个人也没有。
  又在下雨。有点冷。
  坐了一会,我们下去。歌舞厅里面有三个人了。一个在酒水台边,一个在安排什么,还有一个客人。
  “夜晚还没有开始,”我说。
  旁边的地下入口,有一个去处,灯火辉煌,一看,是桑拿地带。我们没有下去。一个老板却走上来,他正在准备夜晚的生意。我们没有说话。他去和歌舞厅里那个女性说了句什么。
  我们从来路回扶桑去。
  晚上7点15分,民俗演出就在我们木屋边上的广场上进行,但我们却懒得下去。我力劝开始打瞌睡的朋友下去看看。他说他的名贵皮鞋已经进水了。我说:“你穿拖鞋吧。”他穿着拖鞋,我们一道下来了。
  一个开阔的演出现场,舞台和观众之间出现了巨大的空白,因为下雨,中间是空的,中间的大石头阵上一个人都没有坐,人全都缩在后面的棚屋里。
  那些棚屋平时是雅座看台,人多时,棚屋前还有人做烧烤生意。棚屋中间有一桌,四周有座位。各棚屋的人都在闲聊看演出,一屋一屋的声音,有些发出尖叫,把一种旅游心情给释放出来,把出门在外的放浪和任性释放出来,把临时激情进行火花一现的处理。
  台上,阿妹在找阿哥。几个勇敢的观众已经上去了,正在接受主持人和站了一排的四个苗族妹子的调侃,结结巴巴地和她们对歌。
  那些南边来的妹妹,都是能歌善舞、眼睛传情的,带点异域情调。我和朋友独坐一屋。朋友突然来劲,也大叫大吼起来。
  我说:“除了看见女性,你已经不会兴奋了,甚至也不会说话了。上次在上海的歌厅里,这个时间,你连一只手机和一只钱包被小姐拿去了,你居然都没兴奋一下。”他没有听我的话,而在那里冲着台上大叫:“吻一下!”演出现场,主持人又一遍在问:“如果这位阿哥对不上这位阿妹的歌怎么办?”……后来,跳起了竹筒舞。我的朋友穿着湿拖鞋上去了,他像熊猫一样跳了起来,专注地看着地上的竹筒,屁股始终对着观众。我坐在底下,坚守贞洁,岿然不动,安静地观看着我朋友的肥屁股。
  他的笨重的身体把台上很多苗条的女性都挡住了。终于,他的手机响了。他离开了舞台正中的人群,走到通亮的台边,开始接听电话。所有的台下观众都和我一样,出了一口气。
  那手机是我打的,我说对他说:“你应该注意你的屁股的朝向。”为了拖住他,我继续和他废话:“现在舞台大乱,你可以在中间好好看看哪个妹妹比较靓,朝她放电,安排好晚上的后事。”他说:“我跳舞的时候只想着跳舞,我的注意力都在竹筒上。我很懊悔,他妈的我真应该穿着我的湿皮鞋来。”说完,他关上了手机,重新上场。
  15。
  曲终人散,夜色浓重。打着电筒,我们又回到了我们安静的“家”里。
  朋友兴奋了,毫无睡意,说:“面对着双标间,面对着四张空荡荡的床,你作何感想?”我说:“先洗一下吧。
  如果你正承受孤独,这里有电话。“我们都在各自的标间内入浴。等舒舒服服、一切都妥了的时候,我们两个男人又到了底下的客厅聊天室,准备应付这个长长的下雨之夜。
  洗澡又一次恢复了我们的活力,朋友说:“生命是可爱的,现在已经是夜晚十一点了。在我们这个岁数里,激情还在燃烧。”接下来,我们开始打电话。朋友拿起了客房里的服务簿,开始找电话号码,想找女孩来陪我们打牌。可电话不通,可能是底下的工地挖断了电线。找到了度假村的总台电话,用手机来拨,还是拨不通,因为那上面还是七位号码,又打了杭州的114查询台,知道了升位以后桐庐应该加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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