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女儿-----现代版真实的格格的故事

第13章


小公主有点坐不住了,直挪蹭屁股,哼卿着说:“您压根儿不
知道我爱听什么!”
  叶处长慌了,赶紧拉住女儿的手,立刻削减了政治术语,用诉诸形象的艺术语言继
续说道:“有一回,我们追击敌人,在炮火当中,在敌机轰炸扫射的情况下,强渡清川
江!这清川江比德胜门外的清河宽10倍,不,宽20倍!那时候已经冻了冰啦,我们就在
冰上冲!”
  “有冰刀鞋吗?”
  “没有!你听着。我们往前冲,可没想到江心儿里的冰还没冻严,我们就跌到冰水
里啦!”
  “啊?”小公主惊叫一声。
  “好在江水不深,我还能露出脖子来。这时候全凭团结互助!男同志拽着我一块往
对岸走,可是对岸也冻了一层冰,冻的又不厚,往上爬吧,一压就碎了,塌了……连碎
带塌,我们爬了好几十次,才爬到了冰面上。”
  “妈!快换衣服吧!”
  “哪儿有衣服换?还得追击敌人哪!可是走着走着,两条腿也直了,胳膊肘也不能
打弯儿了,原来棉裤棉袄的外面全都冻成冰筒儿啦!直挺挺的,怎么走路?这时候,我
有一个坚强的信念,就是一定要经得住考验,决不掉队!于是我就学着男同志的办法,
用刺刀把棉裤的膝盖部位,把棉祆的胳臂肘和肩头上,全砍碎了,继续追击敌人!”

  “您真棒!”小公主翘起了大拇指。
  “困难在后头哪!没走多久,棉裤腿和袖子全都折断了,掉了!我们很多同志都是
穿着棉裤衩和棉背心完成这次追击任务的。到了宿营地,一烤火,才发现自己两条光胳
臂和光腿上,全是半寸长的小血口子,说一千有一千,说一万有一万,一暖和过来,又
疼又痒,好比万箭钻心哪!”
  “那,您立功了吧?”
  “立功啦,也入团啦!这时候我才体会到,小资产阶级的小知识分子,怎样才算脱
胎换骨,才算完成了思想改造!”叶处长的脸上,露出了一圈神圣的光芒。
  “嘻嘻!”小公主反而笑了:“思想改造?就是这么回子事儿呀!幸亏我是无产阶
级的小知识分子,不用思想改造!”
  叶处长生气了:“明珠!你也18啦,怎么听不懂妈妈的话呀?”
  “我听明白啦,您18岁上也没有脱胎换骨,只不过胳膊腿儿的脱了一层皮。”
  叶处长大怒:“你根本没听懂!”
  小公主一撇嘴儿:“听得懂!您磨破了嘴皮子,还不是为了教育我别忘本吗?您就
放心吧,爸爸妈妈的光荣传统,早就传到我们身上啦,瞧,您跟爸爸出国打过仗,现在
我哥哥不也常出国吗!”
  “你少耍贫嘴!你哥出国是自己努力的结果,我跟你爸爸最反对走后门儿!”
  “这我不管,反正我要当电影演员!您叫爸爸送我进前门儿更好!”
  “唉,你这个小傻瓜……”
  “我一点儿也不傻!妈,您是宣传处长,为什么不喜欢我说几句真话哩!”
  叶处长感到疲倦了,合上了眼皮。小公主早把妈妈入团的故事忘了一大半,哼着歌
子走出了妈妈的卧室,“哎哟妈妈,我一点不傻!哎哟妈妈,我净说真话……”这歌声
从王爷府的后院哼唱到了前院。
  叶处长依然躺在沙发床上“午睡”哩。今天的事情来得太突然!小司机张兴要调走
就调走吧,为何又引出了“小公主爱上了小司机”的罗曼蒂克呢?女儿爱上了司机就爱
上了吧,为何又引出了“黄裁缝进府认妹”的悲喜剧呢?姐妹相认就相认吧,为何又演
出了这一幕“胡同里跌跤磕头”的闹剧哩?唉,这么多事情接踵而来,叫我这个小小的
处级干部怎么一手处理呀;我必须跟院长商量。可是余院长还没有回来。唉,余虎呀余
虎,假若不是为了你的前程,我叶绿漪怎么会在胡同里掉这一跤呢……
  叶处长为自己摔这一跤感到震惊和惭愧。北京的护城河早都填平啦,为什么我与老
母亲之间的“护城河”还不能逾越呢?唉,余虎呀余虎,你为何还不回来……
  1952年的隆冬,文工团员叶绿漪已经向党支部呈递过多次入党申请书了,心情特别
迫切。这时候,一起参军的同学中,已经有好几个成为光荣的党员了。叶绿漪是个要强
好胜的姑娘,恨不能下到连队里去打仗,在战斗中立几个功,火线入党才好哩!那样,
既没有候补期,更不用细谈对家庭的认识,多痛快呀?她盼望着参加战斗的机会,真金
不怕火炼。不久,机会果然来了,不是叫她去打仗,而是在火线演出时,碰上了抢救伤
员的任务。这个伤员有点特别,他姓余名虎,是本部队赫赫有名的侦察英雄。他当时的
职务是师司令部的侦察科长,刚刚领着一个侦察班到敌后摸地形,原定3天,却提前一
天爬回来了,回到了叶绿漪正在演唱京韵大鼓的三连阵地上。
  余科长带回来了重要情报:对面的敌军正在悄悄换防。这是突袭敌人的极好战机。
师长当机立断,亲自赶到了前沿阵地组织突袭,把三连的指战员全都派出去了。前沿阵
地上只剩下了包括叶绿漪和余虎在内的十几个人。余虎由于在敌后爬冰卧雪两昼夜,没
进过屋,没烤过火,两只脚全冻僵了。师长就把抢救余虎的任务交给了叶绿漪等人。
  按规矩,冻伤了的腿脚,只能用凉水慢慢“拔”,或者用酒来擦,才能逐渐提高温
度,疏通血脉,使筋骨复苏。可这前沿阵地上,既没有水,也没有酒。升起一堆火来烤
吗?那可万万使不得,一烤火,冻伤的部位就会“融化”掉!要是继续冻下去,也会组
织坏死的。这可怎么办呢?叶绿漪等人面对着站不起来的英雄余虎,真是心急如焚!
  三连的指战员们早就冲出了阵地,在师长率领下,与兄弟连队一起,向敌人发起了
突然袭击。枪炮声响成了一片。这音响使叶绿漪想起了另一次爆炸声。那是一年前的冬
天,军文工团住在小镇温井的附近。温井,就是温泉。镇子上有一个利用温泉热水开设
的澡塘子,此时虽然无人经营,却仍然可以洗澡。当时这一带的朝鲜居民,男与女的比
例是一比八,也就是说中青年的男子都参军打仗去了,一个村子里,除了老头和小孩,
几乎全是妇女。这座无人管理的温泉,实际上形成了女子专用浴池。叶绿漪所在的军文
工团住到这里以后,最初闹过几次小小的笑话。连年累月的行军打仗,同志们根本无暇
顾及个人卫生,所以大家身上都长了“光荣虫”(虱子),特别是留长头发的女兵,就
更难加以清除了。如今住到温井附近整体,谁个不喜爱这零下30度严寒中的温泉哩!年
轻的文工团员们立刻跑到温井小镇的浴室来了,按着男部和女部两个门分别跑进去,在
更衣室脱去衣服,就像鱼一般地跳进了颇为宽绰的浴池里。这浴室内没有人负责升炉子,
玻璃窗又被炸弹震碎了,气温很低,可是水温高达四五十度,所以满屋子全是浓重的雾
气,往窗外直冒。洗了一阵子,人们才发现浴池中间有一道矮墙,齐腰高,墙的顶端恰
好是搭毛巾和放肥皂的地方。中国人谁也不知道这段矮墙就是隔开男女浴池的唯一屏障。
所以身体泡热了之后,矮墙两侧的男女文工团员陆续从水中站起身来,靠到矮墙边上来
取毛巾、擦肥皂,这才彼此发现生理上有某些不同,演出了一场异国风光的喜剧……自
然又有积极分子报告了文工团的协理员(就是从前宣传队的那位指导员,他升官了),
他听说之后深感遗憾。也许是害怕军政治部主任批评自己;也许是害怕这些青年男女在
温泉中沾染了资产阶级思想(尽管朝鲜还没有资产阶级的时候就先有了这个温泉);也
许是后悔自己未能亲临浴池指挥“美人鱼”的演出……加之此种偶然事件是无法批评下
级的,只好宣布了一条规定:女同志单日洗澡;男同志双日洗澡。此后,本团男女不再
打“遭遇战”了;可是朝鲜妇女却不管这一套,不分单日双日,照洗不误。在她们的观
念里,洗澡就是洗澡呗,何必大惊小怪哩!结果倒是文工团的男人害怕了,退出了“阵
地”。温井浴池又恢复了女人的一统天下。无论如何,中国的男人总比朝鲜的女人多一
点孔孟之道啊。有一天,侦察科长余虎带着一些战士从温井路过。正逢敌机轰炸,就找
个田坎隐蔽起来。不料炸弹落在了温泉浴室的墙外,轰倒了一堵墙,转眼之间就从浴室
里逃出来十几个女人。这是零下30度的三九天呀!这些女人,赤裸着身体,被别人看见
只是小事一件,要紧的是很快就会冻死!余虎带着战士们跑了过去,立刻把军大衣脱下
来,裹住了这些女人,然后又冲进浴室,救出了两个受伤的,还从瓦砾堆中扒出来不少
衣帽鞋袜。扒出来的都是军衣,余虎才知道了这些女人是本军的文工团员。由于衣物不
全,余虎就让这些文工团员把军大衣穿走了。这些遇救的女兵当中,就有我们的公主叶
绿漪。她回到住地之后,才发现自己披着的军大衣里子上写着“余虎”二字。她记不得
脱大衣给自己裹身子的战士是什么模样儿了,却牢牢地记住了这个名字。后来,军文工
团派人把这些军大衣送回去了,叶绿漪很想给余虎捎一封感谢信,但一回想自己当时的
窘态,立刻脸上发烧,这种信还是不写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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