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女儿-----现代版真实的格格的故事

第14章


  无巧不成书。今天,在前沿阵地上,倒是轮到叶绿漪救护余虎了。她原本要跟随三
连战士们去打仗的,这是立功入党的好机会呀!可是,当她听到了余虎的名字,就像被
绳子捆住了双脚,一步也离不开了,直到师首长把抢救余虎的任务交给了她。她使出了
吃奶的力气,抢着把大个子余虎背到了一处向阳避风的战壕里,小心地给他脱下大头鞋
和布袜子,发现这两只冻僵了的脚毫无血色,冰凉梆硬。她懂得这是组织坏死的前期症
状,假如再不抢救,腿脚的肤色一变黑,那就只能截肢了!此时余虎已因疲劳过度而昏
昏睡去。叶绿漪给他揉脚、搓脚,全都无济于事,搓狠了还可能把皮搓掉了哩。“侦察
英雄怎么可以没有脚呢!”叶绿漪毅然解开了自己的棉袄,把余虎的双脚抱在了自己怀
里。她好像怀抱着两块冰,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冷得浑身发抖。但是,她把这双脚
抱得更紧了,决心用自己的体温,使英雄的下肢复苏!
  留在前沿阵地上的同志,无不敬佩叶绿漪的高尚感情。刚才不久,这位美丽的公主
还站在阵地上给大家唱京韵大鼓哩,战士们无不感到激动和幸福,因为谁都知道这位文
工团员是位血统高贵的公主。公主上火线来给战士唱大鼓,这已经是值得传颂的战地佳
话了;可是谁又能想到,公主会把战士的伤脚揣进怀里呢!同志们没有劝阻她。这和冲
锋陷阵一样,也是一种英雄行为啊,怎能劝阻呢!别的同志,把大衣垫在余虎的背后,
盖在余虎的身上,又喂他喝了一点开水,就悄悄离开了这条战壕,因为他们还担负着巡
逻阵地的任务。
  冬天的太阳,虽然苍白无力,但照在这避风的战壕里,照在余虎盖着的棉大衣上,
还能增加几分温暖。余虎喝过水之后,微微睁了一会儿眼睛,看清了对面这位美丽的文
工团员。他知道军文工团有一位公主,也看过公主跳舞、唱歌、打腰鼓,但那都是化过
妆的,所以未能把公主和面前的姑娘联系起来。他在温井救过这位公主,亲手把自己的
大衣裹在她身上,但当时也没有看清她的面貌。现在,他在猜想,这位女文工团员为什
么羞答答地坐在我的对面呢?而且靠得这么近?他还没有想明白,就又睡过去了。
  叶绿漪的前胸,刚才已经被冰得麻木了。她感到浑身寒栗,又想呕吐。但她坚持下
来了。现在,自己的前胸恢复了知觉,又看见余虎睁开了眼睛盯着自己,以为他的双脚
也恢复了知觉,所以又高兴,又害羞,赶紧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发现余虎又睡着了,
她的心清才稍微平静了一点儿。5年之后,余虎和叶绿漪结婚了,新婚之夜,新娘告诉
新郎一个秘密:“你知道吗?当我在战壕里抱着你冻伤的双脚的时候,从中午一直抱到
日偏西,足足3个多小时。你知道我在这3个多小时里,经历了多少思想斗争,拿出了多
大的毅力吗?你哪里知道,那时候我们这些女兵,穿的都是‘空心棉祆’,棉袄里边连
一件小褂儿和汗背心也没有。那些衬衣衬裤,有些给伤员穿了,换掉了他们的血衣;有
些撕成了碎布条,当卫生纸用了;我的最后一套内衣,是用石头压在了小河沟里,打算
先泡一夜,把虱子淹死,第二天再洗,可是一夜西北风,小河沟冻上了冰,跑去一看,
哭笑不得,再也拿不出来了!你知道吗,你的脚板比冰还凉,就直接贴在我的肉皮上,
整整3个多钟头……现在你口口声声管我叫公主,公主,你想想看,古今中外,哪儿有
这样的公主,把大兵的脏脚抱在怀里的呀?”这段话,使新郎深受感动,所以结婚24年,
余虎从来都十分敬重妻子,没有吵过半句嘴。
  余虎第二次醒来时,已是红日偏西了,战壕上空,彩霞满天,战壕里边,叶绿漪满
脸红云,不敢说话。余虎已经发觉自己的双脚揣在了姑娘的怀里,他的双脚已经得救了!
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知觉,却已能感觉到姑娘的体温了。他想把脚抽回来,却还动弹不
得。他十分激动地连问了3遍:“同志!你叫什么名字?”叶绿漪的脸羞得红布一般,
闭口不答。
  “她就是我们的公主!”别的同志站在战壕边上告诉了余虎。
  余虎啊余虎,假如他的腿脚没有冻伤,此时肯定会跳起3尺高来。谁说英雄无泪?
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这次战斗之后,军政治部出的油印小报上登了一张“功臣榜”,立二等功的第一名
是余虎,第二名就是叶绿漪。不久,“我们的公主”就光荣入党了。支委会上,协理员
同志不再说“皇帝是最大的地主,公主是什么人”了,而是按照军政治部主任的口径,
说这是“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思想、感情、立场得到根本改造,彻底转变的生动表现”
了。
  叶绿漪此次变为先锋战士,确实带有“火线入党”的味道,协理员没有叫她再详谈
对家庭的认识,她也就抱着某种侥幸心理,没有坦白交代“妈妈当过妓女”和“爸爸去
过欧洲”这两件事。她已经参军3年了,经过各种政治学习,暗自觉得这两件事不算什
么“政治问题”,因此自己也就不算什么隐瞒问题;可是她又拿不准,就总觉得自己心
中有愧,忐忑不安。比如,立功喜报寄不寄回家呢?她的革命军人证明书和在湘西剿匪
战斗中的立功喜报,至今还没有寄回家,是不是应该一块寄回北京去呢?她在思想里又
开展了一场剧烈的斗争。她好像看见了北京市东四区人民政府的干部和市民们,自己母
校的老师和同学们,敲锣打鼓,挑起长辫子般的鞭炮,捧着写有“光荣军属”的红漆小
木牌,还有装在镜框里的革命军人证明书和立功喜报,兴高采烈地送到了自己家中!一
生坎坷的父母,淌着欣喜的热泪,扬眉吐气地接受人们的祝贺!“二妞儿是个好孩子,
从小就有志气!”“可别再叫小名儿啦,她是咱们的光荣榜样,是最可爱的人啊!”等
报喜队伍散去之后,母亲又亲手捏了一盘栗子面的小窝窝头,跟大拇手指头肚儿一般大
小,蒸熟之后,放在从前供灶王爷的长条桌上,只准看、不准吃,还故意地多次训斥大
女儿黄秋萍和女婿张铁腿,说:“看什么?这是给咱家最可爱的人留着的!你们想吃啊?
也配!”一边轰猫赶狗般的骂着,一边悄悄地抹眼泪儿。可是叶绿漪一闭眼,又看见了
宣传队指导员那副严肃的面孔。那是两年前在湘西剿匪中立了大功之后,指导员找叶绿
漪个别谈话时的面孔,他十分关怀地说道:“组织上一视同仁,也给你颁发了立功喜报
和革命军人证明书,这是拿你当自己人看待。可是,你想过没有,要是把这份儿光荣寄
到了你那封建家庭里去,就是咱们的立场问题了!皇帝是最大的地主,王爷也一样,吸
人民的血汗,咱们怎么能叫吸血鬼当光荣军属哩!你正在申请入团呀,要经得起阶级立
场和思想感情上的考验啊,要在实际行动上,永远与剥削阶级家庭一刀两断!”想起了
指导员这段推心置腹的警告,叶绿漪浑身一震,那彻底背叛家庭、脱胎换骨的决心,连
同神经过敏的警惕性,一齐涌上心头。再加上她自己暗中补充的一条理由:妈妈当过妓
女,妓女怎么可以当光荣军属哩!于是,她毅然决然地去找文工团协理员表了态:“我
是个候补党员,我不同意把立功喜报寄回自己背叛了的剥削阶级家庭里去。请组织上长
期考验我吧!”
  1953年,组织上动员参了军的高中学生报考大学,志愿军也动员了一部分女同志回
国,叶绿漪又响应了号召,到上海读了大学。学校里的要求不像军队那般严格,况且她
已经转为正式党员了,自信已经站稳了无产阶级的立场,就大着胆子请示了党支部书记,
然后写了一封平安家书,寄回了北京东四附近的家中。她掐指一算,父亲已经是50多岁
的老人了,她多么希望早一天收到回音啊!朝思暮想,日复一日,盼到的却是那原封不
动的平安家书,贴着个“查无此人”的小条儿退了回来。她偷偷地哭了一场,思前想后,
几经犹豫,最后还是决定采取向支书汇报思想的方式,试探一下是否应该(允许)通过
组织向北京市东四区人民政府查询一下父亲的下落?她小心翼翼地跨进了支书办公室,
还没张口,支书却先通知了她一则好消息:校党委决定,派她担任团委副书记,以及提
名她为学生会副主席兼学生会宣传部长的候选人!叶绿漪是个要强好胜的姑娘,在当时
大学里党员很少的情况下,对此是义不容辞的。何况她还具有更多的优越条件哩,她是
女生,少数民族,归国志愿军战士,组织纪律性强,还比同班学生大几岁……她简直具
备各方面的代表性了!一经党委提名,果然全票当选。此后,她只得把要求寻找父亲的
话儿咽了回去,那不符合她的新身份呀!听,党支书正对她滔滔不绝地讲着:“希望你
大公无私,以身作则,努力学习,忘我工作……”
  既然把“忘我”订成目标,当然更须忘掉父母、姐姐和家庭了。20多年以后,经过
了那次史无前例的大动乱,叶绿漪似乎看透了一些事情,曾对丈夫说过:“大学时代,
我确实是很虔诚的,说忘我就真忘我。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