鞍山市人口332万
僵尸潮爆发一周前。
旧城区一座老旧铁板房里,新任警员沈卓由于昨晚喝了个烂醉,此刻正倒在床上鼾声如雷,房间里酒气熏天,床下的空酒瓶歪七劣八的倒了一地,餐桌上残汤剩饭,油污尽染桌面,凳子东倒西歪,床上的被子卷缩在角落里,沙发上堆满了换下的警服、袜子。整个房间弥漫着让人窒息的酸臭味。
沈卓毕业于东北警察学校,学习的是刑侦专业。做了一年的实习警员职位刚刚转正,实习期间虽然表现平庸,成绩不算突出,但怀揣着满腔热枕的他也在工作中学到了不少一身制敌的本领。
他家境贫寒,成绩又不算优秀,好在运气好,实习以后被分到了东北的一座二三线工业小城刑警队工作。
日常工作中他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不敢有一丝懈怠。可就算是这样,他和那些万千基层干警的命运一样,他的勤奋和努力始终得不到上级的肯定和提拔,并且每天还要面对态度恶劣同事的冷落和打压。他被队里安排到了一个最无关紧要的岗位,那就是日复一日的开着警车在辖区里巡逻,虽然这是民警的活,但是为了生活的那点散碎银两,他也只能四处奔波。
沈卓今年二十三岁,与万千大学毕业生不一样,他是个活脱脱的顽劣小子,皮肤黝黑,留着寸头,中等身材,不矮不胖。一双滴溜溜的铜钱眼好像要掉进眼窝里。
中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了房间,许多纤细的尘埃在光中凌乱飞舞,他的枕边响起电话声。
循环不断地手机铃声像催命曲一样,让手机嗡嗡震个不停,这搅醒了他的美梦,他气愤的接通电话,带着起床气破口大骂:“他妈的,谁啊,打扰老子睡觉!”
电话另一头的人,先是愣了一下,又看了眼自己的手机,确认联系人无误。
反应过来的他,立马开口反击:“你疯了吧,敢这么跟老子说话!”
那高亢有力的声音立刻让头脑昏沉的沈卓清醒过来,原来是他警队顶头上司刘国富队长打来的电话。
“呦,刘队啊,我..我真不知道是你,昨天新换的手机联系人备注都没了。”沈卓吓得直磕巴,试图狡辩。
“再他妈跟我编瞎话,娘的,你是不是又喝酒了,你还想不想干了,不想干趁早给我滚蛋。”另一头,刘队长已经气得暴跳如雷,愤怒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不是的刘队,我朋友这两天总打电话调理我,真是误会了。”
“你给我睁开你那狗眼看看现在几点了,你又旷工了是吧。我告诉你,十分钟之内我要是见不到你,你就再也不用出现了!”他怒不可遏的发出最后通牒,随后挂断了电话。
沈卓立刻抬头看向时钟,指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这意味着他再不去上班,他的警察生涯就要画上句号了。
他慌得手忙脚乱,从地上捡起制服,胡乱的套在身上,拎起挎包弹射出门。
“我完了,我完了,完了完了!”他慌张的一边下楼,嘴里一边重复着。
「袭击案」
大街上人声鼎沸,今天是端午节。舞龙舞狮的队伍敲锣打鼓的游走在街头小巷,小商小贩也都在路旁边支起了摊子,所有人都洋溢在过节的气氛中。
沈卓在路边找到了他昨天从局子里开出来的那辆警车,这是一辆老式警改桑塔纳,外表已经锈迹斑斑,车门也在报废的边缘,发动机像是从八十年代老式夏利车上扣下来的劣质货,发动起来嗡嗡作响。
在跟过往的邻居打了几个招呼后,他便开车拐出了小区,他打开警台电脑,准备接受最新的巡逻任务。
「警用电台里的声音」:“所有空闲单位注意,湘潭路十五号发生故意伤人事件,嫌疑人为一名中年男性,殴打一名女高中生,并咬伤受害人颈部,通知附近警员立刻前往执勤。”
“混蛋,大过节也不消停。”沈卓喃喃道。
来案子了,他打开警笛,调转车头,提速赶往案发地点。
他住的小区距离案发地点十多公里,汽车在主干道上行驶了十分钟,当他来到案发地点时,已有几名警员先一步来处理现场了。事发地点是一间酒坊,现场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外面人群熙攘,人们面面相觑。
楼下停了一辆医院的救护车,车上还没有装东西,也不见有人。同伴的警车停在救护车旁边,司机刘斌也不在车上。
他经过现场询问调查得知,中午十一点左右,一名女高中生在午休返家途中,路过此间酒坊,被犯罪嫌疑人刘某从背后袭击。根据目击者回忆,袭击者几次试图撕咬受害人,嫌疑人似乎对血肉充满渴望。
走进现场,这里的惨烈程度远超乎他的想象,他脚下散发出了恶臭,顺着血迹往前看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穿着高中校服,毋庸置疑受害者已经被害。
尸体浑身散发着阵阵恶臭,皮肤上遍布咬痕,似乎旁边还有几只不知名的动物也被咬死,蝇蛆聚集在尸体旁边,看着眼前的惨象,沈卓差点吐了出来。
死尸睁着充满血丝的双眼,嘴巴张的很大,似乎死前受过巨大的痛苦。凌乱的头发夹杂着鲜血,显得异常的凄凉。
她的右肢已经不见了,应该是被嫌疑人给吃掉的。
看见沈卓进来,警员张楠的手不由自主地停止了整理东西的动作,他站起身,虽然表面上平静,但一种隐约的失落感还是从目光里流露出来。
张楠是沈卓新调来的工作搭档,两人的关系还算不错,平时除了出勤巡逻和值班日,常常聚在一起喝酒。他是个高个子,身材魁梧,脸庞棱角分明,额头上挂着几缕略显稀少的头发,身穿制服,领口没有系纽扣,露着反光背心。
张楠说:“受害人被咬穿颈部动脉,在救护车来之前就死了,目前嫌疑人已被控制。”
沈卓擦了擦嘴角,问:“嫌疑人怎么回事,酗酒还是精神病?”
“他整个人疯疯癫癫的,我们来的时候,他正在吃那个女孩,那场景简直令人发指。”张楠回答。
“处理过这么多案子,还是头一遭,真他娘的邪门了。”他继续说。
“队长和教导员他们呢?”
“他们被国安局的人叫走了,让我们处理现场。”
“国安局,怎么惊动他们了?”
张楠不了解其中的隐情,摇了摇头。
“好吧,嫌疑人呢?”沈卓继续问。
“在里面房间,被刘斌和你师傅郑三河控制着,这个人力气大的要命,我们联合派出所的几名同志才把他制服住。”
“你保护现场,等法医队的人过来,我去里面看看。”
沈卓想会一会这个嫌疑人,他倒想看看是什么人能做出如此变态的事情。
张楠一把拉住沈卓,劝阻说:“相信我,你不会想看的,他就是一头发疯野兽。”
沈卓冷眼瞟了他,他不喜欢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说:“我师傅在里面,我得简单做点记录,不然又该挨呲了。”
见劝说无果,张楠叮嘱:“进去的时候千万小心,你师父险些被他咬伤,这个人就是个精神病,什么都问不出来。”
“你放心吧。”沈卓拍了拍张楠的肩,表示让他放心。
穿过一段狭窄的长廊,他来到了尽头的房间,还没进去,屋里像炸了窝一样,吼声、跑动声、搏斗声响成一片,还传出了尖叫声。沈卓面对这种场面早已经习以为常,他甩出警棍,贴墙根站着,警惕注视屋内的动静,随时准备应付突发情况。
果然嫌疑人从门里冲了出来,这是一位穿了件毛衣的彪形大汉,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他重重落在地上,刚想站起来,沈卓的警棍就已经顶在了他脑袋上。可壮汉并不吃这一套,他突然发力猛扑过来,意图夺取沈卓手中的警棍。
沈卓并没有躲闪,而是前倾迎上,不等壮汉完全站起来,棍子已经砸向他的头顶。壮汉头部受到打击,本能地低头弯腰,沈卓起腿用膝盖迎击他的下巴,只听壮汉一声惨叫仰面倒在地上,头上起包,满嘴是血。沈卓娴熟地把壮汉铐起来,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刘斌和郑三河气势汹汹的从里屋跑了出来,见沈卓制服了嫌疑人,这才松了口气。
郑三河捂着肩膀上的伤口,嘴里一边骂,一边朝着嫌疑人的腹部猛踢:“混蛋玩应,还敢咬我,我让你跑!”
一旁的刘斌连忙拉架,疾声说:“你别冲动。”
“师傅,你得赶紧消毒包扎伤口,别感染了。”沈卓指着郑三河伤口,说道。
“王八蛋,生生咬下我一块肉。”郑三河疼得嘶嘶咧嘴,鲜血已经将制服染红了大片。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回事,身份调查了吗,是不是精神有问题?”沈卓一边为师父处理伤口,一边问。
“我根据身份证调查了他的信息,此人姓马,是东安区一家牛肉面馆的老板,不爱酗酒,也没有精神病史。上个月他的家人在东安区派出所报案说他失踪了。派出所的同志也找了一段时间,但一直没有线索,不知道为何今天他出现在了咱们辖区,还杀了那名女学生。”刘斌将事情原委道来。
“怪事了,好端端一个小店老板怎么会变成这副鸟样,联系受害者家属了吗?”
“张楠正在联系校方,调查女孩身份。”
沈卓默不作声,摇了摇头,心想:“天呐,又一个家庭天要塌了。”
忽然,外面警笛声迭起,是另一支刑警队的人来了。
这几个人身穿便服,一脸不屑的亮了下证件,忽略了现场外维持秩序的警员,迈着野蛮的步伐,跨过警戒线豪横的走进了酒坊。
为首的是名油腻的中年警察,这人长得五大三粗,一脸横肉,穿着件脏兮兮的皮夹克,浑身烟味。不但胖而且一脸横肉,不但脏而且浑身烟味。
“所有人放下手里的活,这里由我们接管了。”男人进屋说道。
“妈的,他们怎么来了?”郑三河咧嘴道,眉毛气的快要拧成一团。
“你们来的到快。”他声音阴沉着说道。
男人没有理会他,他下令属员以最快的速度接管现场。
男人走到张楠身边问:“怎么回事?”
张楠气愤的合上笔录,将手搭在背后,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中午十一点左右,这名女学生在午休返家途中,路过此间酒坊,被犯罪嫌疑人刘某从背后袭击。”
“劫色?”男人掏出备忘录,准备记录。
“根据目击者回忆,袭击者几次试图撕咬受害人,十一点十分我们抵达现场,刘某已经将女孩杀害,分尸食肉。”
“老天爷,这还是个变态,嫌疑人呢?”男人继续问。
“那儿。”张楠挑了眼走廊地上被拷起的壮汉。
男人又走到女孩尸体前,检查了一番,随后若有所思地说:“今天是端午节,街面上的事够哥几个忙了。有我们在,这儿的事就不劳烦弟兄们费心了。”
男人虽然语气和善,但字里行间都充满轻蔑,他心里打着小九九,欲想尽快支走几人。
“都愣着干嘛呢,还不干活!”他立马换了个语气,对下属的刑侦警员们吼道。
“是。”属员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在场的警员们权利被架空,所有人无不情绪愤涨,男人呛行的行为和傲慢的态度令人极其厌恶。
“凭什么,这人可是我们抓的!”郑三河气得站起,欲要上前据理力争,却被刘斌和沈卓拦下。
“我看哪个敢动?”忽然一个高亢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是刘国富队长,他和警队教导员带领着几名干警从外面走了进来。
“刘队长,你这是何意?”男人故作委屈的说道。
“杨队长要呛行?”刘国富走到男人面前,两人四目相对,愤怒的眼神几乎要电闪雷鸣。
“我没有,咱们的职责都是为人民服务,这怎么能说是呛行。”男人推脱道。
“你才来这里工作多久,懂不懂规矩?”
“我不懂什么规矩,在我眼中只有案子。”
“我们大队有处理这案子的能力,在此有你们招呼的份吗?”
“刘队长,总局已经备了这案子,这种暴力杀人案,按照规定理应由我们来负责。”
“这地面是我的,这案子也是我的。”刘国富声色俱厉地说道。
“你明白吗,你以为我们是吃干饭的?”刘国富咄咄逼人地质问道。
“那你需要向局里上报,这个不是你我能说的算的,让法制部门下批审核文件。”
男人似乎有些不服气,他认为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不劳烦您费心了,端午节市面上这么忙,列位同僚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话已至此,男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他从嘴里艰难的蹦出几个字:“好吧,祝你们好运。”
他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就像一根找不到具体的位置但又确实隐藏着的钝刺藏在肌肤中。
与此同时,沈卓和刘斌搀扶着郑三河从里屋走了出来。
教导员检查了一下郑三河的伤势,说:“行了,你俩带着他,赶紧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
沈卓看了眼队长,得到眼神示意后,搀扶着师傅走出现场。
刘国富命令属下警员,重新接管了现场,并大喊:“张楠,给我盯紧了,除了咱们的人,但凡有一个凳子挪了窝我要你好看!”
“是!”案子重新易手,属员们回答的声音异常高亢。
“国富,他们说的是真的吗,我们要不要向局里上报,毕竟这个事太大了。”
“你让法医对这个女孩的尸体和男人的体液做下检测,看看是不是如他们说的一样。”他回答道。
“如果是的话,只能让疾控中心的人来处理了。”
「尸变?」
去医院的路上,郑三河还在不满的牢骚着。
“这群目中无人的混蛋,仗着自己破了几个凶杀案,到处指手画脚。咱们这都半年了才碰上这么一个大案子。”
“还好咱们队长来的及时,不然案子又被他们抢去了。”刘斌说道。
“师傅,刑事案件不应该我们一起处理吗?”沈卓为不解的问。
“小沈,你刚来分局工作不久,你不懂,这种案情简单的案子可遇而不可求、咱们有能力快速结案。如果让他们抢了去,咱们手头没解决过像样的案子,年底排名咱们支队不真成垫底的了,年底你不想要奖金啊。”
“哦,原来是什么回事啊。”沈卓茅塞顿开,说道。
“这个杨队长什么来路啊,这么野?”刘斌问道。
“听说是省厅派下来的,也许是那个达官贵人的亲戚吧,在这儿镀镀金就离开。”郑三河回答。
“要我看,咱们支队解散得了,咱们这都快成刑警镀金的宝地了。”刘斌戏谑道。
“谁说不是呢,他娘的,懂得不懂得一起参与报案,这哪有不乱的道理。”
「救护队警笛声,几辆救护车从旁边车道疾驰而过」
“我淦,今天怎么了,五分钟过去四趟了吧。”刘斌看了看后视镜,说道。
“可别端午节医院爆满,老百姓吃的添加剂太好,不会都食物中毒了吧。”沈卓胡乱猜测道。
“你给教导员通个电话,如果医院爆满,看了看能不能腾个床位出来。”刘斌扭头交代道。
话声刚落,郑三河的健康状态突然急转直下,他面色惨白,额头挂满了密密匝匝的汗珠,他耳烧脸热,浑身滚烫,盖上厚厚的毛毯,还直打哆嗦。
“糟了,他怎么这么烫。”刘斌摸着他的额头,疾声道。
沈卓也被师傅的状态吓到了,他苍白的面庞因痛苦而扭曲,细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渗出,好似每移动一下都是巨大的折磨。
见状不妙,刘斌轰踩油门向医院极速飞驰。
“师傅,师傅,坚持住我们马上到医院了。”沈卓拿来一块冰毛巾敷在了他的头上,试图为他缓解不适,可这并没有减轻他的痛苦,反而让他变得更加狂躁。
“你赶紧给教导员和所长打电话,交代一下情况。”刘斌疾声道。
可还没等沈卓拿出电话,郑三河突然发狂,他眼睛血红,脖领爬满了蚯蚓一般的血管。体格一向单薄的他,此刻突然变得力大无穷,他挣脱了安全带,一口咬在了刘斌的右手上。
刘斌疼得哇哇直叫,他本能的松下了方向盘,想要挣脱手臂。车子瞬间失控,在路上左右漂移,见郑三河失去理智,沈卓抽出皮带,将他的头死死的勒在了车椅上。
刘斌的手臂上留下了一个血淋淋的咬痕,伤口处还在往外冒血。
“妈的,你有什么毛病。”他狠狠的锤了郑三河一拳,似乎还不解恨想要伸手掐死他。
可他忘了车子早已进入了失控状态,车子此刻正朝着桥墩撞去。
“方向盘,快打方向盘。”沈卓急喊。
刘斌这才反应过来,他急打方向盘,可是无济于事,横祸如期而至,车子像炮弹一样撞在桥墩的侧面。猛烈的撞击使车子瞬间侧翻,顿时金属扭曲、玻璃碎裂,沈卓紧紧抱住自己的头,在巨大的震荡中昏了过去。
他仿佛跌进了黑洞,眼前是无边黑暗,偶尔有光线闪过。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见有喊叫声传来,还有由远及近的警笛声,也许是有人发现了他们。
“同志,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沈卓听见了一个陌生的声音,那声音似乎来自深渊之外。他感觉自己呼吸困难,胸部剧痛,好像有东西扎进了肺里。
他视线变得模糊,朦胧间看见一个身穿绿色急救服的男人爬进了车里,他整个人倒挂在了车里,头顶着地,下盘朝天。
“快,救我师傅。”沈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
“还有人活着,快拿担架来。”男人大喊。
他想挪动身体,却似乎被枷锁套牢,无法动弹,很快便又陷入了昏迷中。
他们的警车侧翻在了市中心主干道旁,过往的路人报了警,人们陆续围了上来。远处的高楼拔地而起,街道上车水马龙,熙来攘往的人群,好像潮水,霓虹刺眼,灯光恍惚,亦幻亦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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