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台班子，唱与鬼神听

    “黄道长，这魂丹当真能让我儿踏上修行大道？”
    “贵公子之所以体弱多病，乃是魂魄有失，得此魂丹补充魂力，方可……”
    听到这里，陈仁脸色微微一愣，随即恢复如常，继续卖着笑，挨桌收钱。
    回到后台时，他手中铜锣，已经被捏出了三个指印。
    炼制魂丹害死哑巴，催生怨鬼害死楚紫儿，这两件事，原来都是这一人所为。
    如此一来，倒是不用再去紫云观寻人了。
    新账旧账，今夜就一并算了。
    大院内此时戏曲已经唱完，崔员外正在戏台上，说着一些老生常谈的感谢捧场。
    陈仁则是在后台安静卸妆，花脸上的油彩每擦掉一道，他心底的杀意就多上一分。
    但是他没动，他知道，现在不是动手的时机。
    大院内除了黄山河跟衙门的人，还有几个形容枯槁，浑身阴气的‘跑江湖’。
    应该是纸人老木匠那种旁门左道。
    终于，脸上的最后一道油彩擦完了。
    陈仁起身褪去戏服，换上青衣，提上楚紫剑就往前院走去。
    他觉得他已经想了太久，浪费了太多时间。
    他不想继续想下去了。
    现在，他只想杀人。
    掀开戏帘，前院不知何时已经搭起了一个法坛。
    坛高三尺，明黄色的八卦布施然于上，笏板，如意，令牌依次排放，还有一列五色令旗迎风招展。
    好一个正气凌然的道家法坛。
    法坛前躺着一人，面色惨白，法坛后站着一个道士，身披黄色道袍，正是黄山河。
    陈仁掀开戏帘时，黄山河手中桃木剑，刚好往法坛上的一颗丹药指去。
    “起！”
    那丹药被桃木剑一指，似是通了灵，自行飞起钻入了法坛前那人嘴里。
    “茫茫酆都关，重重金刚山，纳吾百魄丹，身随白云幡，受我真言，起！”
    咒语落下，这方小院之内，立刻响起了地鸣之声，地底犹如阴泉奔腾，轰鸣不已。
    小院里旁观的众人还在感叹黄道长道术高超，陈仁已经抬手抽出了楚紫剑。
    天天在鬼堆里泡着，陈仁自然对鬼气十分敏感。
    这黄山河确实有些东西，仅是凭借一道法咒，就打开了阴曹地门。
    看架势，应该是要直接吸纳地府鬼气，注入法坛前那个男人身体之内。
    众所周知，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承受这么多鬼气。
    何况施法之人，是那个逼死楚紫儿，也要养出一只大鬼的黄山河。
    他向来不会有什么好心。
    “噗嗤！”
    一身脆响，法坛前躺着的那个男人，还没能发出什么像样的惨叫，小腹处就已经裂开了一道小口。
    随后一只没有皮肤的血手，顶破男人穿着的丝绸外袍，缓缓伸了出来。
    小院内一阵慌乱，崔员外立刻回头想要喝问，一道剑光闪过，他那颗头颅就已经咕噜噜滚落了下去。
    黄山河取出一块棉布，轻缓的擦拭着手中桃木剑，语气依然是慢条斯理。
    “你儿子可没我儿子重要。”
    说罢他才抬起脑袋，温柔的看着法坛前那具男尸。
    “好孩子，快出来吧。”
    仿佛是为了响应黄山河的呼喊，男尸肚子里又伸出了一只血手，依旧是没有皮肤，只有肌肉跟经络。
    “对，就是这样，爬出来，再吃掉这个束缚你的躯壳。”
    陈仁可不想站在原地看热闹，等那怪胎爬出来了再去公平战斗。
    楚紫剑压抑了这么久，也是兴奋到颤抖。
    人未至，剑气已到，随之还有漫天的红，以及女子的哭笑之声。
    大院之内的那些旁门左道，仅是被这道绯红剑气扫到，脸上表情都变了数变。
    其中一个身穿黑色袈裟的和尚，更是一边荡笑，一边去解身上的袈裟。
    徐捕头跟断手师爷，可是跟楚紫剑打过照面的，所以二人倒是聪敏，红光方才射出，就立刻运起元气护住了心神。
    场间最为淡定的，反而是那个处在剑气正中的黄山河。
    眼见剑气袭来，他立刻咬破食指，凌空画了一张血符。
    “祖师真气，护我道体！”
    一道鎏金罡气将将滚遍全身，绯色剑气也结实的轰在了黄山河心口。
    “噗……”
    饶是请了一道祖师爷真气护体，黄山河依然被这一剑轰得连退数步，还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看来，他这个祖师爷当年没死的时候，混得也不怎么样。
    此时整个崔家大院，都好似被人盖上了一块红盖头，陈仁见黄山河挡下一剑，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倒不是吃惊于黄山河的抗揍，而是吃惊于他方才这一剑，怎么会有这么猛。
    黄山河一声冷哼，随即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扬手冲陈仁丢来。
    “上达天听，下达四方，敕令，困！”
    困字落下，陈仁脚边散落的落叶，竟是有了生命一般，各自排成行列之势，将他围在了原地。
    “嗯？”
    陈仁提剑往面前戳了戳，剑尖微微一滞，随即就被一层十分有弹性的薄膜，弹了回来。
    他不信邪的劈了一剑，结果剑气瞬间就被弹了回来。
    陈仁连忙运转短打第一式，以一个十分飘逸的身法，在须臾间避开了这道弹回的剑气。
    可这还不算完，被他避开的剑气，撞在他身后的薄膜上，又再次弹了过来。
    这一道剑气，就好似弹珠一般，在这落叶画出的薄膜地牢里，不停的来回弹跳。
    陈仁在原地上蹿下跳了十多次，才好像有些不耐烦了。
    “行了，差不多算是热完身了。”
    说罢他心念一动，龙鲸内甲浮了出来。
    内甲上的锦绣龙鲸，甩着尾巴游了一圈，才对着再次弹来的剑气，吐出一个小水泡。
    剑气迎头撞在小水泡上，半点水花都没有激起，就像没入了泥潭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在陈仁待在落叶阵中思考如何破阵时，黄山河已经从怀里一连掏出了十多张黄符。
    黄符一张接着一张往男尸肚子里的怪物飞去，每张拍在怪物身上，都会让怪物从那肚子里多爬出一寸。
    “乖儿子，快快出来助为父一臂之力。”
    眼见怪物半个腰身都已经爬了出来，虚空中却泛起了一阵涟漪。
    “这是？”
    黄山河皱着眉头，还没能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一只雪白的手骨，已经从虚空中伸出，直接洞穿了他宝贝儿子的心脏。
    清泉走出虚空，甩了甩手骨上的猩红色液体，才有些淡漠的说道，
    “真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