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黑道皇帝杜月笙传奇

第89章


  赵神仙算命看相另有一功,他是旅美华侨,对于国文不甚了了,一口生硬的国语也是回到香港、重庆以后才学的。据说他是因为偶遇一位喇嘛僧,于是皈依佛家的密宗,专以持咒结印为修行要法,善觇候,可以望云气而知征兆,有一对千里眼,看得到千里以外的事物,杜月笙和他相识已久,曾经亲眼目睹他的种种奇术。抗战时期杜月笙避难香港时,便有一些杜月笙的朋友请教过赵神仙,告诉他上海家中所在的街道名称和门牌号码,看赵神仙望空凝视片刻,然后便说出这位朋友的家中情景,种种现象一一对实,这使求教者无不脱口惊呼,钦服他千里眼术的灵异。
  杜月笙的一位好朋友,是1927年“清共”之时曾经和他并肩作战的祝绍周,抗战中期任职川、陕、鄂边区警备副总司令,坐镇汉中,杜月笙西北行中曾接受过他的隆重军礼欢迎,后来祝绍周赴重庆述职,杜月笙邀他在交通银行下榻,赵神仙偶然到访,一眼瞥见祝绍周的头顶上官星正旺,当时便恭贺他不日升迁,不久祝绍周果然提任陕西省主席,这一幕也曾是杜月笙亲眼目睹的。
  赵神仙在香港为杜月笙望气,也说是杜月笙的固疾短时期内并无大碍,可是不久赵神仙便去了澳门,他从澳门写一封信给杜月笙也很熟的朋友,信中说是他实际上已经见到杜月笙的魂魄逸出体外,在距地尺多的半空中飘飘荡荡,这便是三魂悠悠、七魄无依的险象,因此他断定杜月笙命已不久,赵神仙并且说明杜月笙除非渡过1951年的7月13、15、和18日那三道险关,否则必死无疑。其结果是杜月笙只过了阴历7月13那一道关口,他死在这一年7月14日。
  还有一位不幸而言中杜月笙死期的,是善观天文星象的“星家”吴师青,杜月笙不曾直接求教过他,倒是杜月素所崇仰的唐天如,慕吴师青之名把他请到坚尼地杜公馆,请吴师青为杜月笙推算,当时吴师青唯唯诺诺,支吾以应辞出以后却悄声地告诉唐天如说:
  “阴历7月15日的这个关口,杜先生很难逃得过。”
  总而言之,常常出入杜门的命相专家、神仙铁口,当着杜月笙的面,要么欣然算出他还有大运可走,或则病势无碍,要么就吞吞吐吐,嗫嗫嚅嚅,从没有任何人知道杜月笙“君子问祸不问福”的“雅量”,没有一个人对他坦然无隐,直言相告的。
  杜月笙的家人亲友也认为杜月笙真正得到了安慰,“算命看相”的已发挥了心理治疗、精神鼓舞的作用,他们的功劳似乎要比“起死回生”的中西名医更高。然而,偏有一日,杜月笙当着众人语音苍凉地说出了一段30年前的往事,使听到的家人、亲友过后一想,情不自禁地为之悚然,心情又开始沉重起来。
  杜月笙强颜欢笑地跟家人亲友说故事,他说大概是在1921年左右,他不曾出道,还是黄金荣左右的一位小兄弟,有一天,他陪老板逛城隍庙,走到九曲桥畔,遇见一个和尚,一把拖牢了黄金荣,硬要给他算一个命。黄金荣无可奈何,报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和尚便给他细推流年,说以往之事,道今日之境遇,居然谈言微中,泰半不爽,然后和尚又说黄金荣来日如何前途远大,如何名利双收,如何成为名噪天下的风云人物,又如何在花甲之年急流勇退,安富尊荣,寿登期颐而善终,一番恭维把黄老板喜得骚耳挠腮,乐不可支,掏一块银洋,塞在和尚手里便就离去。
  殊不知那位和尚志不在此,收好了银洋偏又一把拉住杜月笙,他眉开眼笑,阿谀讨好地说:
  “慢慢交,慢慢交,你这位小阿哥,我看你顾盼自如,神完气足,眼看着就有大运来到,一步登天。这位老板,”他伸手一指黄金荣,又道:“运道固然好,但是你将来的好处还要胜过这位老板不知多少倍。来来来,快把你的八字报给我听,让我来为你细推流年,说得不准,我不要你一文钱。”
  当时,杜月笙听他把这一段话讲完,欢喜固然欢喜,但是他起了警觉,心想自已是小伙计,老板终归是老板,命再好,也不能好过老板几倍去。靠牢黄老板吃饭时期的杜月笙,早已将老板的性格为人如何,胆量深浅几许,摸了个一明二白,清清楚楚,因此,他不等黄老板怫然变色,立刻便故作怒容,虚声恫吓,伸手一指算命和尚的鼻子,开口便骂:
  “触那!侬阿是瞎脱了眼乌珠,侬晓得我老板是啥人?敢拿我来跟老板相比?”
  黄金荣于是面有喜色,颇为满意,迈着八字步挺胸叠肚而去,杜月笙则亦步亦趋,貌至恭驯,却是隔了一夜,他心痒难搔,独自一人上一趟城隍庙,找到那位算命和尚,满脸陪笑,向他解释昨日不得不出于一骂的道理,果然获得算命和尚的理解,他于是定下心来为杜月笙细细参详。杜月笙在30年后犹仍感叹地说:
  “可惜我往后再也寻不着这位法师了,凭良心讲,他算命算得真准,推断我往后的事,竟是没有一件不灵验的。”
  杜月笙为什么要突如其来地提起这件往事,而且言下不胜其感慨?莫非是他听到命相专家的“美言”太多,骤然想到了“君子报喜不报忧”的道理。如果真是如此,那这对于他的心理健康极可能便会一变鼓舞而为打击。所以家人亲友听他说了这个故事以后,反倒是忧心忡忡,疑惧不已。
  答案一直到杜月笙死后方始揭晓,果不其然,杜月笙对于诸多命相专家的当面奉承,饰词宽慰渐渐地起了怀疑。杜月笙辞离人间,家人为他清理遗物时,找到了一纸命书,摊开—看,那纸命书上写了那么两句:
  “64岁在辛卯,天克地冲绝难渡过。”
  再一细看,命书上印好有“六月息馆主”字样,馆址则在台湾台北馆前街。当时杜月笙的诸亲好友业已有所悟,杜月笙算命看相着了迷,同时他毕竟也算是夙有慧根的人,迷到了相当的程度,便晓得当面求教一定问不出真话,于是,他开好时辰八字请那位远在台湾的“六月息主人”覆函批命,“六月息主人”乃将杜月笙的最近命运据实批来,杜月笙还惟恐亲友、家人伤心难受,便把命书藏在贴肉的衣袋。
  杜月笙的长子杜维藩追忆这一段经过,他眼圈已红不胜嗟叹,而和杜维藩持同样论调的杜门中人大有人在,大家都认为杜月笙在迈向他人生最后的旅程时,由于经年累月求神问卜,可能走火入魔,因而使他全盘丧失自信,丧失了挣扎求生的力量。据杜维藩沉痛的说,他父亲在1950年底,以及1951年初生命意志极其坚强,对于人生犹仍乐观,“六月息馆主”那一纸命书来后,杜月笙便仿佛一心只往死路上走。
  余波尾声,这位判决杜月笙命运的“六月息馆主”究竟是谁呢?直到1952年5月,杜维藩从香港返抵台湾,曾经向王新衡问过“六月息馆主”究竟是何人?王新衡说他也不知道,后来,有一天跟程沧波谈起这件往事,程沧波却晓得“六月息馆主”姓季,而且是一位“国大”代表。杜维藩前去拜访他,谈起杜月笙的那一纸命书,季“馆主”回答八字确由香港寄来,不过八字上没有写姓名。他怎想到算的就是杜月笙的命?杜维藩和许多杜门中人惊异“六月息馆主”推算流年的灵验,也曾相继求教,据说有的确实算得很准,有的也不怎么灵光。
 
  
                        第十五章
 
  在杜月笙痛苦磨难、呻吟床第的病中生涯中,他惟一的安慰是孟小冬的尽心侍疾,柔情万种。孟小冬身怀绝艺,孤苦伶仃,一辈子傲岸于荣瘁之际,受过数不清的打击,“历尽沧桑”四字可以说是她的一生的写照。她自杜月笙60多岁那年进门,长日与茶炉药罐为伴,何曾有一日分享过杜月笙的富贵荣华,何曾有一刻得过杜月笙的轻怜密爱,因此,杜月笙病越重,便越觉得自己辜负了孟小冬的一片深情。像孟小冬这种卓荣不群的女子,让她踏进杜公馆这么一个紊乱复杂的环境,长伴一位风中残烛般的久病老人,对她而言,实在是一件残酷的事情。
  孟小冬陪侍杜月笙到香港后,虽然在杜月笙跟前强颜欢笑,神色自若,然而,即使是朝夕相见,杜月笙都可以看得出她花容憔悴,日渐消瘦,眉宇间常有忧悒之色。孟小冬在香港杜公馆是孤寂的,忧闷的,她不能随波逐流,更不会敷衍应酬,对内对外,一应交际酬酌、家务事项,都是属于姚玉兰的职责范围,孟小冬轮不到也不想挨,看护随时可有生命危险的丈夫,却成为落在她肩头的一副重担,而这一副担子,一日24小时,常年累月,没有一时一刻可以卸得下来。大家庭,两房太太合住一座屋顶下,姚玉兰和孟小冬即使情同姐妹,牙齿也有咬着舌头的时候,杜公馆因为男主人病重,仿佛一年四季不露一丝阳光,不闻一阵笑声,这凄凉黯淡的日子,孟小冬过的更是心不舒,气不畅。
  经常出入杜公馆的亲戚朋友,常常可以看得到,坚尼地台18号杂乱无章,一片散漫。家里面往往只有三五个人,一日三餐,也得开上好几处,除了中午外面厅上开一桌或两桌招待客人,就常是姚玉兰在房自己吃饺子,孟小冬冲牛奶下洋点心,也是关起门来吃,病人杜月笙,他那一碗煨面当然要端到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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