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诉离殇

第81章


  二爹爹的领地范围,自然一路绿灯,由着她带着帅哥美人们在衙门里横冲直撞。
  刑部大牢,汪汪关在走廊尽头的某个单间。
  早有随从抬了舒适座椅,上面铺了厚厚坐垫。三美又服侍她坐好。
  二爹爹摸摸她额头,满脸的爱怜,“这里潮湿,不得久坐,说几句就尽早回去。”
  她乖巧点头。
  三美随后也行礼退场。
  她紧了紧身上大氅,盯住敞开大门的牢房角落处的一团“白影”,缓缓道,“你我妻夫一场,你真的对我无话可说了么?”
  没动静。
  “暮霭哥哥,你真不厚道,觉得替我扫除了最后一个威胁,就可以功成身退,然后让我在余生边爱你边恨你,再附加点悔不当初没能留住你,这样你便能让我永远记住你了么?”
  沙沙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过后,又没了动静。
  “今天跟我回去,你仍是我的夫。”她话一出口,立即后悔,这句实在太趾高气昂了。翻个白眼,暗叹怀孕让人太容易冲动。
  她话音一落,连沙沙声都没有,还是一阵寂静。
  她戳戳自己太阳穴,“暮霭哥哥,我又有了。”
  最短的句子,却引发了最大的反应。
  失力散加两根封住内力的银针,汪汪绝不可能站立,而是不计形象的手脚并用,表情痛苦的爬到她脚边,拉着她衣裙下摆,讨好般的轻轻摇了摇。
  她知道他连挺起上身,抬手摸摸她小腹的力气都不复存在。
  汪汪发丝凌乱,眼内血丝密布,下巴上因长出胡渣而泛着微微的青色。
  他见她瞧着他,非常的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
  虽然这个笑容实在难看。
  “你的补药还真是灵验,距上次小产一个月就恢复并再次怀上孩子,了不起,暮霭哥哥。”她弯腰,两根手指拔出他颊上银针,“所以我今天就来问候你,以及问候你那两颗强壮的肾。”
  舌头受创,汪汪口不能言,只得一声呜咽表达他当下满心的悲怆。
  稍稍休息一下,汪汪卯足力气弹起上身,靠在她腿上。
  她身子坐直,伸出一只手轻轻抚弄他的下巴。
  “没了父亲的孩子今后是什么样悲苦的日子等着她,你恐怕最有发言权。所以,跟我回去?”
  他这回痛快的点头。
  “这一阵子,我仔细想了你我成婚后的日子。你是在我怀了孩子时再对我不能割舍的吧。”
  汪汪拉着她一只手,在她手心用指尖轻轻依次划了三个字:再之前。
  “你我大婚之际,你可没想过我是实意待你的么?”
  汪汪这次又迅速点头。
  人算不如天算,妻子拍着自己的小腹,居高临下的态度,对他说“我又有了”的时候——孩子,一定是楚楚和他的孩子,这就是他唯一的死穴,于是汪汪所有决绝心思和挥别尘世的决心,再次不争气的化作一泓春水,在几秒钟内留了个干净。
  她轻拍他的脸颊,“老实说,如果你不那么实在,等我自己发掘真相,那不知都是什么时候。我用了一整天的时间,考虑决定继续和你恩爱下去——虽然不代表我不怨怼。”
  汪汪也只能继续点头。
  “如果那时我摆明了不肯原谅你,恐怕不知有多少人又会动我身边正君位子的心思。看看京里几家豪门,待嫁贵公子,又和我有几分渊源的貌似只剩你哥哥苏暮徵。他啊……”她又轻叹一声,“其实,我想说的是,不管是谁,都不会比你更好,不会让我更欢喜。”
  她如愿以偿的盼来手心被另一只大手贴近。
  她随后笑了笑,“怀孕心情都不太好呢。”
  汪汪点头。
  “我身体不好,你又这么体贴,为什么你就不能替我生孩子呢?”
  一阵痛苦的呻吟过后,汪汪比划半天,她才理解他的意思,叫来随从备好笔墨,汪汪颤抖着写下一句:如果你能让我怀上,我自然肯生。
  向二爹爹打了招呼,带了汪汪回家。
  更衣沐浴过的汪汪身上有淡淡的皂角清香。
  扒开他的白色“浴衣”,左肩两臂各有一处浅浅的刀伤——可以视作三美集体泄恨的赫赫成果。
  她洗了手,用“大周朝版创可贴”为他仔细包扎。
  汪汪刮了胡子,没了胡渣的下巴上分明几个淤青指痕——大概是黎瑾瑜的师傅的“毒手”:暴力掰住汪汪下巴才硬把止血药敷在口中。
  她有些好奇,端着他的小脸,笑眯眯的要求,“张嘴,我瞧瞧。”
  汪汪捂住自己的嘴巴,哼了一声,然后摇头。
  她爱干净,他也有洁癖,嘴里的伤口“满目疮痍”,他不愿意再给她什么不佳的回忆。
  小楼进门,瞧见小夫妻又抱作一团,轻轻的皱了皱眉,“楚楚,王爷、陆大人都会尽早回来,‘可是大喜事,一定要一家人坐在一块好好吃上一顿乐上一乐。’”
  这不伦不类的口气,想来必定出自二爹爹。
  离晚宴还有点时间,她把汪汪丢在家里自己和自己玩,带上三美坐上马车奔向大姐府上。
  某些真心话,还真是只能对柳条说不可。
  楚楚不算外人,柳条见她气势汹汹的进门,也只扯扯身上袍子,遮挡住部分春光外泄的搓板前胸,欠了欠身子,“楚楚妹妹大喜。”
  “你知道自己有后的时候,是大喜么?”
  “我只感觉解脱。暮霭和我可不一样。”
  “姐夫消息灵通,小妹佩服。”她一拱手,随后坐在身后椅子上。
  柳条丝毫不以为忤,“本以为苏二公子心意已绝,妹妹正君之位将再次易主。”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她摸摸自己小腹,“我也不是太有把握劝说长辈们宽宥暮霭哥哥。如今他是娘和爹爹们嫡亲孙女的生父,不看僧面看佛面,为了孩子的成长着想,也不会轻易将他降为侧室。”
  “有严大人的临终嘱托,再加上王府下代小主子的父亲身份,暮霭性命地位全都保住了——他命可真好。”
  “姐夫,你是羡慕吧?”
  柳条得意一笑,“未必,老实说,我活得可比他自在多了。”
  只这一句,她心下一阵隐痛。
  她一转念,想起那位蒙着面纱的韩公子,“对了,姐夫的小情郎如何了?”
  “在牢里又哭又闹,寻死觅活的,关关他收收心思,让他长长教训,预备过些日子,好好嫁人去。”
  “姐夫?”她闪过一丝不安,“这都多少日子了,你伤口上怎么还包着厚厚的绷带?”
  好长一阵沉默,“楚楚,那柄匕首上淬了毒药,于常人无碍,却与我一直以来服用的养身安神汤药相克。”
  她蹭的从椅子上弹起来。堂堂陆家也有二皇女派下的眼线?
  他并不在意,又道,“本来很寻常的方子,只是德侍君戴文嘉一向‘看重’澜妹与我妻夫二人,处心积虑想着‘别的’心思,这回被他抓住机会罢了。萧湘派人对净尘说那是能让人专一的灵药。”
  “那姐夫你的身体……”
  “无妨,本来我也是在凑合着熬日子。”
  她指着柳条,怒从心起,“专一的灵药,这韩净尘也能信?瞅瞅你喜欢的类型,有脑子没毛病的么?”
  柳条直视她,眼光没有一丝闪烁:“他们,净尘和远修,都是纯净的可爱,心中没有尔虞我诈,利禄功名。”
  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即使爱人为他带来麻烦和困扰,身为当事人的柳条都没抱怨或者嫉恨,她一个外人,又能有何立场置喙?
  柳条翻身,坐至床沿,冲门外招手。
  两位清秀近侍进门,依照吩咐,递上几件外袍,服侍他更衣束发后,行礼恭敬退出。
  “楚楚,咱们出门走走。”
  “家里晚上还要聚在一起吃饭,今天不用麻烦你。”
  “不,”柳条轻轻摇头,之后抬眼,“你那副神情分明在说‘陪陪我’。我这儿别的不敢说,院子修得还是过得去的。”
  她一时无语,心下满是感激。
  萧澜和柳条婚后,一直分居,二人各有一个院子十数间房子,起居会友,已经绰绰有余。
  自怀孕后,大皇姐萧澜心思都在保胎修身养性之上,只隔三差五向名义上的正君柳条通报下身体状况,其余之事,再不闻不问不管不顾。而且此刻萧澜定然回府,楚楚到访都未曾露面,可见实在很想和柳条划清界限。
  夫妻能生疏淡漠这个份上,也绝非一日一人之功。
  正值春光明媚大好时节,柳条的私人花园里繁花似锦,二人并肩漫步。
  多么浪漫的情景,却可惜她满腹心事。
  还是柳条最先开腔,“妹妹舍不得苏二公子,可如鲠在喉的滋味实在不好受不是。”
  她甩出一颗“卫生眼”,“你还有新鲜点的话来嘲笑我么?”
  柳条笑笑,“论起来,这位二公子样样都比他那位不省事的哥哥强,当然,除了相貌,以及缺个出身武氏名门的亲爹。”
  “姐夫也知道了。”她望着不远处的灼灼其华桃花正盛。
  苏毅多年来悉心呵护前太女萧漪。
  新春宴席间挑起楚楚和太女争执,即使她肚子里怀的是苏毅的亲孙女。
  只是万没料到大将军亲爹羽翼已丰,毫不犹豫直接动手;也没想到此事大大刺激了忠心的二儿子,又给了大儿子报复的机会。
  “这些,恐怕是妹妹最近才想通的吧。”柳条笑问。
  “嗯。以前我只想着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安生日子,不管世外风云变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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