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时间的嘉许

    上午八点多，各人陆续进场，书记员清点并宣布法庭纪律，一众被告被带上来，魏如枫，于津津，魏天宇，李贺，陆鸣谷及其父子……数十人齐刷刷站成一排。所有人都低垂着头，目光呆滞，表情沮丧，除了魏如枫。
    那日她穿一件墨蓝色高龄毛衣，外套深色西装，剪短的头发梳得平平整整。
    虽然脸色有些憔悴，皮肤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但她始终抬着头，腰杆笔直，显得尤为瞩目。
    「刚进来的时候丁律师给我递了话，他昨晚见过她了，说她状态很好，让你不用担心！」魏知南在下面压着声音跟林跃说。
    林跃松口气，看过去时正好跟魏如枫的目光相触，后者朝她略点了一下头，林跃一下子将手握成拳，压住心内酸楚，也回了一个笑容。
    很快法官入场，全体起立。九点整，正式开庭，之后法庭调查，法庭辩论，被告人作最后陈述，直至最终宣判……所有冗长的过程都在同一个空间内进行，有人哭，有人闹，有人据理力争，有人始终沉默，也有人在被告席上腿脚发软瘫死过去，这短短几个小时，道尽世间之事，百态尽出，既喧杂又肃穆。
    林跃后来回忆自己当时的心境，她很难说清具体，但却让她莫名想起自己大考的时候，理应紧张，但好像又没有，说不紧张，却又感觉浑身被绑住，紧绷得很。
    就像漂浮在半空中的失重感，连同周围的法官，律师，甚至最后宣布判决结果时的一切场景，在她眼前都成了一帧帧画面，她明明置身其中，却又好似没有亲身经历，而是被挂在半空中，像个旁观者一样目睹一切发生，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被告人陆鸣谷营造车祸至两人死亡，多人受伤，本庭宣判蓄意谋杀罪名成立，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生…」
    「被告人于津津投毒并致使麓山花园天然气爆炸，造成一人死亡，多人受伤，后又通过不良手段倾吞个人财产，作为核心人物参与了李氏洗钱一案，所涉金额巨大，影响极其恶劣，所以本庭宣判，被告人于津津故意杀人罪成立，洗钱走私罪名成立，数罪并罚，判处死刑，缓刑两年执行，并没收个人全部财产，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被告人李国伟，伪造账目，投机取巧，利用职务之便参与李氏洗钱团伙，所涉金额巨大，故洗钱走私罪名成立，被判有期徒刑三年零四个月，没收个人财产……」
    「被告人李贺，投毒致人重伤，至今昏迷不醒，组织并领导社会性质组织，多次斗殴伤人，实施违法犯罪活动，并作为核心人物参与洗钱一案，严重扰乱经济及社会秩序，造成较为恶劣的社会影响，被判洗钱走私罪名成立，故意伤害罪成立，聚众斗殴罪名成立，寻衅滋事罪名成立……数罪并罚，被判有期徒刑十二年零三个月，剥夺政治权利四年，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被告人魏如枫，知情不报，纵容被告人陆鸣谷营造车祸至人死亡，但念及主动自首，侦查期间也积极配合调查并提供了众多有利线索，所以本庭宣判，魏如枫谋杀罪名不成立，但其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至其重伤，所以故意伤害罪成立，处四年六个月有期徒刑……」
    「被告人陆家铭，被告人陆礼泽，两人配合参与洗钱一案，涉及金额巨大，被判有期徒刑两年九个月，没收唐之梦所有盈利，并各处罚金人民币四十六万元整…」
    「被告人冯鹏，受利益驱使致人重伤，绑架罪名不成立，故意伤害罪成立，被判有期徒两年零七个月……」
    「……」
    「……」
    因为涉案人数众多，判决结果也相对冗长。从头至尾大概进行了二十来分钟，期间有人奔溃，有人沉默，有人站在被告席上嘶喊吼叫，特别是陆鸣谷对于魏如
    枫的判决极其不服，吵着嚷着要重新上诉，但走到这一步谁都清楚已经尘埃落定。
    「结束了……」林跃喃喃。
    魏知南握住她冰凉的手，「对，终于结束了！」
    经历了一年多时间，春去秋来，终于在冬天开始之前画上了句号。
    「虽然还是免不了她的牢狱之灾，但丁律师那边已经尽力了！」魏知南说。
    林跃点头：「我知道你也尽力了！」
    这一年多来魏知南为了这件案子东奔西走，四处打点，光跟丁律师的团队见面都已经见了无数次。
    魏如枫获刑四年六个月，加上羁押的一年左右，最终量刑大概三年多一点，这个结果已经超出林跃的预期。
    她知足了。
    「何况她确实也犯了错，触犯了法律，理应受到处罚。」林跃并不想为魏如枫开脱。
    三年多，她可以等。
    退庭的时候于津津走在最后，回头看了林跃一眼，嘴角往上扬了下，扯出一点似有若无的笑容，这是整个庭审期间内于津津做出的唯一一个表情，却像根刺一样扎进林跃心里。
    「怎么了？」魏知南问。
    「没什么。」林跃摇头。她只是想起自己第一次跟于津津见面的情景。
    法庭宣判之后案子算是尘埃落定了，但因为案件涉及的人太多，舆论又持续发酵了几天，差不多半个月之后才慢慢平息下去。
    同月月底，本案涉及的罪犯被收监，开始服刑。
    一个月之后探视开放，林跃去见魏如枫，约的是上午十点，但她六点多就起来了，给小女儿喂了奶，坐在露台上发呆。
    「吃过早饭之后我送你过去!」魏知南开口。
    林跃的思绪被打断，摇头，「不用，你忙你的，我自己去就行了。」
    「没事，这点时间还是有的。」
    魏知南将披肩盖到林跃肩上，「有点冷，别着凉！」
    不知是因为魏如枫的犯罪情节不算严重，还是魏知南背后找人走了关系，最后魏如枫就收监在邺城郊外的监狱里。
    早饭之后魏知南开车送她过去，大概也就个把小时的车程，到那边停好车，魏知南帮她理了理脖子上的围巾。
    「我在车里等你！」
    「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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