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原名风雪会中州

第217章


  沈浪瞧着她温柔的笑容,再瞧瞧身旁那犹自晕迷的白飞飞,一时心乱如麻,竞说不出话
来。
  又过了半晌,朱七七终于坐起来,瞧着白飞飞的昏迷样子,叹道:“再这样下去,我们
还没有关系,她只怕……”
  沈浪突然道:“你还恨她么?”
  朱七七摇了摇头,柔声道:“我怎么会还在恨她,她以前虽然可恨,但现……在,现在
却是这么可怜,其实,她始终是个可怜的女孩子。”
  沈浪长叹道:“不错,她的确是个可怜的女孩子……”
  朱七七突然搂着沈浪的脖子,哽咽着道:“有时……有时我真想将你让给她,只因她一
生充满了仇恨与寂寞,唯一能安慰她的,就是你。”
  她哽咽已变成低位,道:“但我实在不能,我实在舍不得你,沈浪,沈浪……你会怪我
么?”
  沈浪也紧拥着她,柔声笑道:“傻孩子,我怎会怪你,我又怎会怪你……”
  他仰望苍天,似乎在问:“这究竟该怪谁呢?”
  他虽在笑着,但又有谁知道他心中是多么酸苦。
  在如此静夜,如此星辰下,他几乎要将一切都说出来,他没有说,只因他实在不忍伤着
朱七七。
  他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却只是说了句:“时候不早了,咱们也睡吧。”
  不错,睡吧,明天,又是另外一天了,说不定一切事都会改变,有什么话,也留着在明
天说吧。
  明天究竟发生什么事?世上又有谁能知道呢?
  日光,终于又照射着大地。熊猫儿一觉醒来,刚打了个哈欠,突然怔着。
  他突然发觉,一切情况俱都变了。
  王怜花大半截身子已被人埋在沙土里,头发蓬乱,脸上也被人涂了污泥,赤裸着背上,
被人抽得满是斑斑血迹。
  他模样看来竟已变成了个活鬼,但居然还似在睡着的,这一切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他竟
似全不知道。
  再看沈浪与朱七七,两人竟被人背对着背绑在一齐,两人头发也乱了,头发似乎被人截
去了一段。
  而熊猫儿自己……
  他只觉头疼如裂,身子也被捆着,动也不能动,烈日晒得他皮肤几已裂开,他衣服几乎
被剥光了。
  熊猫儿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莫非真的撞见荒漠中的恶
鬼?”
  虽在光天化日之下,他胆子虽然大,但遇着这种不可思议的怪事,他还是忍不住全身都
发起抖来。
  熊猫儿在沙上挣扎着,扭曲着。他终于又发觉两件事,马已不见,干粮水袋也不见了。
马、食粮、水,这就等于是他们的生命。是谁夺去了他们的生命。
  他目光四下搜索,天色蔚蓝,白云片片,闷热后令人几乎窒息,四下百里内外,都绝不
会有什么人迹。是快活王?不会,绝不会。若是快活王,绝不会就这样放过他们的。
  熊猫儿忍不住大呼道:“沈浪!快醒来,沈浪……”
  他呼声突然在喉中梗住,他又赫然发现。
  本在沈浪身旁,始终晕迷不醒的白飞飞,竟也已不见了。
  沈浪也醒了。
  他张开眼睛,只瞧见面前地上,痕迹零乱,似乎有人用石头在地上写过字,又胡乱划
去。
  他自然也已感觉到头脑的疼痛,四肢的麻木,他面上的肌肉,不禁起了一阵阵的扭曲,
喃喃道:“沈浪呀沈浪,你又上了个大当。”
  熊猫儿听见他的语声,大呼道:“沈浪,你醒来了么?你可瞧得见这情况,水没有了,
马没有了,粮食没有了,白飞飞也不见了。”
  沈浪长叹道:“白飞飞也走了么?”
  熊猫儿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浪道:“白飞飞,这自然是白飞飞,除了白飞飞还是谁?”
  熊猫儿吃惊道:“白飞飞?你说这一切又是白飞飞做手脚?”
  沈浪惨笑道:“她人既已走了,难道你还看不出来?”
  熊猫儿道:“她人虽已走了,但难道不可能也是别人将她绑走的……她一直晕迷不醒,
简直已奄奄一息,又怎能做这样的手脚?”
  沈浪喃喃道:“你我都未免太轻视了她,这是为了什么?”
  他苦笑接道:“这只因她实在太善于做作,她作出的模样,永远是教人只有可怜她,同
情她,而忘了本该提防着她的。”
  熊猫儿道:“你说……难道她根本早已醒了,但故意装作晕迷不醒,难道她……”
  这时朱七七也醒了,颤声道:“沈浪……沈浪,你在哪里?”
  沈浪道:“七七……七七……你可受了伤?”
  朱七七道:“好……好像没有……沈浪,你在我背后么?你也被绑起来了么?”
  沈浪长叹道:“嗯。”
  朱七七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我面前还写得有字?”
  沈浪急急道:“写得是什么?”
  朱七七道:“我瞧瞧……这地上写的:点水之恩,涌泉以报,留你不死,任你双飞,生
既不幸,绝情断恨,孤身远引,到死不见。”
  她惊呼道:“这……这难道是白飞飞写的?”
  沈浪叹道:“正是她。”
  朱七七道:“她走了……她一个人走了,她虽然一心想得到你,但到最后,还是没有将
你抢走,却留下我,让我和你……和你…”
  她语声渐渐哽咽,终于痛哭失声,道:“绝情不恨,到死不见……白飞飞呀白飞飞,你
宁愿孤苦终老,也没有杀我,白飞飞呀白飞飞,我一直看错了你,你实在是个好人,我……
我对不起你,我实在对不起你。”
  熊猫儿道:“她若真的是好心的人,为何又要将咱们害成这模样,为何又要偷走咱们的
粮食和水,带走咱们的马?”
  沈浪长叹道:“她……实在是个不可捉摸的女人,她的心意,真是谁也猜不透的,她究
意是善?是恶?只怕也永远没有人知道。”
  熊猫儿默然半晌,也长叹道:“无论如何,她实在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她竟能始终装出
晕迷不醒的样子,竟忍得住那要命的饿渴,连眼睛都不睁开,就只这一点,已是任何人都做
不到的,白飞飞呀白飞飞,我实在不能不佩服你。”
  熊猫儿道:“但她既然已绝情不恨,万念俱灰,既然早已存心一走了之,为什么不好好
的走,却要在临走前还害咱们一下。”
  沈浪黯然道:“这或者是她不愿在那种情况下与咱们相见,宁可咬紧牙关,忍受百般痛
苦,也要挣回面子,要我们知道,她毕竟是强者。”
  朱七幽幽道:“这也许是她不愿当面和你别离,更不愿让你瞧不起她……一个女人,是
宁愿吃任何苦,也不愿被她所爱的人瞧不起的,尤其是她这种女人。”
  熊猫儿苦笑道:“有谁会瞧不起她,连沈浪都在她手里栽过几次斤斗,还有谁敢瞧不起
她,普天之下,除了她之外又有谁能令沈浪吃亏上当?”
  朱七七突然大声道:“沈浪吃她的亏,上她的当,并不是不如她!”
  熊猫儿道:“那是为什么?”
  朱七七道:“这只因沈浪始终在同情她,可怜她,一心只想救她,帮助她,而没有想害
她,也没有想对付她,否则就算有十个白飞飞,又怎能害得到沈浪?”
  熊猫儿叹道:“我本来以为你只是喜欢沈浪,并不了解他,如今我才知道最了解沈浪还
是你,咱们都不如你。”
  朱七七悠悠道:“这只因为我全心全意都放在沈浪身上,自然比你们都了解他。”
  熊猫儿大笑道:“沈浪呀沈浪,你有这样的红颜知己,这一辈子总算没有白活了。”
  突听王怜花大声道:“此时此刻,你还笑得出,我总算佩服你。”
  他嘴里像是被塞了沙土,连话都说不清了。
  熊猫儿道:“我为何笑不出?至少我没有被人活埋在地下。”
  王怜花道:“我算什么?但咱们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大英雄沈浪,怎知也被人像死猪
般捆起来,我们实在有点不懂了。”
  沈浪也不招恼,淡淡道:“你若是稍为机警些,咱们也不至于变得如此模样。”
  王怜花冷笑道:“这难道还能怪我不成?”
  沈浪道:“你可知道咱们怎会被人捆住还毫无所觉?这只因为白飞飞昨夜已在咱们所喝
的水袋里下了迷药,你可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下的迷药?那就是我叫你留守在这里的时候,你
既然将水看得比别人的性命都重要,又为何不睁开眼睛瞧着?”
  王怜花将嘴里的土咬得沙沙作响,却说不出话来。
  熊猫儿道:“别的且不管,咱们此刻该怎么办呢?我手脚全没有半分力气,连这绳子也
挣不开,再这样下去,只怕要被晒焦了。”
  他干笑了一声,道:“烤焦了的猫,不知滋味如何,至少我自己是尝不到的了。”
  王怜花冷笑道:“有趣,这话当真有趣。”
  “呸”的一声,将嘴里一口沙子重重唾在地上。
  日光,已越来越是强烈,晒得沙子都发了烫。
  熊猫儿已晒得头晕眼花,绑在他身上的绳子,也似在渐渐收缩,勒得他直疼入骨子里。
他嘴唇也已被晒得裂了开来,喃喃道:“白飞飞呀白飞飞,你没有杀死我,我并不感激你,
这样岂非比一刀杀死我还狠毒百倍,你没有杀死我们,原来只是要折磨我们。”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