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潮西

    接下来，赵志全开始叙述小瀛洲岛上的情形。
    小瀛洲岛距离靖海港大约有二百余里水路。此岛东西长约二十余里，南北不足十五里，岛的东、西、南三面大都是悬崖峭壁，北面则是舒缓的沙滩。
    小瀛洲岛上有三座山峰，东峰名朝阳，西山名彩云，这两座山峰高不过七八十丈。中间的山峰名叫蓬莱峰，此峰高近一百五十丈，如一柱擎天，挺秀异常。
    这三座山上树木成林，种类繁多。
    原来，就在这三座山半山腰上的树林旁边住有榜葛刺百姓千余家，海盗来了之后，老百姓们就都逃散了。
    如今，小瀛洲岛上共有海盗一万八千余人。
    三位岛主，大岛主陈守义，二岛主李华，三岛主陈运来。平时，三位岛主分别住在三座山上。这三座山的名字也是他们给取的。
    从前，岛上还有十二位头领，现在只剩下了十一个。因为，过海龙王飞被公子杀了。
    这三座山虽然说起来都不算很高，但山势特别陡峭，地形易守难攻。
    而大岛主陈守义又一向格外重视岛上的防务。他指挥海盗们就地取材，依地形地势在三座山上都修建起了三丈多高的石墙四道。
    陈守义曾经笑着说过：“弟兄们，如果将来榜葛刺官军攻上岛来，那么，我们弟兄们就往下滚石头。
    这玩意儿的杀伤力可比弓箭大得多。
    就榜葛刺那些个㞞包，吓尿他们！”
    蓬莱峰的半山腰建有聚义大厅。大当家陈守义就住在这里，众匪首们也都经常在这里吃喝玩乐。
    小瀛洲岛的东北有一处天然的良港。海盗船平时都停泊在港湾里，其中有商船、渔船，还有十几条战船，是从榜葛刺抢去的，一共有八十多条。大船可载三四百人，小船可以乘坐六七十人。
    在小瀛洲岛东北方向十余里外有两座小岛，左红花，右绿叶，各驻扎有千余名海盗。
    红花岛上常年红花遍野，绿叶岛上终岁松柏苍劲。红花岛上的海盗头领是海象赵虎，绿叶岛上的海匪首领是海狮李旺。
    这两个人都是大当家陈守义的死党。
    平常的时候，大当家安排众头领轮流带人出海抢劫，余人则在岛上醉生梦死。
    说到了此处，赵志全喘了口气，看了一眼刘得新将军。想了想之后，他又继续往下说：“前一段时间，大当家陈守义得到了消息说，圣使节郑和又来下西洋了。
    陈守义想了解一下确切的情况，于是，他就派过海龙王飞出来打探圣使节大人的消息。
    没想到王飞等人遇上了大风，阴差阳错，又撞上了我家公子，终于丢掉了性命，而我也借此机会弃暗投明了。
    刘将军、公子，您二位都是明白人。
    你们知道，我从前就是个小生意人，对于用兵打仗、地形地貌等方面都不是内行。
    但就是我这个外行来看，假如进攻小瀛洲岛上的三座山，那么，一定是会死很多人的！”
    赵志全颠三倒四地将知道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刘得新将军想了想，问道：“志全，你说了半天，说的都是蓬莱峰半山腰以下的事情，蓬莱峰顶却只字未提，那我问你，蓬莱峰顶有多少人守备？”
    赵志全连想都没想就毫不迟疑地回答：“刘将军，峰顶实际上用不着说。
    蓬莱峰正面半山腰以上的地势非常险恶，不会武功的普通人根本不能上下。
    它的背后是一百五十多丈高的悬崖，像刀砍出来的一样，就连猴子也爬不上去。而且崖下又是暗礁棋布的大海，不熟悉水道的人连靠近崖底都不可能。所以，蓬莱峰顶无人把守。”
    刘得新将军的眼珠儿转了两转，又想了想，随后吩咐赵志全：“志全，这样吧，接下来这几天，你什么都不用管了，只需要你尽心地将小瀛洲岛的地形图画出来。
    过一会儿，我再给你派个懂行的，一定要记得把海盗们布防的重点都标注清楚。
    那你先回去，我还有事情要办。
    至于银子，我答应过你的，肯定少不了。”
    赵志全昏头昏脑地回到了住处，有点高兴得过头儿了，他开始酣畅淋漓地畅想将来的生活。
    刚想到将近高潮之时，营里的书记官奉命而来。赵志全兴犹未尽，但他只能开始配合书记官画小瀛洲岛地形图。
    赵志全刚走，刘得新将军立刻命人到杂役们的住处，将赵志全的那六个同伙都带了过来。
    刘得新逐一盘问，前后印证，证实了赵志全说的都是实情。于是，他对小瀛洲岛的地形和匪众的布防情况有了初步的认识。
    至于那六个盗伙，刘得新将军经过慎重考虑之后，派人将他们送到了赵泰将军的船上。并通知赵将军：“这六个人原来是小瀛洲岛陈守义的手下，如今虽然洗手不干了，但暂时还不能放他们走。
    您把他们带在船上，严加看管，此六人或许会关系到本次剿匪大事的成败！
    待将来平定匪患之后，您随时都可以放他们离开。”
    刘得新将军的亲兵带走了六人之后，郭涛终于得空问了一句话：“刘兄，宰相府那两个家伙怎么办？”
    刘得新神态淡定，答道：“兄弟，估计他们早就走了。由他们去吧，两个毛贼而已，我们要等机会，看看能不能逮上条大鱼。
    另外，目前千万不要惊动了那个内鬼。”
    将近午时，王景弘副使带人去王城拜会榜葛刺国王陛下。
    刘得新将军带着郭涛将王景弘副使等人送出了营门。见到了郭涛这样帅气而又养眼的小后生，王公公免不了又上下多看了几眼，然后才带着队伍出发了。
    随后，刘得新将军去向主帅郑和报告了刚刚了解到的这些情况。
    郑和大为兴奋，夸奖了刘得新几句，并叮嘱他一定要厚待郭涛主仆。
    至于赵志全的奖赏，待剿匪成功之日，便依照刘得新将军说的办。
    大明水师富可敌国，不差钱。
    刘得新将军在第一时间就将郑和的话转述给了赵志全，赵志全激动得流下了长长的两行眼泪。
    名满天下的大明天朝圣使节郑和答应的事情肯定假不了！
    堂堂的天朝圣使节郑和当然不会欺骗一个瘪三！
    赵志全在内心狂吼：“苍天呀！我赵志全终于时来运转鸿运当头了!
    公子呀，您真是我的大恩人、大福星啊！
    自从跟上了您，各种想都想不到的好事就接踵而来了呀！”
    但是，刘得新将军又板着脸告诉赵志全：“赵志全，这一切都是有条件的。
    前提就是你必须把小瀛洲岛地形图详尽地画出来。”
    于是，接下来赵志全冥思苦想、穷尽心力配合书记官画图。
    刘得新将军挑选了一位精细的百户做招安的使者。
    此人名叫梁永杰，三十五岁，中等身材。其人微微上翘的嘴角和眉梢使他看起来好像时刻都在笑，似乎对一切都非常满意。
    梁永杰为人机敏多智慧，而且尤其能言善辩。有时候，他能瞪着眼睛把假话就说成了真话。
    刘得新将军向梁永杰将招安之行交代清楚，最后又特意嘱咐他：“梁百户，到时候言谈举止要合宜，即便是被海盗们杀了，也不能干出辱没祖宗们的事情来！”
    梁永杰百户当即满口答应。
    郭涛也想同去，可他的话刚一出口，就被刘得新将军毫不客气地一口回绝了：“什么？贤弟也要同去？
    这可万万使不得！
    贤弟只须器宇轩昂地往那儿一站，无需动手，无需言谈，就这份气势就非同凡响，即便是瞎子也都能感觉出来。
    陈守义是两万海盗的大当家，智慧高超，两眼雪亮，就是在二十里之外也一眼就能看出来贤弟绝非凡品！
    贤弟可万万去不得，小兄我还想平平安安地回来。”
    听完了刘得新这番话，郭涛感到哭笑不得。
    见郭涛的脸色不自然，刘得新将军赶快又安慰他：“兄弟呀，这次小瀛洲岛之行并无危险，两国交兵尚且不斩来使，何况只是几个跑腿送信的，兄弟你尽管放心，没事，肯定没事。
    另外，我还真有一件事情需要贤弟你帮忙。
    这两天，兄弟如果有空闲的时候，就多去帮帮赵志全，他是个需要有人及时提醒的人，你多去提醒他几次，他就不会分心了。
    他心里的这张小瀛洲岛地形图对舰队十分紧要，只要赵志全早日将图画好，你们俩儿就是帮了我和大明水师的大忙了。”
    郭涛除了练功便没有任何事情需要干，时时都是空闲，于是他便去催促赵志全。
    这一下，赵志全即使想忙里偷闲，可看看一脸正经的郭涛，也就一点儿想法也没有了。
    傍晚，锦绣漫天，夕日欲颓，刘得新将军迎回了飘飘然归来的王副使。
    今天，王景弘副使喝得有点儿高了。他带给了老朋友最新的好消息，作为老朋友的榜葛刺国王陛下在感激之余当然又诚心实意地多敬了王公公几杯。
    王公公随意与刘得新将军交谈了几句，又朝郭涛翻了个大白眼，随后就轻飘飘地回帅船上去了。
    目送王副使一行人上船之后，刘得新将军开始仔细地盘算明日的小瀛洲岛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