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在广州的霓虹中沉沉醉去

    “点中了要害了吧！只是你为何要做出如此可耻的事来，那是我们的骨肉呀！”
    提起夭折的孩子，甄歆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放声大哭起来。而吴燎听
了甄歆的话后，脑袋一片空白，怔怔地站在那里。
    甄歆越哭越伤心，最后一转身冲了出去，天空，也在这时下起了大雨，望着
淋沥的街道，吴燎没有去追甄歆，而是也跟着走了出去。春季的雨打在身上，还
有些生痛，而广州的街道，因雨季的来临，变得有些朦胧。站在天河电影院的立
交桥上，望着脚下来来往往的车流，吴燎的思绪也飞了出去：
    人们常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而是时辰未到，走到今天这个地
步，是不是自己前世与今生作出了太多的坏事，现在老天来惩罚自己呢？
    第十九章天下熙熙，皆为名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阳春四月，当明媚的
阳光照顾南国这座生机勃勃的城市时，阿华正坐在一个封固的牢房中，透过那一
线的窗户，去感受到外面繁华的气息，而任思绪飞扬。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在戴上手铐的那一瞬间，阿华的脑
中突然涌现出曹雪芹对王熙凤一生最后的总括，这是不是也是自己宿命的一种谶
语，自己在南方也曾努力地奋斗过，甚至为了某些目的不惜以人格作代价去交换，
然而，在今天，当自己身陷囹圄时，再回过头来看看自己又得到了什么？
    对于贫困，阿华的记忆中总有一道抹不去的伤痕。那年，当她拿到大学的录
取通知书时，弟弟也同样拿到高中的录取通知书。面对此，本应庆幸的父母，却
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同样作为下岗工人的他们，一个月仅有几百元的城市最低生
活保障金，去那里一下子凑这么钱。那几天，父母每天都是愁眉苦脸的哀声叹息
的，阿华看到眼里也是痛在心里，好几次她都想对父母说，自己放弃算了，可话
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为了等待这一天，自己付出了多少的心血，多少个日子，当
别人高高兴兴地去玩耍时，而自己却躲在宿舍，窝在被窝里看书，多少的汗水与
泪水，才换得今天一张录取通知书。可刚得到却又马上要放弃，命运为何对自己
如此的不公。
    懂事的弟弟王建强看到姐姐这样痛苦，便对阿华说：“姐姐，我看这样吧！
我不读书了，到外面去打工，赚钱给你读书算了，一来，我是男子汉，找工作容
易一些，二来，我的学习也只是中上，还不知将来能不能考上大学呢？”
    “弟弟，你千万不要作这样的傻事，父母的希望全在你身上呢？”看到弟弟
这样说，阿华心痛地摸了摸他的头。
    “姐姐，我就这样决定了，不过，你不要告诉父母呀！”
    “不行，绝对不行，实在不行了，姐姐情愿放弃这个机会，也要供你上大学”
    “我已经决定了”
    “不，小强”
    “……”王建强说完便飞身跑了出去。
    当天中午，吃中饭的时候，还不见小强的身影，父母正在那唠唠叨叨：“这
孩子，怎么这么贪玩，也吃饭也不见人影”。听到父母的唠叨，阿华突然想起弟
弟早上说的话，条件反射地冲了出去，可找遍了小强平时最好的朋友处，还是不
见他，阿华的心暗暗地着急起来，他会去那里呢？正在苦思着时，刚好小强最要
好的朋友张严过来了，阿华连忙上前去“张严，你看见小强没有？”
    “没……没有”张严看见是小强的姐姐，心有点慌，说话都结巴起来。
    “你骗我，你一定知道小强去了那里了”看到张严的神情，显得是在撒谎。
    “是在……”
    “快说，我找他有要紧的事，别吞吞吞吐吐了”
    “阿华姐，我对你说了，你可别说是我说的，不然，小强会怪我的”
    “好好，我保证不说”
    “在……在城关外的强大砖厂”
    “什么？他去那里干什么？”
    “他说要赚钱给你读书呢？”
    最后一句阿华没有听清，便一路小跑了过去。当跑到强大砖厂时，只见烈日
下，几十个工人正忙碌着在搬砖，个个灰头灰脑的。阿华找到小强时，小强正一
手搬着六个砖往车上搬，只半天的功夫，便晒黑了，脸上灰与汗水混合着，脏兮
兮的。突然看见姐姐，小强有些惊慌，站在那里，用手使劲的搓着：“姐姐，我
……”
    “小强！”
    阿华看见弟弟这样，叫了一声，把弟弟抱在怀里，眼泪就只不住地流了下来，
为十四岁的弟弟，为这份浓浓的亲情。
    当天夜里，阿华偷偷地把那张珍贵的通知书撕掉了，对父母说她想去广东打
工。父母对她突然作出的决定感到愕然，但想想也没有阻挡什么？而是默默地帮
阿华收拾好行头。第二天，阿华含着眼泪悄悄地踏上了南下的火车，那一年，阿
华二十岁。
    进入这家外资公司之后，阿华凭着自己的智慧与能力，轻而易举地座上了计
划部主管一职，这样也招来一些闲言非语，但阿华并不在乎这些，也就是说从撕
掉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起，她的心就死了，心中只有一个字，一切为了钱。
    渐渐地家里因为阿华的努力而了很大变化，父母买了一套新房子，连装修一
起花掉了二十几万，羡慕的左邻右舍直咂嘴，说老王一家生得了一个好女儿，笑
得父母是乐不拢嘴。弟弟也考上了交通大学。随着年龄的增长，父母的每一封来
信，都暗示着阿华，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该找一个男朋友了，每次接到家里的来
信，阿华都哭了：我憨厚的父母，你可知道女儿在南方的处境！
    想到这里，阿华的心格外的沉重起来，在这里关了几年之后，自已还会是原
来的自己吗？四周无语，回首，一只小鸟自由地从窗口飞过，随着它越飞越高，
阿华的目光也被拉得悠长悠长的。
    对于吴燎与甄歆来探访自己，阿华有些诧异。在探狱室，甄歆看见阿华就大
哭起来：“表姐……”
    “歆歆，别哭！”阿华说着用手紧紧地抓住甄歆的手。然后转过头来对吴燎
说：“人活着不容易，特别是在南方奋斗的女性，吴燎，今生好好对待甄歆！”
    经历一些事之后，阿华好像变了许多了，如果在以前，知道吴燎与甄歆在一
起，她一定会把吴燎撕了，但现在，好像变得一切都看开了一样，好似一切都在
冥冥中早就注定，相信人间的生死宿命了。
    “我会的。阿华，事已到了这步，你就不要分心了，也不要太过于责怪自己！”
吴燎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阿华“这是陈良从台湾寄过来的”。
    阿华无语，默默地拆开了信：阿华：我是怀着十分矛盾的心情给你写这封信
的，一方面，对于你这次愚蠢的行为我感到愤怒，一方面，对你现在的处境我又
非常的担心，不知要多少年后你才能重获得自由。我想，你这次的代价是沉重，
为区区的几万元钱，你可能今生的命运都将改写。
    如果早知是你策划的，我情愿按你们的要求把钱寄过去，也不愿看到你落入
今天这个地步。
    可现在说这些都已经太迟了，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人生，可能谁都会犯一些错误，既然事实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你就好好反省一
下自己，争取早日获得自由。如需要经济方面的帮助，你尽管说出来，只要我能
帮得到的我尽量做到。
    对于我们的交往，刚开始我们可能都是抱着一种目的性，但随着时间的推移，
你在我的心中也越来越重，在台湾的这些日子，我十分地怀念我们在一起的日子，
也常常翻起我们照片，站在祖国这个岛屿，默默地为你祈祷与祝福，希望今生我
们还能见面！
    保重！
    陈良信看完时，阿华突然伏在桌子上大哭起来，是悔恨还是什么？不得而知。
这时，看守人员过来说：探狱时间已到！阿华听后，有些茫然地扫了吴燎与甄歆
一眼，默默地转过身去。
    第二十章广州的四月，天气就格外的热起来了，媒体的天气预报说这几天最
高温度有28摄氏度，炎热的气候，使人都有一种懒洋洋的感觉，浑身提不起精神
来。休息一段时间之后，吴燎准备尝试着去人才市场找一份工作，不然就真得快
要粮尽弹绝了，甄歆这边生活费要钱，而江红那边的钱又分文不能动，迫于生存
的压力，使吴燎不得不想尽办法把自己推销出去，但折腾了几天都没有找到合适
的单位。工作虽没有找到，吴燎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会在分别五年之后，
在广州碰上自己的初恋情人莲子。
    星期六的早上，吴燎准备好资料之后，直接坐着公共汽车去了天河体育中心，
今天这里要举办大型的人才招聘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