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夜色温柔

第53章


  “当然能,就是看你愿意不愿意了。”
  “当然愿意。”
  “888.”
  “钱不是问题,你得让我相信。”
  他拿出了一个硬币,又拿出了一支香烟,说:“你对这这个硬币吹口气,把香烟点着。”
  我按他说的做了。
  “你现在把手伸开,把硬币放在左手上,闭上眼睛许愿,等烟烧完再睁开。”
  我伸开了左手,我许愿,那个愿我许过了无数回。时间在缓慢的流失,我焦急地等待着香烟的燃尽,我想知道结果。
  “好了。”
  我睁开眼睛,我看见手上的硬币成了立体的硬币,有国徽的表面还在往上涨。
  我可以不相信许个愿就真的能怎么样,但是我看到了我从来没有见到的景象。
  “这就好了?”
  “好了。你回去再买一公斤鲤鱼到水里放生,记住了,一定要在下个月初八的时候。”
  我给了他九百块钱,他找了12元给我,说收多了也不灵。
  4 ,
  我把鲤鱼放到滇池的时候老枪也开庭审判了。
  我站在滇池的边上,就是海埂那片培养了无数中国足球男足臭脚的地方。在我要把鱼放进水里的时候我想起了老枪,我倒希望这桶里的鱼是他。鱼有再生的机会而老枪有吗?这些鱼能在这还散发着臭味的湖水里再生吗?
  老枪在在法庭上那个他应该站的位置上接受公诉人的指控,他垂着头,一直沉默。他的神情有些憔悴,脸比以前白了很多,脚上呆着戒具。
  “老枪!”
  我轻声叫了一下。他听到了,朝我看了一眼,笑了笑便把头转了过去面对法官。
  我感到自己的泪水涌动,那是我一生中见到的最不是笑容的笑容。
  公诉人指控的罪行一共四次,第一次就是他在我病卧缅甸的时候神秘消失的那一次,最后一次是依香说他来昆明的这一次。
  律师什么也没说,老枪也没说。
  公诉人问他:“你的非法所得用到什么地方或者藏到什么地方了?”
  “都在澳门输光了?”
  “能输得了那么多吗?”
  “再多我也还能输掉。”
  律师告诉过我老枪确实去了三趟澳门,每卖一次毒品就去一次。我知道了,老枪其实从开始的时候就把什么都准备了,公司是我的名字,上面进出的是货款,谁都不会从那上面想到什么的。
  “据调查和你自己交代,你以前是做木材生意的,而且有了规模,为什么放弃正当的生意不做而要贩毒?你难道不知道这是犯罪吗?”
  “知道。但是我生意赊了本,我没有别的办法。”
  “你的公司呢?”
  “注销了。”
  其实那些卷宗上都有了,现在不过是在例行公事。
  公诉人公诉人完,律师唯一提出了一点就是说他的认罪态度好,建议从宽处理。从宽处理能宽到哪里呢?已经接近十公斤数量的海洛因不是认罪态度好就能改变的,从宽也有从宽的限度。不是律师水平低,任何律师来都是这样的。连被告都放弃了的事情律师又能又什么作为?
  法官让他做最后陈述。
  “我为我的罪行感到后悔,也为我的罪行给社会带来的危害感到愧疚。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想在执行前见见归雁,让他照料一下我的后事和家人。”
  法官当庭宣判:判处死刑,如果当事人人不上诉,十天后执行。
  法官问他是否上诉?
  “我要上诉。”
  法庭的审判就这样结束,法庭接受了他上诉的请求,老枪委托律师帮他写上诉书。
  我和律师一起出了法庭。
  “你的这个朋友很聪明。”
  “为什么这么说?”
  “他对罪行的指控供认不讳但是又上诉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
  “上诉是每个罪犯的权利,不管是犯了多么严重的罪行都有这个权利。他是在利用这个权利争取时间,他肯定还有没和你说完的事情,所以提出了见面的要求。”
  “这个时间会是多长?”
  “不知道,一般也有几个月吧。判决之后的上诉要送到省高院重新审理,死刑的执行还要报最高人民法院核准。他虽然罪行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但也不是那种非要立刻杀了的人。”
  “这个上诉你怎么写?”
  “既然一定要写肯定能找一些理由出来的,当然什么都不能改变。”
  我想请律师吃饭。
  “不用了,我一般打不赢的官司都不会吃当事人的饭的,也算是职业规矩吧。”
  我没再强求,我开车到了我放鱼的地方,我只看见了水草。在水里的鱼和在社会的人有什么区别?也许它们不会被滇池的水呛死但可能会被别的鱼吃了,也可能回被再一次捕捞上来进了人的胃。这世界上没有永恒的生命只会用永恒的记忆,而永恒的记忆也会随着记忆人生命的消失而消失。
  我怎么成哲学家了?
 第三十七章 让生命去等候,等候下一个伤口
  1 ,
  夏天又这么无声无息地来了,昆明的繁花依然在花开也依然在花谢,树和草是从城市这边绿到了那边。
  我站在看守所的探视犯人处等待着老枪的到来。灰色的墙、灰色的天空、灰色的电网,武警站在墙头上巡逻,威武的警犬终于职守地跟在后面,把红色的舍头吐露给墙内的人。
  也许是围墙太高,我感觉不到风的流动,空气象是凝滞了。
  老枪出现在玻璃隔墙的后面,我看到他的面容比法庭审理的时候还要苍白。
  久违的重逢,我们该拥抱的,可是我只能隔着玻璃看着他。
  他朝我笑。我也艰难地挤出了一丝笑容,之前我一直不知道以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他。
  他走到了电话的边上拿起了话筒,之后指着他对面的话筒示意我拿起来。
  我的鼻子有酸的感觉。我抬起头,把一些准备下坠的东西扼杀在门口。
  “谢谢你!”
  我沉默。
  “我想请你帮几个忙。”
  我点头。
  我沉默。
  “以后你继续帮我找我的儿子,不管是生还是死都要有结果。”
  我点头。
  我沉默。
  “我的事情你不要告诉我的父母也不要告诉依香,他们也都委托给你了。”
  我点头。
  我沉默。
  “好好生活也好好工作,为了你、为了我、也为了我刚才说的大家。”
  我点头。
  我沉默。
  “今天是几号了?”
  “六月一日。”
  “快了。”
  “什么快了?”
  “没什么。”
  “在里面还好吧?”我实在找不到别的话,我只能说这样的废话。
  他又笑了笑。说:“我的表现很好,我是真心诚意地接受改造的。”
  “怎么不说说你?还在光棍?”他笑着问我。
  我点头。
  “找个人结婚吧,只要你喜欢、她也喜欢,不能老这么漂着。你在这方面其实比我好得多,可惜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我又想起了关于依香的迷团,我没问。看样子我一辈子都不可能知道了。
  “记住了,你马上找个人结婚,一定要找到我儿子,你们一定要生个女儿,你女儿一定要嫁给我儿子。”他又笑了,笑得有点灿烂,好象这些事情真的就要发生。
  “还有你要记住一点,我们永远只是最好的朋友,我差你的钱没办法还了,算我欠你的,有机会我会想办法还给你,没办法就当是你请我吃饭或者泡妞了。”
  我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他真的什么都想好了,到现在想的艘是如何把所有问题一个人扛。
  “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如果我是一条河,注定有你兴起的波;如果我是一条路,注定有你走过;如果我是一棵树,注定有你的风吹拂。”
  “没有什么注定,没有第四次你会一点事情都没有的。”
  “有的路不能走,走上去就没有退路。或者有退路,但没有了机会。我就是这样的。”
  他的话太深奥了,他比我更象一个哲学家。我很不象样地站在那里哭着。
  “26号到拓东体育场看我!”
  会见的时间到了,那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他没有回头,我看着他消失在层层迭迭的钢筋水泥后面。
  2 ,
  只要老枪的儿子还活着,我会一直去找的,只要他的父母还活着,我会把他们养到天年的,只要依香愿意,她就是我永远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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