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明年

第三十六章 俍兵


    第三十六章 俍兵
    回到前院,叶泫霜竟然也来了。
    一副谁都欠她钱未还的生气样子。
    还不待凌君回开口,叶泫霜便冷言冷语道:“负心薄幸之人竟出在堂堂滴水楼,真是丢死人了。”
    兰泣露忙拉了拉叶泫霜,道:“你少说两句吧。”
    “我为什么少说两句?你知不知道,花南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叶泫霜情绪有些激动。
    “那个,毕竟他也是我们四哥。”
    “什么四哥,我这些年真是看走眼了,不曾想他是那样的人,负心薄幸,薄情寡义,始乱终弃,忘恩负义。”
    万禧尴尬地咳嗽两声,道:“那个,我去厨房看看茶水烧好了没有。”
    显然,此时他最好的选择就是离开这个尴尬的场面。
    显然万禧是知道什么的,也显然,他认识叶泫霜,很了解她。
    容与连忙起身对万禧拱手道:“好好好,有劳了。”
    毕竟此时似乎已经涉及到了滴水楼的私事了。万禧自己回避确实是个好事。
    待万禧出了门,容与道:“泫霜,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叶泫霜突然说不出话来,她实在是不知道从何说起。半晌道:“总之是四哥负了花南。四哥是坏人。”
    凌君回转头看着兰泣露,兰泣露也说不出话来,只张口结舌,半晌才道:“确实。”
    容与挠了挠头,他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只道:“那个,到底四哥也救过花南,也算是弥补了当年的错吧?那个,据我所知,四哥这些年也没有婚配……”
    叶泫霜突然瞪眼道:“什么话?你知道花南被抛下时是什么感受吗?你知道她为了四哥这个负心薄幸的人,这些年守口如瓶,被所有人误解,甚至被爹娘嫌弃,过的有多辛苦吗?她一个人带着孩子……”
    她突然不说话了,可能自知说漏嘴了。
    可是此时的房间里,所有的人都听到了。
    愁苦万分的一群人,为她这句话,突然变得一脸的八卦和期待,甚至都伸长了脖子,希望她接着说下去。
    结果叶泫霜却道:“走吧,回去睡觉吧,我困了。”
    兰泣露急切道:“你干嘛走啊?你朋友你不管了?”
    叶泫霜白了他一眼,不理他。
    容与忙拉着她,热切问道:“孩子多大了?”
    叶泫霜又白了他一眼,看了看凌君回,见凌君回默默地看着她。
    声音突然低下来道:“十四了,半月前才离开漳州,跟随衡山派的师傅们回去了。”
    容与扼腕叹息道:“你说真是失之交臂啊,娃都这么大了没见过……”
    兰泣露也扼腕道:“真是遗憾,四哥要遗憾死。我也一直是纳闷,四哥在江湖上品行端方,武林世家多少人攀亲他都不动心,这原来是早已成亲,侄子都那么大了……”
    一时间房内充满了莫名轻松的气氛。
    只有叶泫霜一个人愤愤不平。
    此时看上去反倒显得她有些格格不入,过分计较了。
    叶泫霜突然气不打一处来,想再数落时,见凌君回安静地坐着,微笑看着她,她立刻便说不出话来。
    凌君回只对着她说了两个字:“幸好……”
    -
    秘云疏慌慌张张地进了凌君回的房间。
    “怎么了云疏?何事惊慌?”
    “先生,容大哥在街上和人打起来了。”
    “何故?可是倭人?”
    “并非倭人,说是从西面黔桂过来的俍兵……”
    “什么,竟是俍兵!”凌君回腾站了起来。
    漳州竟出现了俍兵。
    凌君回久居黔地,与军中之人傅雁行相交多年,对俍兵征用自是深有了解。
    朝廷每有边僻之处出现匪患,便会征募俍兵对付匪人。
    俍兵凶狠善战,对敌不惧生死。动作机敏,尤其善于山野作战。
    他们多为土司治下的土人军队,并无官军之军纪和严明之军令。
    匪类见俍兵望风丧胆。民众见之也惧怕不已。
    素来民间传闻,俍兵出征,抢掠之事,匪类莫及。
    据说俍兵所过之处,时常为害乡民,抢夺财物,抢掠妇人,胜于悍匪。
    凌君回久居的黔地也有俍兵。
    黔地的四大大土司都有自己的队伍,他们的队伍在朝中也被称为俍兵。
    大土司、小土司都有自己的军队,不过人数、规模不同罢了。
    如今俍兵在漳州出现,莫不是朝廷又征募俍兵对付倭患?
    凌君回想都不用想,此时容与与俍兵产生冲突,一定是俍兵为害城中百姓,容与看不下去出了手。
    “先生,大哥已经被捕头带进了衙门大牢……”秘云疏道。
    “当时情形如何你可知晓?”
    “一队俍兵当街抢夺店铺钱财,调戏店铺女客,殴打上前阻止的店家伙计。”
    “可有街上民众看到,可为容与作证?”
    “街上店铺皆可作证。”
    凌君回点点头,“通知竹影,我要出城见方辰休。此事设法通知江海阁三当家的林照壁。”
    秘云疏迅速离去。
    此时兰泣露和衣锦绣飞快进了门。
    凌君回急切道:“你们两个可是受了伤?”
    “没有。先生已经得到消息?”
    “是,云疏刚刚离去。我让他通知江海阁三当家的,请他出面打点。我即刻出城去见驻防将军方辰休。”
    “漳州城内竟出现俍兵,抢夺财物,猥亵妇女,状与倭人比,有过之无不及。”兰泣露急促道。
    “俍兵素来多有恶名。你和四公子见机行事,尽快去大牢探视一下,万不可让容与有闪失。泫霜的关系你们可以用一下。但是泫霜要保护好。”
    “是,先生。”兰泣露和衣锦绣转身离去。
    兰泣露又回头道:“先生,你自己多加小心。”
    在这样的漳州城,兰泣露总是不放心凌君回。
    毕竟他身形略单薄,像个书生,他总怕他被歹人惦记。
    -
    凌君回到达城外方辰休驻地的时候,已近中午。
    竹影听到他要来的消息,早已经在大门外迎接。
    进了院门,方辰休也等在院外。
    见凌君回过来,方辰休忙迎上前,叫道:“哥哥。”
    面色如三月春风。
    凌君回见状略略放心了些,道:“伤可有碍?”
    “并无大碍。竹影姑娘深懂疗伤之道,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今日我来有事相求。”
    “哥哥不必客气。可是为了容公子的事情?”
    “正是。”
    “哥哥不必担心。竹影已经将事情和我说了。哥哥来之前我已经派副将前往漳州府衙,保容公子出来。”
    “太感谢方将军了。”凌君回说完深深一揖。
    方辰休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扶道:“哥哥何故如此客气?”
    竹影也着急上前一步,却也隐忍没有说话。
    此时在竹影心中,先生的地位自然在方将军之上。
    凌君回又将漳州府城内容与和俍兵冲突的事情细说一遍。
    所幸俍兵被容与打伤,伤的不重,并无大碍。
    方辰休并不惊诧。
    看来他对俍兵伤民之事也有所了解。
    只道:“了然。就是城中知府大人也心中了然。放心哥哥,他们不会为难容公子。”
    “此次漳州俍兵从何处征调过来?”凌君回问道。
    “现在漳州倭贼甚众。朝廷也有耳闻,情不得已从黔桂土司处征调五千俍兵。是黔南和桂西土司的军队。”
    “我朝俍兵素来军纪极差,对敌能克敌制胜,于朝廷是有利处。对民,抢夺无度,于朝廷是个害处。”凌君回此时说话有些直接。
    凌君回在黔地居住,知道黔南与桂西接壤之处为田氏土司。
    田氏土司向来凶狠霸道。在黔地四大土司中,最为虎狼之性。
    此时凌君回心中倒是希望此番朝廷能征调杨氏俍兵。
    虽然田氏俍兵凶狠如此,却比不上黔地的另一大土司——杨氏土司的俍兵。因为杨氏俍兵比起田氏来军纪完备。
    奈何杨氏俍兵离漳州要更远一些,远在黔北和黔西北,已近川蜀。
    田氏俍兵与桂北俍兵属地接壤,征调更近,许是更容易沟通协同。
    “朝廷对俍兵秉性也多有考虑。特派了监军前来。”方辰休道。
    “此时漳州是否已经倭患成灾?”
    “倭患情形远比漳州城内严重。据侦探来报,已入漳州府的倭人,仅仅在梅山一带就达千人。”
    凌君回点头不语,梅山一带就如此之多,倭人这哪里还是与武林人士切磋武功。这是要公然入侵大明。
    “漳州府沿海数百里,我区区十万大军在海边日夜守防,防不胜防。在设防不利的地方,倭人冒险登陆。最近半个月来,倭人入我大明境内者,甚众。”方辰休道。
    凌君回心道:原来是近半月的事情。怪不得他之前和容与在漳州府境内一路行来并未发现倭患如此严重。
    也是难怪,现在真是临近冬季,倭人顺着北风一路南下正是时候。
    预测不错的话,在开春之前还会有大批倭人上岸。
    看来朝廷的举措深谋远虑。
    “坊间传闻,朝廷的军队都是酒肉之徒,并无战力……”
    “唉!坊间流言蜚语之徒哪里知道海防艰苦。数百里海岸,十万大军,处处设防,还要海上拦截悍匪,每年恶战不下百场。每战必胜,才能勉强确保沿线商船畅通,让漳州成为我朝番邦货物集散地。
    海上风雨瞬息万变,我区区十万大军真是防不胜防,捉襟见肘。每年都有数百将士殉难……”
    方辰休不禁黯然叹息。
    凌君回拍了拍方辰休道:“不必介怀流言,坊间哪里懂得将士辛苦。”
    “哥哥有所不知,我此时所在的将军驻地,驻防将士不过三千人。其余人皆布防在沿线各地,所有兵士日夜驻防,从不敢懈怠。”
    “辛苦了。”凌君回此时心中了然,征调俍兵乃不得已之举。
    此时若是倭人骚动,没有俍兵对敌,这将军驻地的兵马必捉襟见肘。
    大明的海防将士如西北边关将士一样,尽力守防,并不像坊间传闻那样,都是些酒肉之徒。
    传言他们是酒肉之徒的坊间闲人,根本不知道他们海边驻防何等情形。
    “方才所谓的俍兵监军,可是从京城来的?”凌君回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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