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绝笑天下

右边的比较年轻，中等之姿，穿着也干净，招牌写得也妙——大字：算一命二十文钱。小字：你的命只值十文？
有人走近，二十文的算命人头也不抬地说：“两位，算一个吧，不准不收钱。”
莫晓风以前是不相信算命这一套的，人命要是算得出来还有得了。不过，自打遇见了花容后，她原本不信的信了，原本信的反倒不信了。
今久不理会，莫晓风也只好跟着他往前继续走，二十文的算命人又说：“若不算，不出十步，必见血光。”
莫晓风被他说得头皮发麻，今久脚步不缓，说：“那我倒要看看，怎么个见血法。”
莫晓风左看右看后看，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在他俩走出十步后，灾难发生了。只听见嘎吱一声，莫晓风惊恐万分地顿住身子，然后慢慢低头，慢慢抬脚一看，一只毛虫在她脚底，成了薄薄的一片。
“啊啊啊！我踩到虫了……不好！我动不了了……”因为她的脚突然僵住了。
问题是她的脚为什么会僵住？难道虫子学了点穴大法，在被她踩死前搏一记，欲和她同归于尽？
其实这只是人在遇到突发情况时，心理给神经所下的一道紧急暗示，于是身体开始不听大脑的指挥了。比如说，你冷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抖啊抖，那是心理在暗示你，不抖更冷。于是你越不想抖就拼命抖。又比如说，你觉得身后有鬼，心理便会暗示你千万别回头，好像不回头鬼就吓不到你一样。
这时，今久蹲下身子在地上捡了一根枯枝，而后抬起她僵住的脚，细致地替她除去鞋底的虫尸。莫晓风的神经奇迹般的平复了，虽然脚还是一动不动地歪着，却是出于其它原因——不好意思呗。
不多时，今久起身道：“搞定。”
两人远离凶案现场半丈外。
“那个算命的很厉害。”居然吃准了她会只顾四周不顾脚下，莫晓风提议道：“要不我们去试试？”
今久无所谓。
二十文的算命人见状坐在摊后发出几不可闻的奸笑声。
莫晓风长臂一伸，手指算命人，道：“旁边只要十文钱，我们去那算。”
二十文的算命人一头栽下桌去。
算命不太希奇
今久抱着臂悠然地站在一旁，莫晓风拿嘴吹了吹摊前凳子上的灰尘，坐下。
“先生，我们想……”
“来这自然是算命，难不成是来喝茶？”
原先差点打盹的十文的算命人总算有了点精神，不过眼皮子翻了好一会才翻上来。他从桌底下掏出一把折扇，打眼瞅了瞅摊前的两人，嘴角胡须一翘，一脸不满道：“我说，都等你们半天了，这磨磨蹭蹭，磨磨蹭蹭的，哪里像是年轻人的作风？我在你们这个岁数的时候，早上上山打虎，中午下山讨老婆，晚上连儿子都有了。”
莫晓风自叹不如，恭维道，“果然神速，佩服！”
十文的算命人说：“先付钱后算命。”
莫晓风想，先付就先付吧，要是算得不准，轻则抢回钱来，重则掀了他的摊子告他招摇撞骗然后以一罚十。
拿出铜板数了数，将十枚放在桌上。总叫十文的算命人太拗口，她遂礼貌地问：
“先生如何称呼？”
“武……”
莫晓风眼现精光，接：“松？”
人家白了她一眼，道：“松什么松！先生我姓武名仅，字道公。”
一道电流霎时通向莫晓风的四肢，别说，叫武警可比叫武松还要令人倍感亲切与温暖呢。
道公从桌上的竹筒中抽了块木牌子扔她面前，“拿笔写个字。”
莫晓风问：“随便写？”
道公拿扇子扇了半晌，“想到什么写什么。”
莫晓风哦了一声，知道这是传说中的测字算法，于是捡起笔架上的狼毫，落笔时发现笔上没墨。“这这？”
“踩一下，墨汁就出来了。”
也也，这样也行？莫晓风将信将疑地将笔搁地上，正想抬脚踩上去，想起刚才踩过虫子，心里总归有些毛毛的，于是抬头对今久露出询问的表情，说：“小今，帮忙踩一下？”
今久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小今”闪到腰。果然，名字在这人嘴里就是一纯粹的代号，一般人对阿猫阿狗就是小黄小白小黑地叫。暗暗吁了口气，他将脚踩在了笔头上，跟着她混，总觉得自己可能会是那个生得伟大，死得光荣的人。问苍天，谁能被一次又一次天打雷劈后仍旧屹立不倒？
莫晓风捡起踩过的毛笔一看，笔头果然冒出了黑汁，不由地佩服如此先进的技术，比挤牛奶还好用。
刷刷两下，她在木竹上写下一个字——莫。取风莫里和莫晓风共有的一个字。
道公吊着眉一看，摇头：“你这个莫字真够衰的，瞧，猜开看就是一人站在正午的太阳底下，头顶草帽原本是要拿来遮炎挡暑，却不料成了空设。炎炎烈日下，一顶草帽有屁用，该受的煎熬你想避也避不了，而该来的麻烦你也注定躲不过。另外，莫加只手就是摸字，不用说，你之前肯定被人摸了。”
莫晓风一听，险些抱住道公痛哭流涕。
妈啊，快下凡来看活神仙！
今久条件反射，一掌拍桌，怒发冲冠：“摸哪了？！”
莫晓风打了一个嗝，缓缓侧过头去看他，这气势跟唐夏简直是一模一样。嗯，越发觉得奇怪了。
道公怪声怪气地哼了一声，拿指尖点点木牌，“你看那摸字提手旁的提横收尾落在什么位置？”
噢，那不正是胸的位置？
莫晓风掏出一块帕子，一边擦汗，一边拧水。
“我我我不想算了……”
道公道：“你既已出钱求我算命，那便是我的事，你说不算就不算？”
莫晓风心想，哪有这样的道理，简直比强买强卖还霸道。道公还要往下说，莫晓风突然站起身，将今久按到位置上，“换人上场，你给他算一半就成。”没话讲了吧。
今久将桌上的一枚铜钱竖起来，手指轻轻一拔，铜钱飞速打转，随后，他说了一句：“我看此人算得不准。”
道公看着他冷笑：“这位兄弟就不算不写字我也能测出你今日必有大祸临头。”
“哦？”今久身子前倾，似笑非笑盯着道公道：“刚才那个算命的还说十步内必见血光，那你说的大祸临头，莫非是一会要被狗咬？”
道公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冷森森的话来：“十文钱，你的命，我收下了！”
话音方落，摊子似被炸开般顷刻散架，原本旋转着的铜钱落在了今久的手上，他极快地拉着莫晓风往后退开，同时，将手中的铜钱掷出，正与空中一物碰撞在一起，发出叮一声脆响后，双双掉落在地。再看那道公的手上，折扇只剩下铁骨，还缺了一根。
莫晓风被突发状况搞得语无伦次：“冒充算命先生是要遭天遣的。”
道公呸了声：“我幌子上写得很清楚，十文钱算一命，算准了要你们一条命。”
“既是冒充，为什么算得这么准？”
“这还不容易？你一走过来我就看出你一脸衰样，就知你遇事不顺，如此瞎扯一番，你自是深信不已。话又说回来，这世上有多少人能顺心如意？再者，我知道你是花满楼的，那被摸岂不正常。至于摸哪，哼哼，那就是蒙的了。”
她自己心虚罢了。
“啊啊啊！早知道就不贪小便宜了。”莫晓风后悔莫及。
哪知她的话才讲完，二十文的算命人提着一把刀从他们后面砍了过来，“你这个欠抽的，我们是一伙的！”
……
莫晓风站在一边，发现他们只盯住今久一人打，因此她显得有些多余，又不能在一旁替他喊加油。于是，当今久的视线扫向她时，发现她提着裙摆跑了。
二十文和道公大刀攻上，铁扇攻下，配合得十分之默契。今久借回身的动作掀起长衣下摆，从腰侧摸出一把半尺长的曲刀，在手心飞旋几下，一招虚势令攻上之人下意识想要防范，岂料今久手中的曲刀换到了另一只手上，长臂一勾，一大缕头发从二十文的肩头处飘落。可见，这一刀若再近个一寸，便已划开了二十文的脖子。即便如此，两人攻击的动作仍有条不紊。这时今久已退至树前，忽侧身，双足踏上树干，一个凌空后翻，落在了两人的身后，手上的曲刀飞旋而过，转瞬之间，将他们的裤带从后割断。两人只觉股间一凉，低头发现裤子褪到了脚跟处，脸胀成了鸡冠花。
一人叫：“卑鄙。”另一人叫：“无耻。”
今久心道：“我是不想让她看到我杀人，否则轮得到你们骂我？”
趁她不在，今久大掌一挥，一巴掌扇了两个人。
道公和二十文被自己的裤子“绑”住了腿，分明想扑上去最后一搏，却摔在地上啃起了泥。
今久点了两人的穴，一脚踩在道公背上，倾下身去，露出邪恶的痞笑：“你们主人要是看到你们现在的模样，一定会含羞自尽吧？”
道公咬牙切齿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少他们的废话。”
今久脸上不爽，脚下用力，差点把他种进地里面去。
“今天我没兴趣宰狗，只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嗯……我想想，他一定是这样打算的，如果你们能杀了我，那是最好，要是杀不了我，就看我怎么杀你们。对他来说，牺牲一两条狗根本算不了什么。”
二十文毕竟年轻一些，被今久这样一讲，此时竟有些动摇。道公十指扣进泥里，闷声道：“别中了他的离间计。”
今久退开身，抱着臂摩梭着手指，暗忖。
能找上他“今久”的，必是和那些卷宗有关。
他手上所掌握的卷宗里有涉及到釜国官员与吴东的暗中交易，最想得到或毁掉这批卷宗的人自然是那些官员以及吴东的探子。但每次与那些官员交涉，他都是以匿名的方式出现，那么，他们又是如何知道东西是在华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