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术与机械之歌

    看到，就会死。
    出声，就会死。
    逃跑，就会死。
    气泡球飘在海沟半山腰一块突出空心岩石后方位置的诺曼任由耳中发出嗡嗡声，配合着大王人鱼的无声嘶吼，他头中充斥着卡玛狂妄的叫嚣。大王人鱼似乎刚刚从数十年的沉睡中清醒，它若有若无的身影在高低不平的海沟中向远方行进。诺曼隔着供氧的气泡球也能听见大王人鱼游动中撞到两旁岩石的声音，所幸的是大王人鱼前进的方向与诺曼所在相反，才没有让诺曼遭到波及。
    等到大王人鱼再无动静，诺曼才小心翼翼将抱在怀中的传声岩掏出，刚刚他生怕莎侬的声音从传声岩另一侧被大王人鱼听到。他冲着传声岩小声说道：“莎侬？莎侬？你还在吗？”
    没有人回应。诺曼在黑暗中用巫师超凡的视力盯着远处渐行渐远的大王人鱼，现在大王人鱼的嘶吼声不再影响诺曼，诺曼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在他没注意的情况下，耳膜有自我恢复的趋势，虽然速度缓慢，但终究是在恢复的。
    不知道莎侬的情况让诺曼有些焦急，想推着气泡球向南斯特拉外城圈底下的监狱去看看妮丝和莎侬的情况，忽然一阵气泡凭空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随后是虚弱的女声透过传声岩与自己说话，是妮丝的声音：“小鬼...快来，你那个小伙计不行了，我变身的时间也快到了，他就在你下方三十米的位置，让个地方，我要...”
    诺曼还没回话，就看到自己的气泡球被一滩软泥覆盖，随后气泡球向内部凹陷，软泥从一条缝隙钻入，倒在诺曼脚边。诺曼听帕帕说过，它所研制的药剂往深海走压力会导致药性不稳定，现在才过二十多分钟妮丝就有变回人体的迹象，诺曼赶紧把妮丝之前放在气泡球内的衣物盖在她身上，然后把剩余的凝固剂倒在妮丝身上，接着诺曼不管衣物下软泥的变化，推着气泡球向更深的海底游去。
    看到莎侬时，他浑身带着血花倒在气泡球内，不时的抽搐证明他还活着，只是随着胸口起伏，莎侬的面部便会涌出一团血雾。看见此景诺曼捂住嘴巴不知道做什么反应，一时呆楞在原地，直到妮丝拍了拍诺曼的后背诺曼才反应过来。
    “小鬼，别看了，他的身体受压过大，导致皮肤破裂，如果再不想办法救救他，他就会死在这海里。对了，你们下海几天了？”
    诺曼舌头发麻，说话都不清楚，他向莎侬躺着的岩块上游动：“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妮丝此刻弯着腰，靠在气泡球壁上歇息，之前为了将莎侬救出，她钻入镣铐锁孔后用几滴凝固剂让自己的身体局部恢复成固体，在巫术的加持下将镣铐打开，又趁机将灯笼鱼人鱼引开，做完一切后，妮丝在外推动着莎侬的气泡球来到此处，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维持不住液体状态，只得先一步回到诺曼身边求救。此刻的妮丝状态不算太好，她的内脏扭曲纠缠在一起，每一个动作都会让她有想吐的感觉。
    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妮丝需要知道。
    ”小鬼...你从进入海底以来没有更换过气泡球是吗，快告诉我你们进入海底已经几天了？“
    妮丝的语气急切而凶狠，让心神被多起事件震荡的诺曼吓得跌坐在地，特别是诺曼脑海里仍吵闹着的卡玛，种种因素导致诺曼眼泪不停流下：”我真不知道...不要问我...“
    妮丝冷静下来，现在的处境不允许她太过怪罪一个孩子，深呼几口气，尽量用温柔的语气安抚着诺曼：”你叫什么？没事，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慢慢想，你和你的朋友进入海底，有五天吗？“
    诺曼抽着鼻子，在海底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诺曼只知道已经超过了两天，他糯糯的说着：“时间很重要吗...五天怎么了？这个时间一到是会发生什么吗？”妮丝指了指周围的气泡球：“我，我知道现在不该吓你，但有件事你得知道，气泡球内的氧气含量是有限度的，通常来说，一个气泡球从形成开始到破碎的时限就是五天，如果气泡球破了，我们两个也会变成你朋友那样。“
    诺曼彻底控制不住眼泪，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下，带着浓重的哭腔说道：“我真的不知道过了几天，我不想来的！是卡文迪，都是卡文迪让我来的，还让我和莎侬去伤害人鱼，都是卡文迪才导致莎侬被抓...不是我想来的，莎侬是不是要死了，我们是不是也要死了？”诺曼一抽一抽的模样让妮丝心生怜惜，她上前揉着诺曼的有些污垢的乱发，安慰道：“没事的，现在这里没有外人，小家伙，你之前在帕帕那里是不是看到了我的藤曼手？那是我的巫术，花粉间奏。你也是巫师吧，虽然很微弱，但有那么一瞬间我感受到了你的元素力。而且，你长的很像一位我的旧识...一个极少数能和我谈判的家伙。”
    一直在边哭边游动的诺曼感到一股温暖和煦的微风穿过脚底直到发根，同时嘈杂不已的卡玛也消停了下来，诺曼大脑再度回归冷静，他一早就知道妮丝是巫师，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坦白，毕竟巫师在南斯特拉，不对，在各个大陆都是最下等，最肮脏的物种，一些归化于官方组织的巫师也会被排挤，被辱骂，被针对。近十年南大陆布莱顿城掀起的血腥运动更是将人们对巫师的厌恶推上了顶峰。从伯明翰家族日常闲聊上诺曼得知卡兹诺曼的覆灭使流浪巫师失去了最后的防护罩，再度获得落荒而逃的下场，敢于直言自己身份的巫师在南大陆周边都是少之又少。
    妮丝注意到诺曼的顾虑，在诺曼和莎侬的气泡球接触时，她钻过两个透明气泡表面来到莎侬气泡球内，单手盖在吐着血沫的莎侬脸上，淡淡的浅绿色光芒凝聚在妮丝手心，妮丝在血水里翻找着之前给莎侬的传声岩：“小家伙，别担心，深海里面只有我们两个人，你的这个朋友，十分钟前就昏死过去了。在我救你朋友的时候和你说说一些事，水晶街道巫师袭击路人的事你知道吧，不知道你之前有没有听见我和帕帕对话...那两个闹事的巫师是我的同伴，他们两个被暗夜行者...一个该死的以改造生物为乐趣的暗杀组织......他们不知道怎么控制了我的同伴，让他们在进入南斯特拉后就变为了杀人机器，原本我们来这里是有一项重大任务的...然后...我在与他们分手后被老仇人追杀，我现在孤立无援。之所以和你说这些，是我希望借助你同伴的力量，就是你刚才说的卡文迪什么的，把我带到君士底比。我帮你救出了你的朋友，你的父母没有告诉过你知恩图报的道理吗？“
    诺曼的神色出现了动摇，原本他打算不再回到伯明翰家族那艘充斥着暴力和犯罪的贼船上，但现在莎侬的情况极度恶劣，一直靠帕帕也不知道是好是坏，诺曼还是想到这一个月来在黑鸦号上的生活，卡文迪虽然满肚子坏水，但对家族成员不坏，看到莎侬现在这样，卡文迪一定会选择救治。更何况妮丝是巫师，父亲曾说过，巫师之间需要互相帮助，其他种族人就算受过巫师的恩惠也会反咬一口，这就是现在的时代，所以巫师之间一定要互相照顾，这就是卡兹诺曼成立的原因，亚瑟想给其他巫师一个庇护所，一个能好好生活不受打扰的地方。只是短短十年，这样的宁静就被学生之间的背叛者和雇佣兵打破。
    ”我可以帮你，但莎侬...“
    妮丝低头看着面貌可怖的少年，用手指抹去他鼻尖的血垢，她不再灌输元素力，不擅长治疗的她只能维持住莎侬的性命：”状况很不好，我的木系元素力治疗能力很差，没时间耽搁了，你来决定吧，我们是回帕帕那里，还是回你同伴那里？“
    诺曼来回看着莎侬和妮丝，犹豫不绝中只听到噗哇一声，倒着的莎侬吐出大口鲜血，妮丝摊开双手对着莎侬，意思是你还要考虑多久，诺曼赶紧说道：”回卡文迪那里！让卡文迪救救莎侬。“
    妮丝点点头，推着气泡球就往海沟上方前进，回头一看，诺曼还在原地出神的看着自己，疑惑道：”怎么回事？小鬼，你不担心你的朋友吗？我们得赶快去你同伴那里你还不明白吗？“
    诺曼晃晃脑袋，抬手挠着后脑勺，略带尴尬的苦笑：”可是我不知道我同伴现在在哪里，我们还是先回帕帕那里吧。“
    ......
    卡文迪躲在格里芬行宫广场的一片海草后，面前是一头裹着海藻的虎鲨人鱼。
    ”所以，审判已经结束两天了？人类小孩被关到海沟监狱去了？该死的，还是来晚一步...“卡文迪喃喃着，将几枚晶光币甩给提供消息的虎鲨后推着气泡球往海草深处游去。
    猪头人佐佐在一片海草中隐藏着身体，看到卡文迪心事重重的靠近后，它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它盘膝坐在气泡球内：“那两个孩子都被抓了？”
    “不清楚，想想办法找找他们两个吧，伯明翰家族从不放弃任何一个成员，还有，卡尔家族的那些家伙似乎也来行宫找什么人，我们最好不要和他们接触。”说完，卡文迪在气泡球点燃一根星萤草卷烟，深深吐出一口烟气：“总觉得南斯特拉不宁静，我们得赶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