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青春凹凸不平

一个人不至于会把梦做得彻底到这种程度吧？
    那不是梦。不是梦。
    我见到我的蛐蛐了。鼻翼似乎还弥漫着他身上淡淡的青草香气。我不但见到了，还知道了他叫黎亚，和我在同一所学校，到高二六班就可以找到他。
    缘分就是这样的一个东西，冥冥之中有根线在牵引，于是本该陌路的两个人相识了。
第二部分 第21节：说好不哭泣(3)
    喜欢是可以放在心里的，做普通朋友也可以的，我这样认为。
    黎亚，我的蛐蛐，我喜欢你。
    清晨的微风把白色的窗帘吹起，阳光透过窗帘的罅隙，投射进了房间。
    我走下床，窗台上摆放着外婆的照片。
    外婆，你看到你的浅非了吗？她正在疯狂地喜欢着一个男孩。
    窗户对面小教堂的钟声准时响起。这里快拆了，它也会被拆掉的。
    被钟声惊动的雪白的鸽子腾空而起，像茫茫的白色大雾，只在一瞬间就弥漫了整个天幕。
    "妈，我上学去了。你自己在家要小心哦。"
    这是我每天都会对妈讲的一句话。
    "走吧，走吧。好好学习哦。"
    妈学着我的语气回了我一句。
    "那我走了哦。"
    "呵呵，你这孩子。"妈笑着把我送出门。
    最近妈妈的状况好多了，但是她的药快吃完了。药费还是个问题，该想想办法了。
    今儿是个响晴天哩，这样美好的清晨，让我对天空讲几句话吧。
    我对天空说，你知道我喜欢黎亚吗？
    我对天空说，你知道我喜欢黎亚吗？
    我对天空说，你知道我喜欢黎亚吗？
    好白痴哦！
    我保持着白痴的姿势，不知不觉进了校门。
    我们的教学楼在校门的左侧，教学楼与大门之间有一条贴满各种公告的长廊。校园里发生什么好事坏事都会被公布到那上面。
    什么作文比赛啦，什么重要通知啦，什么某女向某男公开示爱啦，统统上榜。每天都会有新鲜事发生，公告板的内容有时一天就会更新好几次。有的同学连水壶丢了都要到那上面去帖布告。
    今天又出了什么大事了吧！马上就要早自习了，长廊前面怎么还围着那么多的人？简直是水泄不通啊。
    绝对不是什么丢了钢笔橡皮之类的公告。
    好事的人还真多，我才没那么无聊呢。其实水壶丢了到那上面去寻纯属现眼。你一高中生连水壶都看不住，是觉得特光荣还是怎么着？
    我低头继续走我的路。
    开始我还没注意到别人看我的眼神有异样，直到朱林林尖着嗓子在我后面大叫。
    "呦，这不是我们班的落选班长，本故事的主角之一，浅非吗。"
    我才察觉到这件事与我有关。
    朱林林这一嗓子喊得特别是时候，所有的人都转过身看我。
    那些火辣辣的目光让我不寒而栗，同学们的议论之声也随之传来。
    "这就是浅非吗？也不过如此啊。"
    "挺赶时髦的啊。学习好就可以乱来啊？听说那个叶细细还是班长呢。"
    "这年头什么人没有啊？"
    "就是，就是。看起来也挺老实的啊，怎么会有这种爱好？"
    每一字每一句都像鞭子一样打在我的身上似的，皮开肉绽。不用说也知道，是易水阳发标了。
    "技术也不怎么样吗。"
    我挤开堵在布告栏周围的同学，不过是一张被PS过的照片罢了，原形是昨天叶细细抱着我哭时的样子，而眼前的照片我们不只是抱在了一起，还亲到了一起。嘴对嘴那种，样子那叫一个缠绵啊。下面还被人撰写了不少字。
    大概就是什么背弃世俗啊，不良影响啊，臭不要脸啊之类的。
    设计的人真是用心良苦，标题更是让人一目了然。
    "你爱我，我爱你。"
    "算你狠！易水阳。"
    这种事情解释有用吗？解释等于掩饰啊。估计现在整个学校都在认为我和叶细细关系不正常了。我需要掩饰吗？我什么都没做错掩饰什么啊？
    无聊！太无聊了！
    而不明情况的同学还在不知疲倦地继续探讨。
第二部分 第22节：说好不哭泣(4)
    "这张照片放到网上点击率肯定挺高吧？"
    "那是相当高啊！"
    我插着腰看着她们哇啦哇啦地叫着，她们兴奋之余居然拿出了手机，还真要把那张照片照下来放到网上。
    你们是什么品位啊？真悲哀！
    于是我不得不替天行道，说了一句粗话，"我靠，见过无聊的，没见过这么无聊的。"
    我伸出手撕下了那张被精心设计过的类似海报似的东西。周围的嗡嗡声立马消失了，个个小猫咪似的看着我，仿佛我是大型动物。
    这时，预备铃响了起来，人四下散开来，我手里捏着那东西打算离开。
    朱林林又捅出了一句。"妓女的女儿就是有种！"
    散开的人群又涌了回来。啊！看同学们的爱好是多么的广泛啊！而且为了看热闹而不惜一切代价，被老师骂也不怕，这种精神头用在学习上该多好啊？
    "我不是妓女的女儿，不是！"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了这一句后转身离开。剩下的人，管他呢！
    亲爱的朱林林同学，以前的我不跟你计较，但是从今天开始，我决定和你势不两立！看谁是窝囊废，先倒下去！
    我拿着那东西走进了教室，我决定好好欣赏它一下，或者可以留着当个纪念什么的。
    我多彩的高中生活呵！
    叶细细坐在座位上，脸色非常不好。为这种事脸色不好，不值得的。
    细细看到我，本想说什么，又什么也没说。
    我低着头来到座位上。我不喜欢同学们注视我的眼神，我又不是怪物怪胎怪兽！
    放好书包，坐稳，把手里的东西摊开来。
    但是，我真的不在乎这些吗？不，我在乎。我在乎我自己，我在乎细细，在乎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小圈子。
    还有。还有我的蛐蛐――黎亚。
    高二年组和我们是在同一幢楼的，楼下的照片他也看到了吧？他会怎样想？也许他不会认出照片上的人是我。我侥幸地想。
    清晨的阳光在照片上散出一个光圈，像是水滴，一点点不断扩大，最后消失不见，我们的脸好模糊。我突然想走到细细那里，指着照片叫她，"看，这才叫暧昧。"
    暧昧？是的，如果不暧昧，那要如何达到易水阳想要的效果？
    我伸出手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抚摸照片的每一个角落。不过是纯洁的友谊罢了，如今变得这样的污秽不堪。我突然明白了两个字的含义――耻辱。
    当年妈妈被他人称为妓女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她的压力要比我大得多吧？她要比我难过几百倍。现在我也要受这样的苦吗？但是我们什么都没有做错。
    我不知道妈妈是个怎样的人，但我确信妈妈不是妓女，她只是一个未婚先孕的女人。也许是因为对那个应该被我叫做父亲的人的眷恋，才选择生下我。生下我之前她也许有过要杀了我的念头，可是由于对那个人的思念，她舍不得。我只是猜测而已。最终她还是选择生下了我，尽管她知道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很大的代价。这也让我更想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又是怎样的一个男人让妈妈这样奋不顾身，身败名裂也愿意。
    想着，我收回了自己的手，抚上剧烈起伏的胸脯。真的很难过啊！照片上的我和细细是那样难看，像是被魔鬼附身，简直要丑死了。
    我把照片，不，应该管它叫做类似海报的东西拿到了书桌下面，对折，撕开。两块，四块，六块。撕成规规矩矩的碎片，它像不像眼泪？我的眼泪，五彩缤纷，色彩斑斓，感情复杂的眼泪。
    这个形容好难想像啊！我只觉得那东西很快就被我撕成了一大把。
    这期间，我听不见同学们翻作业本的哗哗声，也听不到钢笔尺子掉到地上的声音，我只能听到心被撕碎的声音。我的心啊！那碎片幻化成伤口，以流光溢彩的姿态侵入我的细胞。
第二部分 第23节：说好不哭泣(5)
    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我正在低头鼓捣手里的碎纸。应该扔掉这些该死的东西，不能让它们像膏药一样粘在我的掌心。
    我站了起来，向朱林林的座位走去。
    朱林林看到我，居然露出了可爱无比的笑容。很美好的笑容。
    只是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能这样美好地笑吗？
    我捧着纸屑的双手在朱林林的头顶缓缓打开，纸屑摆出各种妖艳的姿态飘散开来，落到朱林林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