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吟

容琰立在院子里，身旁站着赤玦。
    “你怎么在这里？”容琰还是那淡如水的表情，重复到，但声音里，却带了三分怒气。
    怒气？为什么？
    “我。。”想解释，又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我站起来，手中还捏着那根从老太婆头上摘下来的稻草。
    “怎么，这里不能来吗？”我怯怯地问，疑惑之中却有了一点驾定，有一点，我猜得并不错。
    “王爷莫怪，夫人只不过帮我做了阵臭豆腐。”气氛僵得不能再僵的时候，有人终于说话了。
    容琰一愣，似有点不相信：“她？会做？”
    “王爷不信？我也不信。”老太婆扫我一眼，似笑非笑。
    这个死老太婆！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怎么我刚才还觉得她有点可爱呢？！
    “不过目前为止，这丫头的做法跟小姐、在我看来应该是对的，且看看明天结果如何。”她转过头去，紧接着又说。
    算你识相！
    我无声地对她说到。赤玦正好被容琰的身子挡住视线，是万万看不到我的口型的。
    她突然一笑，有些古怪地看了面朝我站着的容琰一眼。
    容琰，看不到、否则，我看着自己满身尘土的样子——那还真丢了人了。
    “咳咳，就算这样，夫人也别在府中随意乱走了，上次不是还迷了路吗？要逛，找熟悉王府的丫头婆子带路。”容琰的声音柔和了些，可冷漠却不改。
    可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人跟我说话，就如同方圆一米之内都结了冰。半真半假地，我的眼中充满了泪，声音略带哽咽：“是，那我先回房了。”
    不待他答话，我转身匆匆地走出院门，经过赤玦身边，有意无意地扫了他一眼。
    “哎，丫头。。。“听到身后老太婆好像叫了一声，我也不搭理，只顾低头快步地走。
    快步地走快步地走，直到走到晴晚苑。
    “小姐！你怎么这个样子？”平儿一见我就惊叫起来。
    我扬起头，突然笑了：“你说我梳什么头最好看？”
    “恩？什么？”平儿一时不能适应我的转变。
    “今天晚上，王爷要来。”我冲她眨眨眼。
    “真的！？”平儿和芯荷同时叫起来。
    “所以啊，你们说本小姐梳什么头最好看？”我坐在椅子上，伸展开四肢，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可累死我了。
    那个老太婆对于容琰是个很重要的人。
    那个老太婆是府中很有地位的人。
    今日我走近她的时候，发现她身上着装颜色素、样式简，看起来是规规矩矩的下人服装，但布料的质地却跟我身上的不相上下。
    所以我刻意接近她。
    我知道通过她能让容琰见我，只是没想到的是能那么快。省下我开口向她讨。
    容琰，常去看她吗？
    今晚，不管是探探我的虚实，还是安慰一个被自己伤了心的妻子，容琰都应该来看看吧。
    “芯荷，你去拿新的熏香来。”我望着镜子里的芯荷，吩咐到。
    “熏香？我们不是还有好些吗？”芯荷停下手中的正插的花，不解地问。
    “要新的，不要我们平常用的，要王爷屋中那种。”
    芯荷马上了然于心地去了。
    “别，别要那只簪，太艳。”我止住平儿试图往我头上带上一只七彩步摇的动作。
    “怎么？”平儿住手问到。
    “一个被丈夫冷落了太久的妻子，可不能太光彩照人啊！”我不紧不慢地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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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我倚窗而立，带几分轻愁。
    “夫人好文采。”等了一晚上的声音，终于在耳边响起。
    终于来了。
    “相公。”我惊喜地回过头，迎上前去。挽住他的手，他身旁的小童识趣地退下。
    “夫人好文采，林家果然是书香世家。”容琰在桌前坐下，淡笑着说。
    “文采好不好芷茗不敢说，但感情是绝对真的。”我低声说到。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容琰手扣茶杯，轻声地念着，似感慨良多。
    我趁机打量着他的脸，柔和的线条，悠远的神色，这人，真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让他形容变色吗？
    可怕。
    真正心机深沉的人。
    “芷茗有什么地方惹王爷生气了吗？”我开口，问出了近半个月来心中的疑惑。
    “生气？何来如此说法？”容琰眉轻皱，神情不解。
    “那王爷为何这半月都不住晴晚苑了？”我急急地说。
    容琰眉展开，恍然大悟地笑了：“原来是为这个。这个夫人可误会本王了。我想林家遭逢大变，夫人心中定是悲痛万分，想着让夫人一个人静静，或许心里才好受点，没想到却使夫人心中不快了。”
    是吗？
    我有点怀疑地看着他的眼睛，可惜，什么也看不到。人的心意往往会由眼睛透露，可面对一个盲人，任何情绪都不会从他眼睛里透出来。
    不管怎样，他是给了我一个解释，那么从今天起，他也不能躲着我了。
    因为，我立刻说：“王爷这可想错了，芷茗纵然万分伤心也知道女人是以夫为天的，哪能因为心中悲伤就连丈夫都不服侍了呢？王爷今后可不能再这么想。”
    “为了本王，压抑着真感情，那会不会太难为夫人了？”容琰温柔地转头问我。
    简单的一句话，却在我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因为——被说中了心事，我有一瞬间甚至真的有点动摇。
    但，更快的另一个可怕的念头出来：他什么意思？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我有些惊惧地看着他。还是平静的脸庞，嘴角带着笑。
    “我。。”我转着心思，思索着怎样回答。
    “爹娘和夫君对于芷茗来说都是最亲近的人，断断不会有感情需要压抑。”我小心答到。
    “那倒是我多想了！”容琰点点头，“那罚我如何？”
    罚？有些突然的要求，我愣了一下，直觉问到：“怎么罚？”
    容琰笑笑，轻轻地拍了两下手。猜不到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屏息地等着，其实，还有点好奇。
    那个常常跟在容琰身后的小童进来了，手里还端一个托盘，上面摆满了东西。待得他一样一样摆下来，有酒有菜。
    酒？我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给夫人斟上。”容琰吩咐到。
    满满一杯，瞬间在我眼前出现。
    “这个，我酒量不行。。。。”我小声说到。
    按照我的记忆中，我喝了酒应该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我还真怕到时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出来。那可是杀身之祸呀！
    “为夫先干为敬！”容琰一扬脖喝完，淡笑着望着我。
    虽然我觉得他的笑中有点平时所没有的东西，但此时却是骑虎难下。一扬脖，也喝了。
    甜，很甜。就像我当时在洛府家宴上喝的那么甜。
    一股热气罩上了我的头。
    似层相识的飘飘然。
    不行，要在尚算清醒的时候说完要说的话。
    “王爷，我跟你说。”一开口，我却发现自己的口气不太对。忙捏了自己一把。容琰却仿佛浑然不觉，又示意小童为我斟上了一杯。他自己也没别的动作，举杯一饮而尽。
    我翻一下白眼，一扬脖子只好又下去一杯。
    “行了，斟酒我来就好，你下去吧。”想着要说的话，我想把那小童支开。
    小童停了手，却也不出去，直到容琰点了点头，他才一鞠躬、出去了。
    “王爷我跟你说”，看容琰来跟我碰杯，我只好又满了一杯端起，接着说：“其实啊，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哦不，是爱，是深深的爱你！”啊，终于说了，好像喝了酒说假话也没那么难啊！这就是我今晚的目的，让容琰相信我是非常非常的爱他，为了他能死能活，要我死就死要我活就活，这样他就会比较相信我了嘛，对我就没有戒心了嘛！
    “扑-哧-！”却见容琰一口酒喷了出来。
    怎么，这句话很好笑吗？我的表白他觉得很好笑吗？我有点生气。
    喝了酒的人容易生气。
    “哎，你什么意思啊？你以为我经常喜欢人吗？你以为我真的。。。”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吗？差点把真心话说出来，我又狠狠地捏了自己一把。
    “能承蒙夫人错爱，容琰深感幸运。敬夫人一杯。”容琰笑得温柔，举杯说到。真的，真是越看越温柔啊！
    “夫人今日怎么逛到李奶奶那里去了？”容琰的声音有点远，举到我面前的酒杯却那么近。
    李奶奶？那个死老太婆？
    “哎我给你说，没见过嘴巴那么讨厌的老太婆也！老是死丫头死丫头的叫我，我怎么会是死的呢？怎么会呢？我明明是活的嘛，你看你看”，我把脸凑到容琰眼前，“我明明是活的嘛！死老太婆。。。”
    “恩，你是活的，活的。”容琰脸上的表情好奇怪哦！我皱眉思索到，看到我是活的很奇怪吗？
    “既然那么讨厌李奶奶，怎么会到她那儿去呢？”容琰好听的声音又响起了。
    这个问题，是不是问过？
    “我，我去帮她做臭豆腐啊！”我大声说到。很是骄傲。“她都不会做也，但是我会！她还不相信我会但是我就是会啊！我为什么不会？我会就教她啊，她不会嘛！你会不会？”
    “。。。不会。”容琰看着我，笑得有点无奈。
    看着我？我瞪大眼睛，却又看到他将酒杯举在了我面前。什么时候酒又满上了？
    “那你为什么要教她啊，会做臭豆腐是多大的本事啊，为什么要让她也会呢！”容琰放下酒杯，又就臭豆腐问我！
    “不要用哄小孩子的口气跟我说话！”我厌恶地看着他。听听他的口气，多么恶心！跟平时完全不一样。
    “还知道是小孩子口气。”容琰低头轻笑，笑完又举杯！
    “我为什么要教她呢？因为因为，她做臭豆腐的时候好像我奶奶，像奶奶，像奶奶。。。。”我说完，自己也愣了。原来，原来我不光光是为了接近她利用她。原来，连我自己也没有发觉我在她身上寄托了这种感情！
    小时候，我跟在奶奶住在乡下，最爱吃奶奶做的臭豆腐，最爱跟在奶奶身后看着她做臭豆腐。
    奶奶，想到奶奶我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爸爸、妈妈，眼睛不能控制地湿润了。
    我扬脖子喝掉了一杯酒，抓过容琰手中的酒壶又斟了一杯，没有多考虑酒壶怎么会跑到他手上。
    饮罢，我泪汪汪地望着容琰：“我想奶奶了，想爸爸妈妈了，555555555555.。。。。”
    “芷茗。。”容琰的声音温柔可亲，容琰的眼神像微风拂过的水面。
    这个人、这个人。。。我猛地扑过去，“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但是我回不去了，你说怎么办啊！”
    嚎啕大哭。
    容琰轻轻地拍着我的背，“你喝多了。”
    我喝多了还不是你害的！谁要你拿酒来的？
    我想和他理论，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很累很累。
    有点模糊地，我想我今晚上有没有说什么露陷的话，好像没有，应该没有。
    容琰，我费力地抬头，他好像在望着我，眼睛那么亮那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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