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吟

我猛然坐起，眼珠缓缓移动。
    淡绿的蚊帐，水红的被子，光光的膀子。
    光光的膀子？
    我不敢置信地一把掀开被子的一角，望进去：果然是——光光的身子。
    我就知道我不能喝酒，我就知道我不能喝酒！
    昨晚有过性行为么？有么？没有么？
    有吧。。。。我直直地望着蚊帐上的一点，冥思苦想。越想越丧气，好像，好像是我扑到了某个人的怀里啊。。。。但是，但是，对一个不清醒的人他怎么能，怎么能。。。
    “容琰你一点都不耿直！”气恼地蹬掉被子，我翻身下床。下一秒，却骑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心中大吃一惊！
    我顺着胯下的身子缓缓向上看去，看去，心虚地看上去，看上去。果然是那张脸。
    “你怎么还在床上？”口气很恶劣，还带着昨天的酒气。
    再一次捏自己一把，我换上温柔的嘴脸：“相公还没有起吗？”
    “我不认为我能起来。”容琰又挂出一丝笑，努嘴示意：我压在他身上。
    我连忙连滚带爬地跌下床去，“相公请起。”
    这样的情景，真是越想越诡异。我憋红着脸，想着自己辛苦装了这么久的贤良是不是就要毁于一旦。
    “芷茗不穿衣吗？”
    雪上加霜！
    我怎么没发现自己没穿衣服？我怎么能没穿衣服的站在屋中间看别人穿衣服？
    但是，“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穿衣服？”我冲口而出。
    “因为你站着没有声音。”容琰解释。
    完美的解释。
    轰地一声，红潮终于涌起，排山倒海而来。我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很大声地穿。我要让某人知道，我有穿衣服。。。。。。
    “皇上宣今日进宫。”容琰站在面前，很自然地将他的长袍递在我手中，这是，要我给他穿？
    我接过，披在他身上，“怎么这么突然？”
    心中却狠狠地震了一下。成亲半个月了，又一次听到了皇宫。一听到。就忍不住想起现在掌管着那里的那个人。
    仇人。
    “皇上早就催我带新人进宫去给他瞧瞧了，但我想至少要我们关系亲密了再说，否则你会不自在。”容琰侧过身，让我能为他系上腰上的吊饰。
    “亲密。。”我的手一抖，立马镇静下来，“是。”
    “我跟芷茗，不是已经很亲密了吗？”容琰侧脸对着我，又笑了。笑得意味深长，笑得有点不一样。
    有点的呆地看着他的笑脸，心咚咚咚地跳起来，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呃，王爷。。。”我正盘算着套套他的话，看昨天晚上我有没有说什么。
    “叫容琰。”他低声纠正。
    “容琰，昨天，昨天我没有说什么不成体统的话吧？”容琰就容琰，反正我背着他都是这么叫的，也习惯。
    “芷茗只是表露了真心。”容琰不咸不淡地解释。
    表露了真心？我的真心可表露不得。我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我是有向他“表白”的打算的，所谓的真心就是指的这个？没有说其他了？
    “你收拾一下吧，半个时辰后出发。”容琰没有给我再问的机会，立身走了出去。
    “哦，对了，耿直是什么意思？”门外传来容琰可疑的带笑的声音。
    我将头深深地埋进脸盆里。。。。。。
    。。。。。。。。。。。。。。。。。。。。。。。。。。。。。。。。。。。。。。。
    “想什么？”微摇的马车中，容琰打破了沉默，也打破了我的沉思。
    今天，他突然很爱跟我说话。
    我在想什么？我在想曾经坐着马车入宫的情景。一次是见丽贵妃，进去了就没有出得来，一次是探完了吴越回宫，进去了历经千辛万苦才逃出来。
    皇宫于我，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却要一次又一次的进去，不由自主地进，费尽心思地逃。
    真是奇怪的宿命。
    这次呢？
    “今儿天气真好，有人在放风筝呢!”我掀开车帘，笑说。
    “风筝吗？小时候李奶奶也带我放过。”容琰凝神听了窗外孩子的笑声好一会儿，说。
    可是一个瞎子怎么放风筝呢？我心中有疑问，但是傻子才会问出来。
    “小时候，我也看过世界。太阳是明晃晃的，树是很高的，上面的叶子春夏是绿色，秋冬是黄色。还有人。。。”像是猜到我的想法，容琰淡淡地解释，思绪仿佛飘到了极远的地方。
    我回过头，初是震惊于容琰刚才说的事实，一个看过的世界的人再也看不到，那是多么残忍的事？然后是容琰的神情——像个孩子。纯净，美好。
    心中突然涌上我自己都说不清楚的一种感觉，酸酸的。
    “哈！李奶奶吗，那她一定会骂你笨！因为她老这样骂我，真是。”我哈哈一笑，换过话题，没来由的，那样的感觉，让我有点不安。
    “李奶奶年轻的时候可是很温柔呢！”容琰感受到了我口气里的愤愤然，淡笑说到。
    “是吗？”我很怀疑。
    “大概是年龄大了吧。说到这里，芷茗你今后还是少去她那里吧，她嘴不饶人，又不把主子放在眼里，你会受委屈。”容琰建议到。
    不要我跟她接近，为什么，她身上有什么秘密吗？我还非要跟她接近！
    “好。既然王爷这么说我不去她那里就是。”我应承到。
    “皇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半晌，看他再不说话，我开口到。
    我厌恶这个地方，容琰呢？
    “皇宫”，容琰低声地重复了一次，却久久没有下文，当我以为他再不会说话时，他静静地说：“那里有最好的人，也有最坏的人。”
    最好的人，最坏的人。我注视在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想从上面看出什么，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最好的人。
    最坏的人。
    在我的心中，等会儿要见的就是最坏的人。
    马车缓缓驶入朝华门，一直到正殿乾龙殿前才停下来，当年九爷的马车也不能行到这个地方。
    我站下车，举目四望，皇宫还是那个皇宫，并不因改了主人就换了气象，空气中没有哪怕一点点留恋旧主人的气息，真是个无情的地方。
    昂着比平时重了不少的头，我举步就要向前。
    “芷茗。”容琰叫到，我恍然大悟，乖乖地退到他的身后，我是不是应该做出惶恐的样子，毕竟，我“没有”来过皇宫。
    “不用紧张。”容琰轻声地说。
    我有紧张吗？我明明没有。我在心中喊，但是，那跳得越来越快的心跳好像并不赞成我的话。殷翊，虽然我肯定他现在已经认不出我，但我能平静无波地看着他的脸吗？
    再长的路，也会走到尽头，跨过高高的朱红门榄，近了，更近了，正上方端坐的那个明黄的身影！虽然我不能正视他，却不代表不能感到他的存在。
    “臣容琰参见皇上。。。”容琰已在前跪了下去，我慢了一拍，正要跟着跪，一个熟悉爽朗的声音响起：“行了行了，容琰你快把你媳妇牵过来让我跟皇后瞧瞧，你可让我们好等，就这么舍不得你的新娘子啊！”
    “皇上见笑，臣遵旨。”容琰笑说到，伸手过来，停在我右手边，我顿了一下，握住，携手向皇帝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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