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吟

我神色茫然地走出前厅。秋风带着肃杀，这个时节，也曾桂子飘香过啊，短短一年，回首已是百年身。蓦地我心里、脑中一个声音不停的念：“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眼看着容琰迎了上来，扶着我的肩膀在说着什么。说什么？我皱眉看着他，努力想听，耳中充盈地却还是那句诗。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茗儿！”容琰在我耳边大吼。我终于听到了。
    “九爷跟你说什么了？”容琰神色担心。
    “九爷？不是九爷，从来就不是九爷。是吴越呀容琰，是吴越。”我大声说着，想盖住心中的那个声音。
    “吴越？”容琰扶着我，不解。
    “我的吴越走了，再也见不到了，永远也见不到了，你知道吗？永远！”我睁大眼睛看着他，声音嘶哑，字字啼血。
    “茗儿。”容琰晃着我的肩膀，大声说：“你哭出来，你哭出来！”
    “哭？”我重复他的话，哭有什么用？来了这个世界经历过那些事情之后，我知道，哭是最没有用的事，哪怕再痛苦，也要笑，哪怕笑得再违心，也要笑。笑是最坚硬的保护壳，哪怕里面其实已经伤痕累累。
    “王爷。”似乎是九爷在叫容琰。
    他们要合作。我心中有丝恍惚地想，刚才九爷说了，他要和容琰合作。他们的合作，不说我也知道，九爷是个野心勃勃的人，容琰呢，这样的才干，这样的智谋，平淡的活着也对他太不公平。
    我拨开容琰放在我肩膀上的手，“九爷叫你呢，定是有重要的事商量。”说着，我别开头去。
    “茗儿。”容琰掰过我的脸，“什么事情也没有你重要。”
    什么事情也没有我重要。
    我眼中涌起薄薄的一层水雾，却还是固执的别过头：“你先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容琰静了一会儿，说到：“好。”
    我正要转身离开。“茗儿”，容琰叫到：“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我等着听你的故事。”
    我心中又是针刺般的痛，微微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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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紧了紧衣衫，却没有什么用，还是觉得寒冷刺骨。昨夜，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我快步走在回廊上，两旁的植物上全是白茫茫的雪，世界都失了颜色。平儿跟在我身后，纵不是我一个人，行走在这样的世界上，却觉得很是孤独。
    “王妃，你来了。”迎面墨玉迎了上来，脸上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起晚了。”我淡淡地解释到。
    “什么事这么急？”我边走边问。
    “宫中来了个公公，王爷就叫找王妃来。”墨玉说着，摸摸头，“我就出来候着了，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儿呢？”
    我没说什么，进了屋。
    “来了。”容琰起身，走了过来，双手握住我的手掌，“天气突然就冷了，可别忘了加衣。”
    “宫中又出了什么事吗？”我装着要去烤火，将手从容琰手掌中抽出来。
    感觉他的目光一直凝视在我的身上，我却固执地没有回头。炭火烧得正旺，仿佛能温暖一切冰冷的东西。心呢？
    “喜事。”容琰终于说到。
    “喜事？”我疑惑地回头。
    “皇上的淑妃娘娘给他生了一个小皇子。”容琰说到。
    这确实是喜事了，皇上登机未满一年，本身年纪又轻，这是他登上皇位后的第一个孩子，还是个皇子。虽说在这个皇子之上还有一个小公主，但一来是个女儿，而来，公主的母亲出身也不显贵。
    等等，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这是不是意味着你必须要进宫了？”
    自从嬷嬷出事那次容琰和我试图进宫被拦了回来，我们就没有再进过皇宫。初时是皇帝不愿见容琰。后来容琰和九爷暗中有了往来，在进行些什么，自也不愿进宫。皇帝后来有所觉察，再宣容琰进宫，容琰却知道这一去就不知道会怎么样了，所以也百般推脱。如此过了三个月，各方大概都准备得差不多了，皇帝和容琰，现在正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态势。何况还有九爷在其中。
    这次，容琰要是一进宫，到真是赴的一场鸿门宴。我顿时紧张起来，急步走到容琰身前：“我们怎么办？”
    话一出口我怔了一下，原来在我心中，我和容琰早就是分不开的“我们”了。
    容琰脸上也闪过一丝淡淡的喜色：“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作好完全的准备再进宫。”
    “和九爷联系了？”压下心中的一丝悸动，我问到。
    容琰有钱，九爷有人，他二人又都不是省油的灯，从少年时代开始，经营了这么多年，势力在朝中盘根错节，他们集结的兵力，安排下的暗哨到底有多少，恐怕连皇帝也没有把握。九爷跟皇帝是死对头，他有所准备不奇怪，但容琰原来也早就暗中布置了这么多年，我知道后的第一反应是他确实跟吴越和我不是一类人，吴越，这个现代的灵魂，也确实不适合生存在这个充满了阴谋算计的时空。
    “我们什么时候进宫？”我问到，对于这一场可能有去无回的进宫，我心中却十分平静。
    “你去准备一下吧，宫中派来的人已经等在外面了，皇上看来非常怕我不去。”容琰淡淡一笑，将一纸信笺封入一个信封中。
    那样的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却让我感到非常的冷。
    “别那么笑。”我脱口而出。
    “什么？”容琰抬头，看我。
    我一下子清醒了，“没什么。”
    容琰看着我，不说话，我也沉默着，好半晌，他将那封信递给了我。
    “给我的？”我有点惊讶，我以为，这是跟九爷的人联系之类的信件。
    “不看看吗?”容琰见我把信放进怀里，问到。
    “以后再看吧，现在进宫的事情最重要。”我笑笑，转身出了书房。
    站在门外，听着容琰在屋内走动的声音，我长长地呼出一口白气。
    我这是怎么了？我曾经无数次问自己，吴越不在了，我无法再如以往一样和容琰相处，我逃避他，也逃避自己的心。逃避这样一个事实：吴越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爱上了另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