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路远

    丁莫野整个脑中都在想狄飞所说新设六堂的事，四堂用不提供人手抗议，用清理地方产业抵制，难道义父就毫无防范吗？
    义父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四堂的抗议抵制，束手无策吗？
    他觉得不可能，这不象是义父的作风。
    狄飞在前方讲解鹰堂密语，旁边百多个少年专心地听讲，四个教席分立房间四个角落盯着，看那个少年不专心，过去就给一个暴栗，但他们都对丁莫野的心不在焉，视而不见。
    窗外下起了雨夹雪，屋内火炉烧得正旺，丁莫野的心也经飘回了总堂。
    六个新堂口的布局，现在看起来处处显得不合理。除了吴尚勋接人堂堂主是之前就笃定的，但人堂原定是在安庆，怎么一下子改到泸州，堂口位置的重要性无庸置疑，不是说变就能变，这又是因为什么缘故而改变的？
    义父会找他三个女婿来接任堂主，一定是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怎么可能因为人手不足而需要调动总堂的人？这听起来有点儿戏。
    林凯就任镇江地堂堂主，也不是正常的安排。鹰堂只有两个分舵，人手极度缺乏，而林楷又是罗叔在外最重要的副手，罗叔怎么会放走林凯？
    至于周宸那更是意外中的意外，豹堂一向最不支持总堂，跟总堂唱反调最多的也是豹堂，而立恒堂主向义父提亲，在其他三堂看来，不过是豹堂又一次跟总堂唱反调，只是消遣义父把女儿当成筹码，嫁入对他有帮助的世家大族而已。
    反正丁莫野是真没看透，有很多事情更是想不通。
    据他了解，四堂与总堂的关系，是以象堂最好，虎堂、狮堂次之，最差的是豹堂。
    象堂财力最雄厚，对总堂贡献最大，也是往来最多。虎堂在苏州把控着漕运入南直隶的大关，更与上头各部官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点跟义父的交集也很多。狮堂武力最强，下面的分舵最多，七英会几次入侵，多数是狮堂把他们赶出去。
    而豹堂跟其他三堂比起来，与总堂的互动就少了许多，尤其是老大出走之后，更是明显。
    老大还在帮中时，豹堂对老大的支持不遗余力，隐隐还有逼宫的意思，这犯了义父的忌讳。而老大出走后，明着还是支持老大，但与总堂的距离就离得更开了，所以义父对豹堂是想处理，但又无能为力。
    因为豹堂所在的徐州，自古就是军事重地，也是商贾云集之地，豹堂虽然没有象堂有钱，但比起虎堂跟狮堂却是好上不少，又和南直隶与山东的军方走得近，真正潜在的实力不好评估，也是义父忌讳而不敢有所行动的重要原因。
    而义父新设六堂，目的也正是要压缩四堂的空间，首先想对付的就是豹堂，这是明眼人都能看见。
    既然首要对付豹堂，又怎么会让周宸接任一个新的堂口，难道这中间有什么看不见的利益交换？还是要用此制造豹堂与狮堂间的不合？
    丁莫野理不清也猜不透，更多的疑团不断升起，就象是有条虫在他心上爬呀爬一样，痒得难受。
    狄飞的声音离得好远，空空洞洞的，外头的雨夹雪下得更大了。
    时间好不容易熬到了晚饭时刻，少年们闹哄哄的挤去吃饭，再过几天就是除夕，最近每天都有加菜，少年们吃饭的兴致更高。
    蛇窝的少年改练浑元气功后，吃食部分也做了一些修改，多增加不少补充元阳的食物，这部分菜单还是丁莫野开的。
    ＂丁少，晚上有没有给自己加菜。＂名叫温堂的少年问道。
    蛇窝的少年们虽然不知道丁莫野真正身分，不过他在蛇窝有不少特权，久了他们也能猜想得到，他是帮里的哪个大人物特别送来训练的，所以都称呼他为＂丁少＂。
    ＂当然有。＂
    丁莫野吃的东西是另外做的，他自己花钱请厨房特别准备的药膳，药效比其他人吃的好了许多。
    ＂大温，哪天你要是能在身法上胜过我，可以请你吃一次。＂
    蛇窝有三个姓温，温堂年纪最大，大家叫他大温，还有二温、三温，不过三人没有亲戚关系。
    大温笑道：＂不比身法、剑法，要比比其他的，你要是输我，你就每天准备饿肚子。＂
    温正的动功法已到了小周天循环，除了身法、剑法以外，其他武功都高于丁莫野。不过，教席规定跟丁莫野打架只能用昙花剑法跟红蜓飘身法，而这两门功法的熟练度都是丁莫野最高，蛇窝所有少年谁都比不上。
    ＂切！我又不傻！今天晚上你们轮到谁来挑战我？＂
    每天向丁莫野挑战，是由大温几个年纪最大的人分配。
    ＂今天跟你玩玩不一样的。＂大温说完哈哈笑着，不等丁莫野提问，加快脚步进入食堂。
    丁莫野心想要玩什么不一样的，但大温已走，带着狐疑走进教席专用的小食堂。此时，只有黄聪杰一人在，另三名教席与狄飞都还没到，桌上已放了一个砂锅，锅里是他的专用的药膳。
    他的特权也包含了跟教席一起吃饭。
    丁莫野对黄聪杰打了声招呼，正准备开吃，却听黄聪杰道：＂莫野，从今天开始，从晚练后到就寝前，你开始把所有蛇窝的人都当成你刺杀的目标，每天我会给你三个人的名单，你自己去埋伏，至少要成功刺杀一人以上，要是失败了，白天的训练加倍。＂
    丁莫野笑道：＂这么快就要开始了吗！＂
    他的意思是义父已经开始准备了，而黄聪明的理解是丁莫野学刺杀暗杀已到了实际演练的阶段。
    ＂训练再多也要实际演练，你学了两个月，可以开始学着实战了。＂
    这时，另三个教席与狄飞走了进来，狄飞并不知蛇窝训练的是什么，黄聪明便不再说话。
    丁莫野打开砂锅，狄飞马上探头过去看锅内，吞了口口水，道：＂小公子你这锅可花了不少钱啊！＂
    砂锅里各种不同的名贵食材，都是补元阳的，丁莫野甚至买了根长白山百年老蔘，每餐都加上一点。他现在不缺钱，只要对练功有用，钱能买到的，绝不吝啬。
    四个教席已经习惯了丁莫野所费不赀的食物，不过砂锅中飘散而出浓浓的人蔘味道，还是让他们用力吸了吸。
    丁莫野不理会众人的羡慕，开始吃他精心准备的药膳，这可是他每天早晚练功的补给品。
    桌上的菜一上齐，四个教席与狄飞早被丁莫野的砂锅引出了食欲，迫不及待吃了起来。
    丁莫野不想在几个教席前问狄飞事情，而晚上还有训练，匆匆吃完后，便先出小食堂。
    雨夹雪也经停止了，地上积了不少水。吃完饭的少年们三三两两的，散布在演武场边，等待晚上的练习。
    在蛇窝，训练的时间排得很满，从早上天未亮起床，一个时辰浑元气功的修练开始一天的练习，整天排满各种训练行程，晚饭后还有半个时辰的基本功。
    少年们习惯了每天紧凑的训练，今天在屋内坐着学习鹰堂密语反而觉得不适应，已有不少人自发的练起功。
    乔辉拉着丁莫野走到一旁无人处，道：＂丁少，今天开始有新花样，你可要当心了。＂
    乔辉是丁莫野第一天到蛇窝，最初挑衅又向他动手的人之一，也是第一个被他卸掉关节。
    不打不相识，这几个最初动手的，包含之前的跟他说话的温正，现在成了他在蛇窝走得最近的几个人。
    ＂黄教席说我们的昙花剑法学得差不多了，以后就用昙花剑法刺杀你，在晚练之后就寝之前。＂乔辉低声的说道。
    丁莫野点头表示知道，但心里暗笑，黄聪杰要自己每天刺杀三人，又让其他人来刺杀自己，他这是准备把大家的神经都绷紧，把每个人都逼进备战的状态。
    ＂你可要注意，今晚可是安排了三次刺杀。＂乔辉道。
    刺杀是要出奇不意才有效，乔辉说有三次刺杀，就让丁莫野有了防备，忍不住说道：＂刺杀不成要被黄教席处罚，你是看谁不顺眼了，要提醒我。＂
    乔辉笑道：＂这次我们跟黄教席打赌，黄教席赌你能赢，你们一致认为你躲不过的。＂
    丁莫野笑道：＂你们就准备输钱吧！＂
    今天的晚课是最简单的马步桩功，众人一听是马步桩功纷纷欢呼了起来。马步桩功简单，晚课不过半个时辰，对练武多年的众少年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众人排好队形，教席一声令下，纷纷蹲下，做出四平马步姿势。
    丁莫野蹲马步的同时，暗暗计算着人数，发现队伍里少了五人，看来乔辉是故意诈自己说有三次刺杀，实际应该是五人五次，说有刺杀是给自己先有防备，但少说人数却是让自己在三人刺杀后放松戒备。
    这不知是黄聪杰教的，还是乔辉几人自己想出来的，为了达到目的，虚实并用，比较象是黄聪杰的手段
    黄聪杰是专门教授刺杀暗杀的，擅长玩心理战术，明天开始他每天给自己三个人名单，也一定会告知被刺杀之人，让他们提前防备。
    他这是故意引得所有人绷紧神经，除了训练外，全身心的投入进刺杀与防止刺杀上面。
    要懂刺杀才能提防刺杀，懂得提防刺杀必懂暗杀。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众人揉着痠痛麻胀的双腿与双手。四个教席让众人活动一下后，又把众人集合，开始每天最重要的帮规教育。
    少年们整齐地大声地背诵着帮规，一条条，一字字的，毫不含糊。四个教席的眼睛在少年脸上巡视着，看有谁不专心、敷衍。
    丁莫野觉得这是最厉害的方式，连他这个对帮没有太大归属感的人，经过两个月每天的背诵，紫金帮似乎都快成了他生命中唯一效忠对象，
    在场少年多是孤儿出生，自幼就被紫金帮收养，经过几年的训练，帮规已经深入他们的心中，不可动摇。
    三十六条帮规背诵完后，教席带领着说着每日必说的：效忠紫金帮，以帮为家，以帮主为父，为帮不怕牺牲，为帮不计生死。
    众少年都是眼睛放光的跟着大声复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