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吟

“其心可诛？他，不是你弟弟吗？”以前这个问题在心中的确缠绕了许久，到了这里也很久没去想了。如今，得到的却是这样一句答案。
    “你是不是觉得，他很无辜？”闲云躺在草地上，舒了一口气轻轻的说道。
    “除了他出卖我的那一段。”撇了撇嘴，没趣的瞪了他一眼，貌似当初他也有股份的。
    以往所看见的赵天思，一直只是处于一种弱势。与于赵天暮的重兵在握，显赫地位实在是相差甚远。之后他所掌握的兵权，也只是形势所逼才对。
    “这，就是他高明之处。论血统，他算不上尊贵。论地位，他还不及你爹分毫。论权势，亦是无法与我并肩。这样的人，为何出了皇城，却又千方百计的再进去？”
    “你的意思是，他在风铃渡口遇到我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还有什么事是这个人做不到的？
    “更准确一点，应该是你出逃的时候。”
    “什么，我出逃的时候他便已经开始算计了？”
    “是你的出逃，正中了他的预谋。”闲云淡淡的说着，背靠着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真假一线间你。这句话已经忘却了许久，而今，再想起时，只徒增了淡淡的无奈与释然。
    “照你这么说，当时他身在朝中，便已经熟知相府之中的事了。而后，他透析我的性格，于是在某种机遇之下，促使朝廷册封我为尚敏郡主。事情发展到这里，似乎一切都是按照了他的轨迹发展。”
    闲云转过身，安慰的看了我一眼，接着说道：“然而，这样的太平盛世并不是他所想见到的。他开始盘算着，从你着手来博取你爹的信任。于是才有了风铃渡口那一幕，直至你被捕入京。不过都是顺着他的计划在发展而已，他是主谋，也是主演。很不幸的，尚敏郡主就这样灰溜溜的回来了。让我想想，逃了几天来着？恩～两天，哦～或者要长一点吧～”
    “哎呀～”闲云吃痛的叫起来，恶狠狠的看着他。“那还不是拜你兄弟二人所赐。”
    “拜托，他是他，我是我好不好。你看，我带着你逃，就绝对不会出现那样的问题吧。”微风飒爽，抚起发丝。嘴角含着淡淡的笑着，手指玩转着耳边的发丝。
    “看样子，你弟弟比你强啊。你么，顶多也就是外强中『虚』吧。”笑意盎然，真不明白这兄弟两人是怎么养的。
    “那要看，比什么。论诡计谋略，可能是他沾上风。当初，我就是因为讨厌这样的皇宫，这样的兄弟才选择江南，可能在性格上各自有偏差。怎么说呢，每个人想要的东西都不同。就好比，赵天思和我们。我们是拼了命的要逃出，而他，大好的机会放在他眼前，却只想着跻身宫闱。”
    赞同的点了点头，一块松露糕送入口。口齿不清的说道，“我们觉得他这样做失去了最珍贵的自由，而他，说不定在笑我们两个是傻子呢。”
    “我还有个问题。”端起地上的茶壶，开始咕噜咕噜的灌溉起来。
    闲云无奈的叹了口气，深沉的说道：“问吧～”
    “为什么那个赵天思每一步都猜得那么准呢？他就不怕失手？”
    “你还记不记得，你有个婢女，好像是叫，叫秋什么的。”
    “噗～，咳咳，你是说小秋啊！”用袖口抹抹嘴巴，心虚的问道。
    “恩，至少从我掌握的来看，她应该是赵天思的人才对。”闲云万分怜悯的看着我，眼神似笑非笑的。
    枉我还在心里内疚了好久，也不止一次的责怪过莫展庭。到头来，原是自己给自己闹了一通笑话。
    “咦～”
    “咦什么？”
    “我发现，闲云你不出茅庐，也能知天下事么。看样子，你那个敬南王当得也不闲嘛！”妖里妖气的问着，还带着两声奸笑。
    “那是，不然，怎么能一眼镶中你呀。记得一开始和你独处在迁洲时，总想着送些什么给你。却总又碍着颜面与身份，那赵天思倒也不笨，天天拿着我辛苦寻来的豆沙糕往你房里送。又见，莫展庭对你处处示好，心下，还是放下了念头。”狭长的凤眼，微醺的看着我。静谧的夜晚，漫漫桃花，此一时，彼一时。
    “闲云，你终究还是醉了。”
    “人生难得一醉，醉得理所当然，醉得心甘情愿，醉得无怨无悔。”说完，摇晃的站起了身。继续吹着方才的摇篮曲，总觉得今夜太过漫长，长到我似乎明白了所有的事；总觉得今夜太多清醒，清醒到怎么喝也醉不了。
    夜风吹过，捎带着一点寒意，篝火扑闪扑闪的像一个正在雀跃的妖精，拢了一下纱织的罗衫。
    “闲云，我来教你吹一首。”浅笑着，折下一根桃枝，在水面轻滑出层层的涟漪，水波荡漾。似音弦，也是心弦。
    “姒儿，什么曲子呢？”闲云忽地抱起了我，衣袂飘飘，坐在草地上。心悸之余，已经被卷入他的怀中。“我的姒儿，要教我什么曲子呢？”看着他玉致的面容，深邃的眼眸，那么一瞬，觉得自己竟也陷了进去。摇了摇头，告诉自己他是闲云。
    剑眉沉思，回忆着儿时的那首曲子。旋律在心里慢慢荡漾，随着圈圈的涟漪浮出水面。生涩的吟着，心中却被划出了一道口子。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
    “滴答，滴答”点点的水珠滴落脸颊，抬眼望去。“闲云，你哭了？”借着星星的篝火，琥珀色的脸色有些苍白，心疼的抚上眉头的紧致。
    “姒儿，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究竟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我不要你累，不要你流泪，不要你心碎。你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做？”闲云的声音越说越歇斯底里，说着，顺势将我压制住。
    手腕被硬生生的捏着，透着碎骨的寒意。瞪眼望去，却是满眼止不住的悲伤，令人心弦一颤。这样的闲云，令人心疼。如果可以，我宁愿受伤的人是我。
    “是不是莫展庭，是不是他。是他，是他，一定是他。”完全陌生的闲云，一向的沉静不见了。此刻的闲云，让我觉得无从安慰。试着挣扎，也只是徒劳罢了。
    他从这首歌里听出了什么，还是说他听到了连我自己都不清楚的那一部分。
    想再探出手，却被他别至脑后。吃疼的蹙眉，却只见他在自言自语，眼神却越发的犀利。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还是他？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回头看看？这里有我，有我啊！我等你，我一直在等你，从出逃的那一天我就告诉自己，我一定能等到你。到了这里这么久，我告诉自己我快等到你了。结果，你却告诉我，永远也不可能等到你。”
    我听到手指关节咯咯的作响，手腕早已没了知觉。只能这样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的歇斯底里，看着他的痛彻心扉。
    “闲云，你醒醒好不好？”
    “如果可以，我愿意一直醉在梦里，永远也不要醒过来。”
    炽热的呼吸在耳便摩挲着，本能的开始挣扎着。只觉得，耳根的呼吸越来越沉，越来越热、
    篝火在不远处噼啪作响，四周的静谧压抑着窒息的气氛，连彼此的心跳都已辨析不清楚。
    良久，传来一声遥不可及的叹息，清风带过，纱衣飘入水中，随着方才的涟漪轻轻的晃动。这样的桃花，这样的夜晚，太迷人，也太醉人。
    “姒儿，姒儿，你是我的姒儿。”脑海中一直盘旋着这句话，似乎想深深的烙进我的心里。
    霍然的睁开眼睛，发现已经在自己的竹屋之中。四周，只听见滴滴答答的雨声。雨珠汇集到外面的竹瓦上，形成一条一条雨帘打在地面。竹屋内点这桃花坞特有的茸香，凝神静气，安抚心绪，难怪睡得沉沉的。
    刚才耳际的那番话语应该只是梦境，脑海中的那点影响应该也只是梦魇吧。想到这，脸上一阵火辣，又羞又恼。
    吃力的撑起身体，腰间的酸楚以及下身的不适，都在喧嚣着昨晚的那幕真实。苦笑着，摇头想要坐正。却发现自己撑着的双臂在微微的颤抖着，正准备泄气的躺下。顷刻，已跌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熟悉的清风香，熟悉的温暖，熟悉的桃源，熟悉的竹屋。
    许许多多的熟悉堆在一起，让我失去了抬头看的勇气。刻意忽略，身旁的那片温柔，撇向窗外。雨下得更大了，乱七八糟的交织在一起，杂乱无章的打在竹瓦上。
    噼啪，纷纷乱乱，扰人思绪。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