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越走越远/夜遥

第14章


这次又去哪儿了?”秦瑟瑟看小丫头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好笑地问。小丫头手撑住下巴:“跟他那帮朋友到四川去爬山了。”
  “又爬山?他好象很喜欢登山。你怎么不一起去?”
  “他不让我去。”
  “为什么?”
  小丫头笑笑,突然抬起腿踢踢秦瑟瑟。这下弄得人糊里糊涂,看到秦瑟瑟的表情,小丫头笑开了花,伸手拉起裤脚,露出一截小腿,敲一敲梆梆响。小丫头耸耸肩又把裤子放回去:“就是这样喽,所以他嫌我碍事,到哪儿都不带我去。”可是看她走路的姿式和一蹦一跳的习惯,根本不象个残疾人,秦瑟瑟看着面前这个整天笑咪咪的女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的腿……”  小丫头却是无所谓地摆摆手,继而轻松地叹口气:“以前我腿好的时候,也是跟他一起到处跑的。这是那年爬雪山冻坏了,截的肢。”
  每个人都有一段故事。小丫头告诉秦瑟瑟,咖啡馆老板每到一座山,都会背回几块那里的石头给她,大大小小,堆了半屋子。“怎么办呢,我叫他不要再往回背石头了,他就是不听,说我虽然去不了,也让我感受一下大山的灵气。这不去年秋天他妈腌咸菜找不到石头压,我一下子送她半麻袋。”  咖啡香缭缭,秦瑟瑟和小丫头聊着,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
  
第 14 章《当你越走越远》夜遥 ˇ第 14 章ˇ 
      第十四章
  单位里有个培训,公安部组织的,全国范围内年轻骨干集中到公安大学去短期培训两个月,沈天宁同志有幸被领导选中。甘作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他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仔仔细细地叮嘱两天了,临走的时候还是不放心,秦瑟瑟硬把他推出门送到楼下,单位有车送到机场。
  回到家,关上门,一下子觉得冷清起来。秦瑟瑟两只手抱着,也不往里走,就站在门口看看自己这间屋子,有沈天宁站在里头的时候总觉得又小又挤,他这么突然一走,怎么又觉得又大又旷。  一大早的飞机,秦瑟瑟很少起这么早的,本来想着再回床上歪一会儿,现在一点儿困意也没有,在家里呆着也无聊,想想,下楼买早点去。一杯豆浆搭两块新出炉的烧饼,她拎着,坐在市民广场边的石凳上,边看老太太跳扇子舞边吃。
  过惯了晚睡晚起的日子,已经有很久没有接触过清晨的空气了。有青草香,早饭香,宽宽大大的卡带式录音机里放着吵闹的音乐,似乎还有点蒙蒙的晨雾没有散去。
  平常的生活,却有点很不真实的感觉。
  今天到的是有史以来最早一次,咖啡馆的门还锁着,等了好一会儿老板才过来开门,他身边自然跟着那个蹦蹦跳跳的小姑娘。两个人向秦瑟瑟打招呼,坐定后小姑娘端着杯热腾腾的咖啡过来:“今天的第一杯,免费赠饮!”
  是临时起意要来这么早的,纸啊笔的都没带,秦瑟瑟跟老板借了点,觉得今天文思泉涌,头也不抬地写了两大张,数数,有两千多字。
  手机响,沈天宁刚下飞机,打个电话报平安,可能人多讲话不方便,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秦瑟瑟笑着低声说道:“这两个月没我看着,好好跟你的初恋情人叙叙旧啊,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沈天宁严肃地嗯啊两声,然后挂断,不多会发条短信过来“欠收拾!”
  上午客人少,老板和小姑娘趴在电脑跟前整理这次旅行拍的照片,秦瑟瑟也跟过去看,一幅又一幅的全是雪山。小姑娘一边向秦瑟瑟介绍,一边报怨自己的腿,神采飞扬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有什么难过的地方。秦瑟瑟突然想起齐烈。黑夜里他一瘸一拐跑向她的样子,起伏跌宕的步伐,沉重的脚步声。
  “现在好多了,姐姐你不知道,当初做复健的时候,那才叫痛咧!”小姑娘看出秦瑟瑟脸上的微微变色,笑着在她肩上用力一拍:“痛得我啊,哭爹叫娘,把他笑得半死!”  “呵呵。”秦瑟瑟跟着轻声笑,目光无意间跟扭过脸来看她们的老板对上,那双黝沉的眼睛里一闪而过满是痛惜的光。
  “谁叫你叫那么大声?医院的屋顶差点没给你掀翻!”老板也笑,手上鼠标熟练地点来点去。  “所以说我不去当歌星挺亏的哈!”小姑娘搂着他的脖子一阵摇撼。
  手机又响,以为还是沈天宁,拿起来看却是杜审言。他出乎意料地在秦瑟瑟生活的城市里买了套别墅,或许是想离自己的女儿近一点,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小城搬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里。秦瑟瑟不知说什么好,嗯啊了几句,答应陪他去看看房子。
  别墅离城颇远,可是风景相当好,站在屋前成茵的草地上就可以看见远处清澈湖泊,湖对面有缓缓起伏的青山,今天天气很好,还有两三片流云在蓝天里飘浮。
  “真的要结婚了?”房子的前房主是杜审言的老朋友,也是搞艺术的,房子装修得很雅致。杜审言和秦瑟瑟一间一间边闲聊边参观。秦瑟瑟很投入地看着房子,杜审言则看着她,单论五官,秦瑟瑟并不象她的母亲。
  秦瑟瑟看窗外的绿色草坪:“是啊,老大不小的了。”
  杜审言已经到了不适合在明亮的光线下细看的年龄,他点头微笑,唇边深深两道纹路:“谁说的?你还很年轻。”
  秦瑟瑟呵呵笑,环视自己现在所在的一间三面都是玻璃落地窗的房间:“这里做间画室一定不错。”
  “是啊!”杜审言跟上她的脚步,看着她站在玻璃窗前兴致勃勃地对着花园东指指西点点,这里放张秋千那里树底下可以安张吊床,躺在上头吃苹果看小说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  “湖里有没有鱼?这里给不给钓鱼?”远处的湖泊泛着绿色的波光。杜审言轻轻把手掌按在秦瑟瑟的肩膀上,让她看着自己:“瑟瑟,结婚是件大事,不能光凭一时冲动,更不能意气用事。”  秦瑟瑟失笑:“我知道。”
  “你……”他欲言又止,“真的考虑清楚了?”
  “当然!”
  杜审言收回扶着她肩头的手,太亲昵了,不仅秦瑟瑟,连他也不习惯:“瑟瑟,我现在问这个也许你不爱听,可是……瑟瑟,你和齐烈,就不能把过去的事都忘记?”
  “我和齐烈没什么的。”秦瑟瑟别开脸,随即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太欲盖弥彰,又迅速瞪住杜审言审视的双眼,笑着。
  “瑟瑟……”
  “真的,都过去了!都忘记了!”
  那样认真的眼睛,让他想起匆促时光那头,他站在雕刻精美的木窗边,看着有个她轻抿一口茶水,在白色的细瓷杯沿上留下浅浅的唇印。是他亲手烧制的茶杯,留着她的唇印。  “瑟瑟,”他知道那枚唇印将会永远留在那里,怎么擦也擦不干净,“瑟瑟,我只是……不希望你将来后悔……”
  客厅还没有完全收拾好,一人一张沙发坐在一楼客厅里,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瑟瑟。”
  “嗯。”
  杜审言看着自己手里那杯水,白色的细瓷杯,上面画着一红一黑两只金鱼和几根绿色水草:“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外婆……去世之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秦瑟瑟没想到他问这个,一时半会地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又能不能告诉我,那些事情,是不是真的是你做的?”没人告诉她,不代表她不知道。从外婆和妈妈的争吵中她片片断断地听到一些,她没办法把那些让人唾骂的行径和杜审言联系在一起。
  杜审言疲倦地叹了口气,向后靠进沙发里:“我不想解释,也没有立场解释。瑟瑟,我原本就是个罪人,你们再怎么恨我都是应该的,我做过的事……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可是为什么?”秦瑟瑟声音有点大,“你不是外公最喜欢的学生吗?你为什么那样对他?难道……难道就是为了……为了……”
  “为了碧茵。”他向她举举手中的杯子,“知道吗瑟瑟,这杯子是我做给碧茵当生日礼物的,一套十二只,每只上头画的金鱼都不一样,用这么多年,不知道还能剩下几只。”  “你……可是……”血缘上说毕竟是自己的爸爸,秦瑟瑟觉得跟他谈论这些有点不好开口。杜审言倒是很坦然,他平静地看着她:“这没什么羞耻的,瑟瑟,我爱碧茵,这辈子我只爱过她一个人。”
  “那……那你为什么又跟妈妈在一起!”秦瑟瑟有点激动地叫着。
  “秦弦。”他低低笑了一声,“其实,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想想,也许因为压抑了这么多年,也许因为酒后失德,也许,也许也有点想报复你外公的意思吧。”  “报复?外公那个时候已经死了,你还有什么好报复的。”
  杜审言的手指在白瓷杯沿上来回地轻抚,当它还是一堆泥坯的时候,也是这双手,也是这样轻轻地抚按,才塑出了形状。“因为妒嫉而产生的仇恨并没有那么简单,”他看着秦瑟瑟,“我只是个被它玩弄的傀儡。”
  “傀儡?”秦瑟瑟冷笑,“多好的籍口,这两个字难道能洗脱你所有的罪恶吗。”  “我没有这种奢望。”他微笑着,喝口水:“我也后悔过,现在还在后悔。所有我爱的人,要么离开我,要么还在恨我。这种滋味,始料不及。”
  秦瑟瑟想说他咎由自取,终究不忍心。
  “瑟瑟,我只想知道,碧茵她……临终的时候有没有提起过我?”
  走廊墙壁上折闪的背影,灰白飞舞的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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